第一十七章 要你背我
她就纳闷了,沈容槐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争个高低。
谢梨初向他屈膝,“殿下,万事孝为大,贤妃娘娘叫臣妾随心,臣妾不敢不随心。”
她就是故意呛沈容槐的,说完就走到沈乐沉身边坐下,沈乐沉与沈观朝兄妹俩都很高兴。
董贤妃笑而不语,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席上氛围不似宫中规矩那般安静,反而热闹得很,几人有说有笑,时而长辈给小辈碗中夹菜,就好似寻常人家。
饶是谢梨初在江南祖宅,也不曾有过这般体验。
今日是十五,殿外明月皎圆,大家吃得差不多时,乐沉提议搬出去赏月。
董贤妃溺爱一笑,命宫人们照做了,乐沉带着酒壶凑过来时,笑容狡黠又明媚,“皇嫂,我特意问过太医,这酒你可以喝的。”
“这酒乐沉藏了许久,是从前西凉王朝进贡的美酒,据说入口鲜甜,一饮宛若能见天上仙人,宫中只此一壶,皇嫂确定不尝尝?”
说着说着,沈乐沉将玉樽取了两盏,给她倒了不少,谢梨初爱饮酒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除了前世被沈乐沉撞见,后来也只她一人知晓。
谢梨初心中一暖,接过饮了些,果真入口清甜,如绸缎般丝滑入喉,直到胃里才有些烧灼感,她饮得有些快。
颊上顿时有些热了,乐沉在一旁笑得开怀,谢梨初四处打量了下,却不见沈容槐,她没多想,继续与众人赏月。
一会儿后,沈观朝带着个盒子走过来,那木盒上花雕精致,不知里头装着什么,他垂着头,脸色微红。
“皇嫂那日本想在皇后娘娘宫中寻到你,当面致谢的。但我去的时候,香培姑姑就说你已经走了。”
说着,他将木盒打开,里头一把带着梨花玉佩流苏的匕首赫然入目,他挠挠头,“我知皇嫂什么也不缺,想了好半天,才觉得这把匕首该配皇嫂。”
谢梨初垂眸,看着静静躺在木盒中的匕首,抿了抿唇。
沈观朝前世并未送给她这把匕首,而是送给了沈乐沉当作生辰礼物,后来沈乐沉自刎时,便是用的这个。
“那便多谢皇弟了。”谢梨初笑着,命秋粟收过。
沈乐沉瞥了眼,顿时跳了起来,“皇兄!这匕首我之前朝你要了许久,你都不愿给我!你怎的这般偏心!”
沈观朝被戳破心思,顿时脸和脖子都通红,连忙呛声回去,“你那是好好要吗?你分明就是明抢的!”
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被董贤妃一手一个拎走了。
谢梨初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望着明明如月,小口啜饮着佳酿,乐沉被提走,这酒便只有她一人独享了。
她今日穿得淡雅,在月色衬托下,显得愈发安静了起来。
忽然身边有了动静,谢梨初瞥了眼,是沈容槐,不知何时在她身旁坐下了。
她笑了笑,“还知道回来。”
沈容槐微微一顿,看着眼前双眸潋滟,带着些许迷蒙醉意的女子,许是酒水沾湿了她唇瓣,显得那张嘴娇艳欲滴,艳色无双。
他喉头微微滚动,“本殿何时说不回来了?”
谢梨初嗤笑,继续饮着,两人安静了许久。
直到董贤妃的人过来,与沈容槐交代了几句,他微微皱眉,那人大体说的便是。
近日宫中整理库材,他的马车被征用了,所以请太子与太子妃暂时在承乾宫歇下。
沈容槐余光看向那醉鬼,“知道了。”
宫人们未把筵席收了,只留了两人守在此处,点了些青灯作陪。
月色模糊,乌云过境,沈容槐取了只金樽来,夺过谢梨初手中酒壶,酒液顿时流水般倾下,他仰头饮尽。
语气淡淡,“你若是再饮,身子该受不住了。”
谢梨初懒得听他说话,比水中ya子还要吵。站起身作势要夺酒壶,沈容槐一个后退,将酒壶高高提起。
少女踮着脚,要去够酒壶,却屡屡差上那么一些,她两颊都是醉色,口中嘟哝着,“好你个兰台公子竟欺负我一介女流。”
兰台公子?
沈容槐垂眸,脱口而出,“你喊我什么?”
兰台公子,这是梦中,他与那女子彳亍房时,由那娇怯怯又水光潋滟的嗓音中吐出来的,他一时难以置信,就走了神。
叫谢梨初抢走了酒壶,往月下走着,不远处便是池塘,沈容槐微微皱眉,紧紧跟在她身后。
鬼知道一个醉鬼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忽然,她停下脚步,沈容槐也只得停下脚步,她背对着他,而他耐心询问,“兰台公子是谁?”
谢梨初未答,细瘦的肩小幅度颤了起来,似是在哭。
沈容槐走了几步上前,走到谢梨初面前,只见她垂着脑袋,两颊清泪滚滚而落,嘴唇微张,哭地压抑。
他怔了怔,为何谢梨初连哭都这般小心,“你哭什么呢?本殿可没有欺负你。”
他语气带着些无奈,又镀上模糊遥远的溺爱,谢梨初心中一酸,脑中不甚清楚,只看着眼前人,愈发委屈。
她方才想起了阿娘,想起了阿父,想起了在江南时的日子。
虽然没有京中这般穷奢极欲,却胜在温情,如果她不是什么谢家独女就好了,什么真小姐假小姐,她一点儿也不稀罕。
她只想带着景儿,回家。谢梨初哽咽了一声,回答他。
“他不要我了,还伤害我们的孩子。”
沈容槐垂眸,看向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住着的是他的孩子,也是一个生命。
他微微弯腰,耐心地哄着她,“本殿不会不要你和孩子的。”
“你与孩子,本殿都会好好护着。听明白了吗?”
谢梨初愣愣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沈容槐微微叹气,将人鬓发挽在耳后,“好了,哭够了,就回去,成不成?”
她点点头,又有些警惕,“不成。”
“哦?”沈容槐直起身子,挑眉。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成。”
谢梨初眼眸清晰了些,恢复了从前的冷淡,沈容槐本还想戏耍她一番,见到这个神色,他忽然有些滞涩。
只见她微微张开双臂,语气冰冷,吐出的话却蛮不讲理。
“背我,我要你背我,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