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国琼,因为万家那桩糟心事彻底了结,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第二天去医院上班的时候,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嘴里还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儿。
那眉眼间的轻松愉悦,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石锦年看见杨国琼这副模样,不由得嘴角也微微翘了翘。
“哟,国琼同志,今天这是捡到宝了?还是发奖金了?瞧把你给乐的。”
杨国琼心情正好,也不藏着掖着,脸上笑意更浓了。
“比捡到宝还高兴呢!石大哥,你是不知道……”
她坐在石锦年的床边,就把昨天家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戏给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从她妈张佩珍如何怒拔砍柴斧,如何逼着她爹杨胜利去万家退亲,再到万家大院里如何打得万家人哭爹喊娘。
说到她妈张佩珍的威风凛凛,杨国琼眼睛都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我就知道!我妈一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她就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
石锦年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带笑,慢慢变得有些复杂,最后化为一声轻轻的感慨。
“你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杨国琼听着这话,心里微微一动。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已经是石锦年第二次这么说了。
上一次,也是在她抱怨她爹不靠谱的时候。
她心里头那点好奇的小火苗,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直接问人家家里的事,好像不太合适。
石锦年像是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似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神却有些飘远。
“我妈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杨国琼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石锦年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爸后来又娶了一个老婆。”
“我那个后妈,进门的时候,还带了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过来。”
“再后来,她跟我爸,又生了一个小儿子。”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从那以后,我参军走了,就没怎么回过那个家了。”
杨国琼听着,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那……那你后妈,她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
石锦年闻言,轻轻呵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也不能说是不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只能说,是非打即骂吧,反正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看。”
这话虽然说得平淡,但杨国琼却听得心里直抽抽。
非打即骂,还没好脸色,这还不叫不好?这简直是水深火热!
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那你爸呢?他……他就不管管吗?”
石锦年自嘲似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凉薄。
“嗨,有了后妈,自然而然不就有了后爸么?”
“更何况,他后来又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我这个大儿子,就更加是什么都不是了。”
“不怕你笑话,”他看着杨国琼,眼神坦诚,“后来我在部队里表现好,提了排长,我都没敢跟家里说。”
“说了也没用,他们也不会真替我高兴。”
“反正我每个月就固定寄五块钱回去,剩下的津贴,我都自己攒着。”
“说句实话,我对那个家,是真没什么感情了。”
杨国琼听着石锦年这番话,心里头五味杂陈,同情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原以为自己家那个爹就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石锦年比她还惨。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你那好歹还是个后妈呢。”
“我这可是亲爸!他不也照样为了点彩礼钱,就想把我随随便便卖给万家那种人家?”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那股子因自家老爹而起的郁气,因为想到了母亲的威武,又散去了不少。
再看石锦年,那份同情里,便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
“石大哥,”杨国琼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劝慰,“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儿,有了自己的娃,可千万、千万要对你自个儿的孩子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别……别学我爸,也别学你爸那样,对孩子不上心。”
石锦年听了,脸上那点因回忆往事而起的阴霾,像是被风吹散了些。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眼神也亮了几分,看着杨国琼,笑眯眯地道:“国琼同志,你放心。”
“我要是真有了孩子,那我肯定不能跟我爸和你爸一个德性。”
“自己的骨肉,哪有不疼的道理?”
杨国琼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对!孩子是自己的,就得拼了命地护着!”
“我要是有了孩子,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他,谁都别想欺负我的娃!就像……就像我妈保护我一样!”
一提到她妈张佩珍,杨国琼的眼睛就亮晶晶的,仿佛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两人正一说一答,气氛正好,旁边病床上一个正拿小刀削苹果的小战士,冷不丁地抬起头,咧着嘴,嘿嘿一笑,插了句嘴。
“哎,我说,”他先是看了看石锦年,又瞟了瞟杨国琼,“咱们石连长这不也还没结婚嘛。”
“小杨同志,你呢,我瞅着也还是单身。”
那小战士眼睛滴溜溜一转,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促狭:“我看啊,你俩一个是有本事的好干部,一个是温柔善良的好同志,站一块儿,那叫一个般配!”
“要不……石连长,小杨同志,你俩处着试试?”
杨国琼“啊?”的一声,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僵在了那里。
下一瞬,一股滚烫的热浪“腾”地一下,就从她的脖子根儿直冲上脑门,烧得她耳根子都红透了。
一张脸涨得通红,比那灶膛里烧旺的炭火还要红上三分。
她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慌乱地摆着手,声音都变了调儿:“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别……别开这种玩笑!”
“我……我哪儿配得上人家石连长啊!”
那声音又急又细,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