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游园惊梦

第六十一章 游园惊梦

谢梨初心中微微一动,“为何?”

为何要她别嫁给沈容槐?何况,她如今早已成了东宫太子妃。

宋子徽摇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这时池边有风吹来,带着残荷清香,谢梨初只当他是说梦话。

“罢了。”

索性他不想走,谢梨初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湖心亭中摆了几盏酒,有一壶倒在石桌上,溢出些许酒液。

她拿起一壶新的,解开壶嘴,兀自仰头喝起来,酒液入喉,带着些许辛辣,但很快便开始回甘,于是一口接一口。

宋子徽忽然夺过她手中酒壶,猛地被人挪开,那酒水落了些在唇外,顺着唇瓣往下滑。

他眼眸有些灰暗,“你有身孕,还是莫要饮酒了,对身子不好。”

谢梨初失笑,当初她怀着景儿,可谓受尽了磨难,那时她初为人母,没有人告诉她孕妇不能饮酒。

所幸景儿生下时,除了早产导致的体弱并无不妥。

后来便也成了习惯,竟一时改不掉了。

“一次又何妨?”谢梨初擦去嘴角酒液,顿了顿,“你清醒了?”

眼前的男子将她的酒壶夺走后,便握在手中,像是生怕她继续拿去喝似的。

宋子徽饮了些,侧眸看向她。“一次也不好。以后还是少饮吧。”

本着不与醉鬼争长短的逻辑,谢梨初还是忍让了他。

亭中只点了几盏暗灯,照映着远处山色空蒙,只依稀瞧得出几点轮廓。

许是方才那几口酒下肚,让人忽地想起一些前尘旧事。

想起那道宫门前,那颗柳树下,远远而来的白衣身影,不知怎的,今晚的夜色,叫她也有几分微醉。

想说的话,在喉头辗转了几回,身旁之人似乎看出了谢梨初的犹豫。

“若是想说什么话,便说吧,左右醉鬼第二日起来,也是记不得的。”宋子徽缓缓说道。

谢梨初:“?”

他是会读心术么。

眼前人失笑一声,“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瞧着你的脸,我便能猜到你心中所想。”

他扬眉,“比如,我现在便知道,谢娘定是在心中想我是个会巫术的。”

“”

既然被人主动提起,谢梨初便正了几分神色,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有一个朋友,想问公子一个问题。”

“她最近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夫君不喜爱她,待她与幼子极差,后来夫君得势,便宠爱妾室。”

“她与幼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幸亏得一友人相助,可后来友人也离去了,一声不吭就走了。那幼子最后死了,女子随之葬身火海。”

想不到,只需要寥寥几句,便可说尽她人生苦楚。

宋子徽听到最后,睫羽微微颤动,抬起眼眸望向眼前女子。

一切都对上了,那梦中的女子,也是那般葬身在火海中。

谢梨初就坐在他身旁,发髻乌黑,头上的小簪早已被卸下,光洁的额头露出,纯白氅衣衬得她脖颈雪白。

梦中的女子,会是她吗。

“那,你的友人,想问的是什么呢?”宋子徽轻声开口。

谢梨初哂笑了声,低垂着头颅,不知是不敢还是怎的,她缓缓说道。

“她就想问那个友人,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去,仅此而已。”

夜风吹拂在两人身周,带不走夜长梦多的苦痛,梦中场景永远都叫梦中人感同身受。

同样地撕心裂肺、同样地苦楚心酸,却在梦醒时,幡然醒悟,道一句不过大梦一场空。

宋子徽忽然觉得,心口那样地疼,那样地痛,带着清晰的心跳声,细密地扎下去。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

“或许”宋子徽开口。

谢梨初缓缓抬起眼眸,静静等待一个答案。

他沉默片刻,忽然于心不忍,“或许,他是说了的。”

眼前女子笑了起来,得体又不失周全,“这样。多谢先生解惑。”

可宋子徽看出了她眼里的失落,那分明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可恨的是,他或许永远也无法知道,那人究竟为何离去。

谢梨初站起身,屈膝行礼,“天色不早了,还请宋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她转身朝亭外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不知怎的,宋子徽心中一慌,站起身呼喊了句:“谢梨初!”

女子背影顿了顿,并未转身,宋子徽犹豫了片刻,脑中一阵嗡鸣,吵得很。

他额角突突跳着,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也许他不是想抛弃,而是被逼无奈之举。”

“请谢娘,用这样的解释,告诉你的友人。”

很苍白的解释,苍白到令人发指。

谢梨初依旧没有转身,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就远远走去,直到背影遁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次日。

昨日又是请府医又是给叶氏换药的,弄好之时已经很晚了,因此谢梨初没来得及跟宋王妃道谢。

她前去寻王妃的时候,正好瞧见宋王妃手中握着本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叫她大清早便开始焦头烂额。

“叔母。”

宋王妃抬眸,见是谢梨初,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拉着人坐下,“怎么样了?你娘亲可好些了?”

谢梨初点点头,“府医说得亏救治及时,否则的话,娘亲那双腿便废了。”

说到这儿,谢梨初起身就要给宋王妃行个大礼,王妃急忙拦住了。

“哎哎,你跟叔母还客气什么。”

左右谢梨初也不是个在意这些虚礼的人,便坐了下来,眸光下意识落在那些册子上。

只见那册子上头,几乎都是些京中有名的妙龄女子,旁头还标着家世、学艺如何。

一看便知是世家专门为了给家中儿子挑选媳妇用的,她心中了然。

宋王妃也不遮掩,握着谢梨初的手,就唉声叹气:“你说明光也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也不好好挑个人家接触。”

“眼看着都快奔三的人了,成天跟着容槐鬼混。”

听到这儿,谢梨初没法儿保持面上稳定,宋王妃知道自己嘴快了,连忙解释了句。

“哎,叔母不是说容槐不好,只是容槐如今还年轻,又早早娶了你这样好的太子妃。”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回了谢梨初的身上。

宋王妃这一说,还真的认真打量起了谢梨初来,不仅是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小姐。

为人沉稳,又料理地一手好后宅,最重要的是,永康王妃她与谢梨初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如何不是儿媳的最佳人选呢?

想着,她悠悠叹息了声。

“若不是你英年早婚,合该是我最中意的儿媳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