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于心不忍

第七十五章 于心不忍

沈敬文余光看向言珏的方向,意有所指。

当初为了保下言珏这个西凉王质子,彼时还身为公主的沈敬文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

那时轰动朝野,人人都在谏言要杀了言珏,以免祸害敬文公主心智。

她顶着先皇的怒火,长跪殿前三天三夜,这才保住了言珏。

“太子妃不必多礼,某早已不是什么西凉殿下。”

说罢,言珏缓缓看向沈敬文,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在外人看来,不过十分温柔缱绻。

毕竟敬文长公主荒yin无度,能够让人一直常伴身侧,除了那样旖旎的风流传闻,还能是什么呢。

谢梨初颔首,“是本宫多此一举了。”

沈敬文嗤笑,站起身缓缓走向殿下的人。

自从十多年前,她刻意将两人掉包时,便做好了将谢梨初当作弃子的准备。

钦天监曾言,叶家与谢家所诞之女,两子之间必有一后。

未来的国后。

彼时国乱,四处民不聊生,世家备好了马车逃难,而叶家也急着明哲保身,远下江南。

巧就巧在,两家人都到了一间破庙内,本欲等雨停后再启程。

谁知在这个时候,叶氏却与谢林氏同时腹痛产子。

沈敬文恨平阳长公主早已有年岁,她趁机调换了两个孩子。

并将叶婉儿交给谢林氏悉心栽培,沈敬文不是没有在叶婉儿身上花费过心思。

可惜此女

“谢梨初。按照规矩,你理应唤我一声祖母。”沈敬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瞧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眼底有许多涌动不明的情绪。

谢梨初沉默片刻,屈膝行礼时,却被沈敬文轻轻扶住,她陡然厉声:

“放肆!”

“本宫乃是皇室长公主,谢家的祖母!我与你十多载未见,谁准你不行跪拜大礼的?”

沈敬文冷冷一笑,“还是说,在你心中就没有本宫这个祖母?!”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谢梨初当即跪下,抬手行礼,“孙女见过祖母,还请祖母恕罪。”

只是才进了昭华宫的门,眼下就惹得众人注目,并不是一个好开端。

可惜沈敬文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缓缓蹲下,抬起谢梨初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

语气轻柔。

“你说,你既是本宫的孙女,为何长得与那谢林氏,与本宫,毫无相像之处?”

容貌这种事,本就不易说清。

许是被江南柔婉浸透,谢梨初一双动人眼眸,清丽又不屈,她生得肤白,分明是最寡淡的颜色,却有着说不上的勾人。

沈敬文与谢林氏,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事,都十分张扬。

当初谢林氏能够从商女成为谢国公夫人,自然靠的不仅仅是家财,更是那一张得理不饶人的美貌。

甫一提起,这才发觉,谢梨初与两人竟是毫无相像之处。

“容貌虽由天定,可风水养人。”谢梨初微微抬起脸颊,看向沈敬文,“我自幼养在江南,通身气质与长公主不似,实属常理。”

“你倒是生得一副伶牙利嘴。”

敬文长公主将捏着人下巴的手松开,站起身往殿前走去,一甩衣裙回过身。

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随意又傲然。

“不过,你今日冒犯了本宫是事实,就罚你跪在这里,直到四更,以儆效尤。”

说罢,她抬起手背,柔柔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境的模样。

言珏将披风给她系上,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沈敬文瞧着他,缓缓点头,借着言珏的搀扶,往殿外走去。

方才沈敬文对谢梨初发难时,言珏恍若未闻地站在一边,却在两人擦肩而过时。

悄然将余光递向谢梨初。

谢梨初心中明白,言珏看似未曾插手,却是将沈敬文带走,也算是软心肠之人。

殿外。

言珏与沈敬文并肩,“你本不是皇室血脉,那谢梨初与你生得不相像,乃是常理,你又何必为难?”

他垂下眼睫,说出了惊动天地的事情来。

沈敬文停下脚步,冷冷讥笑了声,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心疼美人了?”

“你知我并非如此。”言珏皱眉。

沈敬文并非皇室亲生之事,本随着先皇死去而该带入皇陵中。

如今的圣人不会提起,知道的老臣们也早就死光,只剩下当年目睹了一切的言珏。

“我不过是刻意为难她,这才胡乱寻了个由头。”她懒懒讲起,侧目瞧了眼人。

“倒是你,很关心秉礼的太子妃?”

言珏浅笑了声,“娆初多虑了。”

谢梨初在殿内跪了许久,直到孔嬷嬷与秋粟收拾完厢房,过了许久都未见人回来。

这才焦急寻了出来。

秋粟没有法子,又怕自家主子给跪坏了,这才病急乱投医。

深夜敲响了上官芯的房门。

“上官大人!上官大人您睡了吗?”秋粟敲了好几回,贴在门前未曾听到丝毫动静。

于是更加焦急,正准备再敲几回时,门被打开。

上官芯一身素服寝衣,看了眼来人,顿了顿,“怎么了?”

“求女官前去救救我家娘娘。”秋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当即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上官芯皱了皱眉,想将秋粟拉起来。

秋粟不肯,“我知女官与我家娘娘素昧平生,没有理由救人。”

说到这儿,小丫头咬了咬唇,对着上官芯就磕了一个响头,“若是女官肯救我家娘娘的话,秋粟日后就欠女官一个情。”

似是怕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说服力,秋粟抬起脸颊,“只要女官肯,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秋粟来干。”

“只请女官救救我家娘娘,她有身子,断不能跪整整一夜啊!还请女官救命!”

上官芯本不必卷入这些是非中插手,况且在昭华宫中,她的处境并未比任何人好上几分。

沈敬文是个阴晴不定,喜怒随心之人。

可看着眼前坚毅的小丫头,上官芯陡然有些于心不忍,她悠悠叹息了一声,将人搀扶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我与逢月先前也算师出同门,就算只是看在这个份上,我也会去将太子妃带回来的。”

秋粟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女官,你真是个大善人!”

昭华宫主殿内。

谢梨初跪在大殿中央,周围的烛火早已燃尽熄灭,四周一片昏暗。

暑末的热气早已消散,此时黑夜高悬,她跪在地上,一阵阵寒意自双膝钻入,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