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刁难
叶氏虽不曾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过,却胜在当初平阳长公主对她很是悉心栽培。
连带着叶氏年轻时也看了不少话本,那后宫她不是没去过。
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淋漓处。
其实谢梨初心中也有几分感慨,她再次回到那儿,离未央宫更近,住进昭华宫。
说不怕是没可能的,但总不能在自己的娘亲面前乱了阵脚。
“娘不必挂怀,总归我还是太子妃,她们看在秉礼的面子上,不敢多加为难于我的。”
某人听见了自己的名讳,眉眼微微一动。
叶夫人闻言心中也踏实了几分,却还是不大放心。
走到了沈容槐面前拘礼,“还请殿下,务必时常去瞧瞧梨儿。”
“她性子烈,若是受了委屈,也不愿说出口。旁人是省心了,可我这个做娘的心中不是滋味。”
谢梨初酸了鼻尖,喉头也发紧地慌。
只是想到当初在谢府时,叶氏与她承受的那一切,便有了踪迹可循。
原来她无数次与娘亲报平安,娘都是不踏实的。
谢梨初被关在东宫与冷宫中那么多年,她无法想象。
在那一封封飞往江南的家书中,叶氏是抱着多么忐忑的心。
既盼望着女儿无虞,又希望瞧见些蛛丝马迹,好叫她有一口气拼去京城见人。
可最后,叶氏终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就这样怀揣着担忧,被没由来的走私之罪斩杀在剑下,带着那份从未宣之于口的忧心离世。
沈容槐颔首,低声地与妇人承诺,“若有机会,本殿定会去看看梨儿的,还请岳母放心。”
说罢,他抬眸便瞧见,谢梨初眼角有泪滑落,却不愿叫人瞧见。
转过身擦了去,这才转回来,恢复原来的神态。
谢梨初走上前,安抚了叶氏,“好了娘,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叶氏天没亮便开始忙叨着收拾,眼下被谢梨初劝着回去休息。
强硬地不要人送,叶氏拗不过,只好回去休息。
便只有沈容槐将谢梨初送到了宫门口。
路上,两人都无比安静。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谢梨初这才掀开轿帘,眸光定定地喊了声。
“沈容槐。”
“嗯。本殿在。”
她微微顿了顿,“我娘亲,还请殿下庇佑。若是待我回来,我娘有什么好歹,我定要将人挫骨扬灰。”
她的意思很明显,在东宫里的人也只剩下他与叶婉儿。
沈容槐犯不着与一介妇人计较,只剩下叶婉儿有可能欺辱叶夫人。
谢梨初这话就是说给沈容槐听的。
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叶婉儿胆敢伤害叶夫人。
谢梨初将不会管什么约定、筹谋的事情,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叶婉儿挖出来,挫骨扬灰。
沈容槐转头,瞧了眼轿上果决又孤毅的人。
“本殿知道了。”
宫中本不让行轿,贵人们只可乘撵。
可不知谁人念在谢梨初有孕的份上,愣是叫她坐着马车带着好几车行囊,直驱昭华宫即可。
她下轿时,沈容槐扶了一把,在这个间隙。
谢梨初凑到沈容槐耳边,耳语了句什么。
就连秋粟与孔嬷嬷都并未注意到。
紧接着,谢梨初拉开距离,淡声拘礼,“剩下的路,便不必殿下相送了。”
“殿下早些回去。”
“嗯。本殿知道了。”沈容槐抬起眼眸,不知在回答哪一句。
两人相视而笑,谢梨初清点完人后,这才重新登上马车,缓缓驱向昭华宫内。
此事宫中残阳早颓,昏黄的视线倒映在赤红宫墙上。
只能隐隐嗅出束缚的四方天,这里,连逃也是一种罪的地方。
东宫本离着圣人后宫不远,只是谢梨初早已习惯将两处化作泾渭分明的地方。
若东宫还尚存些值得回忆的美好,那深宫之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恨与怨。
她明白那种苦与煎熬,日日为了活下去而卑躬屈膝。
谢梨初虽生在江南,却也是自小跟随平阳长公主习的宫中礼仪,按照公主的规范来教导。
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却为了景儿,在深宫之中,硬生生折断了那几寸傲骨。
将其磨成粉,研成末,煨成汤咽下。
却还是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给害了去,幼子何辜?
想到这儿,谢梨初便忍不住颤抖,她微微闭着眼,在去到昭华宫的路上小憩。
直到这种深入骨头的惧怕无法遏制,这才睁开了双眼。
缓缓垂眸,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自己的小腹。
心绪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谢梨初害怕回到那里,可若是为了景儿,去拼一个可能与未来。
那前路,便没有什么可值得害怕与畏惧的。
“娘娘,昭华宫到了。”
秋粟的声音将谢梨初的思绪唤回,她借着搀扶走下乘凳。
却见昭华宫门前,早已站了一位女子。
是那日在东宫门前见到的上官芯,她微微一笑:“长公主已在内等候娘娘多时了,还请娘娘随微臣来。”
秋粟那日饮酒断了片,只模糊记得自己在与上官芯饮酒,喝着喝着,等她醒来便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那几日忙着羞愧,都忽略了去问究竟是谁人将她送回来的。
只以为是自家娘娘派人出去寻回了她。
谢梨初颔首,并未多作表示。
上官芯走在前头,指引着几人往昭华宫主殿走去,余光落在秋粟的身上,不声不响。
“长公主便在里头了,还请嬷嬷、秋粟止步,先行去收拾太子妃带来的行囊。”
孔嬷嬷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拘礼后带着秋粟往后头走。
秋粟本还有几分担忧,但瞧见谢梨初安定的神色,这才不情不愿走开。
上官芯瞧着两人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内。
沈敬文倚靠在美人塌上,吃着‘幕僚们’递来的葡萄,言珏一身白衣坐在一旁抚琴。
好不畅快。
谢梨初甫一见到大殿内的言珏,还带着几分久违。
毕竟当年,言珏可是能在沈容槐手下争得西凉那块儿天财物灵之地,守护西凉不被大魏侵犯。
她微微屈膝拘礼,“见过皇姑,见过西凉殿下。”
只见沈敬文微微蔑笑了声,而言珏抚琴的手一顿,那琴音便梗塞在原地,不再发出声响。
沈敬文站起身,屏退了那些幕僚,只留了言珏在一旁。
“侄媳倒是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