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如隔三秋
秋粟吃得正开心,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毫无戒备地回答。
“我正是在长公主南下时遇到的。”
“那时江南正闹饥荒,我爹娘养不活我,就把我卖给了长公主,换了一袋米粮,从此就跟了小姐。”
她边嚼着口中的地薯边缓缓说道,然后吞了下去。
“至于父母,自从跟了小姐,我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其他事情了。”
小丫头看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却让孔嬷嬷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孔嬷嬷又拨弄了一下火堆,给秋粟和谢梨初各自分了一枚地薯,“娘娘多吃点。”
对于饥荒,作为普通百姓的孔嬷嬷自然深有体会,父母能将女儿换米,想必家中还有弟弟需要抚养。
生存之道,无法责怪天意也无法责怪他人。
谢梨初沉思了片刻,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忧虑了,只是一枚地薯,怎么就联想到了秋粟的身世。
她微微一笑,将孔嬷嬷递来的地薯推到了秋粟面前。
语气温和,“本宫吃不了那么多,还是让秋粟多吃点吧。”
次日。
一辆自昭华宫向着宫外采买之路的马车缓缓驶离,宫中太监见是上官芯亲自带头,笑意便多了几分恭敬。
“唉哟,今个儿怎么是上官大人来采买?小正子那个懒骨头又躲哪儿去了。”
那名唤小正子,似乎是个偷闲躲懒的惯犯,以至于太监已经对上官芯帮忙之事见怪不怪了。
“没什么,本官今日得空便帮他一把便是。”上官芯依旧板着张脸。
那奴才也不敢多说什么,身旁那位模样高些的,却不怕上官芯的官位。
尖细的嗓子吆喝了声,“慢着!”
“长公主有令,就算是女官大人出去,也得查了马车才行。”他上下觑了眼上官芯身后的马车。
装作几分恭敬的模样,“毕竟这几日,昭华宫中可是有贵客,万一怠慢了可怎么好?”
说是如此,便立马上前一步,就要去检查后头的马车。
上官芯眉间微皱,正欲发作,只听得一阵冷冷的女声传来。
“公公可是好大的官威。”
上官芯转身,这才瞧见逢月不知从何处出现,此刻正远远走来。
那公公是宫中老人,知道上官芯没什么实权就也知晓逢月乃是平阳长公主身边的人。
从前平阳殿下最是护短,哪怕如今人早已远去江南了,可见识过主仆两人的厉害。
那公公自然不敢多加为难逢月,当即露出了笑。
“哎呦,什么风把逢女官也吹来了。”他左看看上官芯又看看逢月地,一扫拂尘笑了起来。
“杂家今个儿可还真是荣幸了呢,宫中统共就没几个女官,一下子让杂家见着了两位。”
“真是有幸有幸。”
逢月看向上官芯身后的轿子,对着那公公微微一笑。
礼仪很是周全,“有劳公公放行了。”
马车这才复又碌碌往前滚动了去,逢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轿旁,低声说道。
“娘娘,殿下就在宫外的古树下等您。”
轿子内的谢梨初沉声,“本宫知道了。”
说完后,逢月便上前走了几步,在岔路前与上官芯各走各路。
两人之间并未寒暄,若不是上官芯那日主动提起,谢梨初当真也看不出,两人竟是同门师姐妹的关系。
可又转念一想。
上官家的案子发生不过十多栽,上官芯彼时身为官宦之女,又为何会与逢月同拜一师呢?
究竟是二人那师父名声在外,还是逢月身世不凡?
她当真也是看不清祖母的能耐了,说起谢梨初印象中的祖母
除了恍惚之外,似乎还有些藏在深处的回忆。
“娘娘,到了。”
上官芯将谢梨初搀扶下来,“娘娘先与人汇合,为了不引人注目,下官会先行前去采买,半个时辰后回来此处。”
谢梨初微微颔首,上官芯站在原处,目睹人走向古树掩藏着的小巷后,这才驾马转身离开。
沈容槐似是今日特意换了架低调的马车,车身以深色乌木为骨,无雕花镶金,表面涂了些墨色青漆。
那车窗上头嵌着层素罗,随风吹动时,偶尔露出里头人执卷的修长双手。
“殿下。”
谢梨初掀开那层软纱帘,缓缓步入其中,中央的紫檀小几上摆着盘模样精致的点心。
估计是叶氏的手笔,只见沈容槐看向来人,松懈下了眉眼,语气温和,缓缓开口。
“出门前,叶夫人命我给你带的糕点,还有食盒里的补汤,一会儿叫下人给你带回去。”
谢梨初有些无奈,“还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这还未离开宫中呢,娘亲的补汤就已经追了上来,这几日未曾喝着补汤。
搞得人心中还有些想念。
两人甫一见面,一时竟有些不知说点什么好的生疏。
谢梨初只觉得眼前两道视线有些过于灼热了,沈容槐不知为何,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逼得她只好抬眸,步入正题,“先前我与殿下所言的——”
“谢梨初。”沈容槐皱起了眉头。
她不觉,“嗯?”抿了抿唇,“怎么了?”
沈容槐放下手中的书卷,捏了捏额角,自嘲一笑。
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多日未见,此人竟然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还是说,比起他活生生的一个人,他手中的和离书才显得更诱人。
“无事。”沈容槐悄然木了几分脸,继续说起正事来。
“你先前要我将北疆的粮草取来一袋,我已经取到了。”说罢,沈容槐目光指向地上躺着的一小袋东西。
谢梨初只当作他今日心情不好,偶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处理了。
既然眼前人无心说,说明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她缓缓顿下身,将粮草的束口解开,里头颗颗饱满剔透的白色米粒跳了出来,宛若沙水那般倾泻而出。
此时的昭华宫。
沈敬文倦怠地从踏上起身,由侍女服侍着穿衣,随口问了句。
“几时了?”
“回长公主的话,申时过了一刻。”
沈敬文没作声,只是打了个呵欠,往桌前走去,这才发觉盘中的菊糕早已空了,皱了皱眉。
“上官芯这几日在做什么?”
下人不答,沈敬文回过头,眯了眯眼,“好,本宫不问。”
“那谢梨初呢?她眼下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