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酥 作品

第184章 金身碎(一)

张姑娘陡然面色一僵,神色闪躲起来,但话既己说出口,便难收回,仍没有改口。-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而脸色铁青的罗素皓见张姑娘因畏惧,虚荣选择说谎,心头又活络起来,假意安抚道:“张姑娘实乃我扬州女子之典范,不愧为巧女,今日本官在此,定会为你做主,你莫要害怕那些污蔑,尽管说实话!”

得了罗素皓的“保证”,张姑娘顿时有了底气,昂首看向杳然。

见此招有用,罗素皓又趁机拉拢人群中,曾靠着选巧女,卖女求荣的那些家族,以利诱之,一同攻讦杳然。

“在场诸位有不少都曾为城中培养出品行贞良的巧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日家风清正,家中子女更是人中龙凤,这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如何做得了假?这些年来,因有选巧女这一盛会,才令诸位家中好女扬名,这是惠利百姓之好事,绝非杳然口中谎言,本官相信诸位不会被奸人蒙蔽!”

这一席“威逼利诱”顿时点醒了不少卖女求荣,或以娶到巧女为荣的人家,他们或许不如张姑娘那般畏惧流言蜚语,可也不舍得抛弃经营许久的虚名。

或许杳然说的是真,可……那又如何?死的又不是他们,不就是死了些女子么,那些女子为家族荣光而死,该是好事!

一时间,罗素皓挑拨了不少摇摆不定的百姓,人群的风向顿时又变了。+x,s,a+n?y*e?w?u`._c¢o\m*

江春和看着周遭神色各异的百姓,

这其中,有许多人缄默不语,不愿因此得罪州牧,被挑拨的,则指责杳然别有居心。而更有甚者,却是同那张姑娘一般倒打一耙,怒斥杳然不知羞耻。

“你们莫不是忘了这些年杳然所作所为?她汲汲营营攀附州牧府可是事实!若真是梁夫人的女儿,这些年她岂不是勾引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秽乱人伦,实在是丢梁夫人的脸,怕是梁夫人泉下有知,都要被她气死!”

尽管有部分百姓觉得此事或许就是真,最近方夫人和罗小姐的事确实十分奇怪,且今日陈大人杀妻杀子,实在可怕,陈大人是罗大人的心腹,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陈大人能如此,想必罗大人也有嫌疑!

然而这些声音却被那些指指点点所掩盖,那些人以“贞洁”为武器,不论杳然说的是真是假,都固执己见,奋力指责杳然,依靠贬低辱骂她来获取认同与地位。

江春和几乎被这些声音气笑了,她出离的愤怒,可愤怒之下,她又很快感到了一股悲凉与可笑。

人群中不乏女子,甚至于还有无辜受害的巧女。?k~s¨j/x¢s!.,c′o*m*

可同为女子,她们不愿站出来,还要在对方身上施加诸多世俗的枷锁。这些恶言恶语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落到每一个女子自己的头上啊。

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口口声声维护情贞堂,维护梁夫人的颜面,可真正的梁夫人却早死在了火海中,留在这世间的,除了与罗素皓这丈夫捆绑,为之利用的良缘佳话,就只剩下这一尊金身。

没人记得她什么模样,也没人关心她留在世上的孩子是否活着。

偏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口耳相传,爱重妻子的好夫君。

看着那耀眼夺目的金身,梁夫人温柔如水的眼眸,江春和竟不知为何从其中看出了泪水。

不论杳然是如何从那火中侥幸逃生,她一个几岁的孩子,又被烧毁了喉咙,能活下去便己是不易,她固然犯下了无数罪恶;可罗素皓更是罪大恶极!

若不忍辱偷生,一个小小女子,要如何揭穿一个州牧的真面目?如何在沆瀣一气的权力谎言之下道出真相?

无数指责的声音下,杳然形单影只,不过这一步步走来,她早习惯了,对于那些声音,她只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冷冷的看着还妄想着翻身的罗素皓。

“你若是觉得自己清白,便让开,今日我亲自将情贞堂下的密道打开,让众人开开眼。若不然,便是你做贼心虚,即使我今日死在这儿,也会有人替我将之砸开,将一切公之于众。”

掰扯至今,杳然一首没有提到打开密道,毕竟她是主子安排来的,巢穴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莫说是这儿的密道,就是州牧府的密道她也是知道在何处的!

罗素皓显然也急的忘了这茬,一听便急了,再顾不上自己对杳然动手是否会被主子责罚,立刻命人将其捉来。

“胡说!快将这满口胡言的贱人捉住,堵住她的嘴!不仅污蔑本官,还要打搅梁氏安息,实在罪大恶极!”

见罗素皓骤然翻脸,江春和便知不妙,她看向沈郅,正想问问他们是否要现在去帮一帮,却见另一批身着软甲的守卫从门外赶来,将杳然团团围住,同州牧府的守卫互不相让。

“放开我师父!罗州牧,你身为朝廷命官,怎敢如此草菅人命!”

苟梦的声音自守卫身后传来,江春和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了苟郡守与李夫人,而苟梦虽落后一些,情绪却最激动,人还未置,辩驳的声音便先传了来。

杳然状告罗州牧之事己传遍了临安城,苟梦刚被爹娘接回去不久,就听到了这一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苟郡守倒是原本就与沈郅相约,若杳然有所行动,要竭力相护,在洛京的援军赶来之前,稳住局面。而李夫人本不想带女儿来,可苟梦在听闻师父行事后,心中有一股首觉,今日一定要来!

这会子,见师父这般形单影只,孤身抗衡的模样,她更是愤怒心疼,什么清冷与礼仪都抛之脑后,大声的与那些人辩驳,

“凭什么只定我师父的罪,她从来都厌恶罗州牧,这些年要忍受杀母之仇,还要忍受罗州牧对她的觊觎,她固然有错,罗州牧就清清白白吗?他身为人夫,人父,享尽妻族的照拂,却没有尽到一点责任,只想着将妻女赶尽杀绝,更是无耻至极,不配为人!”

苟梦条理清晰,言辞尖锐,首指罗素皓的痛处,激得他目眦欲裂,气急败坏地指着苟梦:“好一个苟家,身为郡守,却与舞姬勾结,不配为官!本官要上报朝廷禀明一切!来人,还不快将这些人拿下!”

罗素皓说完,便赶紧往里躲去。

两方人马僵持不下,百姓们虽然担心受到波及,却也没有退的太远,仍不远不近的议论着。

一片混乱嘈杂中,江春和听着不远处苟梦偶尔喊破嗓子,却仍坚定的驳斥声,胸口蓦地涌出一股热流。

仿佛有什么指引着她,一道虚幻的声音自这片土地传出,那声音起先柔弱喑哑,而后越发清晰,声声如泣——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