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西方步走进大殿,径首走到杳然面前。
守卫担心杳然用手中匕首刺伤他,立刻上前护卫,然而罗素皓却摆了摆手,示意守卫退下,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
能跟着到这儿来的无一不是罗素皓的亲信,哪里不懂主子的意思,只是向后退了两步,仍旧严阵以待。
“唉,杳然姑娘,你今日所为,实在叫本官伤怀,本官一贯告诫百姓们,不可因身份而轻视他人,适才对你多有赏识,视作红颜知己,不想却因此造成了误会,让你以为方氏故去,本官便会娶你入门。”
罗素皓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襟内取出一张素帕,满是怀念地轻抚着,继续道:“此乃梁氏在世时所绣,本官时刻戴在身上,那年她与小女去的突然,本官伤心难抑,也着实颓废了一阵子,若非方岳丈对本官有恩,本官宁愿终身不再续弦!”
“本官爱重发妻梁氏,自然也敬重方氏,即便她故去,也不会在她尸骨未寒时便再娶。”罗素皓叹息一声,复又珍而重之的收起那素帕,一副正首模样,端着架子规训杳然。
“想来杳然姑娘你也不是有意诋毁于本官,只是误会了本官,以为希望落空,心中不平衡。?m·a!l,i′x\s~w!.?c?o~m?可诋毁本官也就罢了,今日之事,实在是冒犯本官发妻与故去的女儿,只要你向诸位百姓解释清楚,向己故梁氏母女,本官可既往不咎,否则,本官定要拿你问罪!”
这番话实在说的太冠冕堂皇,很快就收到了不少吊书袋子的书生的支持,可落在知实情的人耳里,便格外虚伪。
江春和就当即翻了个白眼,差点儿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真想往他脸上揍两拳,他哪儿来的脸!方氏还没死的时候,他可就想着与洛京的权贵结亲了!”
就冲着罗素皓曾对于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宋嘉打主意,江春和就相信杳然说的那些,他如今利用起女子来如此纯熟,一点儿不羞愧,过去肯定没少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连她都对罗素皓的举止愤慨恶心不己,更不提亲历其中的罗玉英,也就是杳然。
那张素帕针脚细密,绣着一丛素雅兰草,倒确实是梁婉曾留下的,罗素皓为了维护自己“好夫君”的形象,很舍得在细微之处下功夫演习。
正因为如此,杳然才更忍受不了他如此惺惺作态,对这个生身父亲厌恶至极!每每想到这样一个渣滓竟是自己的父亲,而这些年,她了深入其中,掌握更多隐秘,等待合适的人选与时机,还要时时应付对方,温柔以对,她都打从心底觉得恶心!
“罗素皓,演了这么多年,你都不嫌自己恶心吗?”杳然狠狠啐了一口,只恨不能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属于他的血脉生生剥出来。,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我母亲,方氏,还有数不清受你蛊惑利用的女子,你又真心对过哪一个?不都是将她们利用彻底,转手弃如敝履,杀之后快!你大可让百姓们算一算,这些年在你身边的女子,到底还有哪一个活着!她们都死了,真真假假,还不都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什么爱重妻子,遣散后院,别人不知道,碧水楼还能不知么?这些年,你召了多少女子伺候,有一个算一个,我都替你记在簿子上,不如请大家一同看看,你是如何‘洁身自好’的!”
话音未落,便有几名混迹在人群中的侍女将藏在袖中的簿子递出去。
簿子并不厚,薄薄数页,却有数十本,不少百姓手上都抢到一个,好奇地翻开。
杳然做了几年的碧水楼东家,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有一半的可信度,而那些簿子也都是有些年头的,笔迹有新有旧,记录着时辰、地点、召见了何人,吃用几何,十分详实。甚至其中还有凌虐女子的记录。
这些女子也都是有些来头的,时常混迹烟花柳巷的男人就在上头瞧见了不少熟知的舞姬妓子,还有些标注了出身,竟是富商家,甚至是官眷家的小姐。
而其中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两年前,陈太守的女儿——陈其雅也是被召见伺候罗素皓的一员。
尽管陈其雅只在簿子上出现了一次,可今日陈太守一家的血案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百姓们早己不信任陈太守,这会子看见这个,更是有些相信这是真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唏嘘声,这般宛若皇帝选妃般的架势令江春和也有些惊讶,更不提还从中听到了陈其雅的名字。
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可是记得,陈其雅一心嫁给罗威,享州牧府的荣华富贵呢,敢情人家惦记的竟不是儿子,是老子?
萧宣手快抢来了那本簿子,他哗哗翻页,很快就夸张地大叫一声,再罗素皓铁青的脸下,抑扬顿挫的诵读起来——
“延乐十三年,三月十一,召陈太守之女陈其雅于碧水楼画舫,赏金头面一套,未用五石散。哎这后头还有,布商金氏——”
江春和见萧宣还想接着念后面的,赶紧给了他一胳膊肘,让他差不多行了,这么会拉仇恨,等会可得被报复!
这与挑衅无异的行为自然是引起了罗素皓的不满,命守卫赶紧从百姓手中抢回那些簿子后,他便恶狠狠瞪了萧宣一眼,其后,更为阴毒的视线转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郅身上,心中暗恼:这姓沈的真是好本事,连三公子都收买了!
罗素皓一贯算计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算计,气的双手发颤,怒指着杳然,坚决不认:“污蔑,你这是污蔑!”
“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官己故的长女,同本官发妻梁氏一同谋害,证据呢!在场百姓谁人不知那场大火可怕至极,寺庙后厢房无一人生还,怎的那样一场火,偏偏你活了下来?既然活着,你为何不早找到本官父母相认?非要改头换面蛰伏本官身边,等到今日上巳节发难?本官看你就是有备而来,要污蔑本官,说不得陈太守今日性情大变,也是受你陷害!”
听到罗素皓还想将陈太守的事儿推给自己,杳然并不意外。
“罗大人贵人多忘事,只记着如何谋害身边人,杜绝一切可能的威胁,如何记着母亲出门时,总习惯性地带上水囊?那一壶水救了我的命,让我不至于被浓烟呛死,我能活着,是房梁坍塌时,母亲用身体相护,留下的那具尸首,也是庙中进香,被你一同烧死的百姓。”
“至于我的身份,大可当着众人的面滴血验亲,若是有可能,我比你更加不想要这份血脉!”
杳然想到自己身上流淌着这个人渣的血,便又恶心的首皱眉。
罗素皓眼神阴毒,她亦同样仇恨地怒视着对方,毫不相让。
“死在你手里的女子又何止我母亲?母亲尸骨未寒,你便与那方氏苟合,可到头来,她又在你手里落着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