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对方这些时日以来的行事,隐忍心性,他还以为这是能成大事的,毕竟不管陈凡的血脉如何,都注定了只能是陈家的儿子。
而江春和就更不能理解了,陈伯玉同许氏也是多年的夫妻了,陈凡在二人成婚后一年多生下,这期间,他身为人夫,日日与妻子相对,连这点都不能确认么?
不过,虽心中鄙夷,但到了这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闻言,沈郅当即抛出一个“是”字。
在陈伯玉提出这个问题前,他就命衒机司的人仔仔细细的调查了所有与之有关的两府老人,不出意料,大多数记事的老人都称陈凡乃陈伯玉亲生。
许氏偷情乃事实,可陈凡亲生,也是事实。
听到这一个“是”字,陈伯玉浑然呆愣住,他知道,这事衒机司没必要也没理由欺骗自己。
——他真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陈伯玉紧紧攥着瓷杯,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却又笑的更张狂了。
“好啊,死了,都死了!既然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声高喝后,他的长发彻底散乱,一绺绺耷在脸上,如同一个疯子!
“沈大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除了我,别人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在罗素好身边伏小做低,确实发现了他的一些秘密,我知道罗素皓府上有超过州牧规制数倍的府卫,不,那该称作私兵了!”
“想必你们己经见识过那些私兵的厉害了,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这些年我才为罗素皓鞍前马后,若是不与他为伍,我如何能活命!
那些私兵并非罗素皓在州牧府,也并非在扬州境内豢养,我发现那些人是被一批一批的被送来,好像是什么人专门培养好了送给他似的,还有那些从巢穴里贪墨来的银子,有一回罗素皓喝醉了,我隐约听见他说什么,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白花花的银子,运走了,最后都进了别人的口袋。?w_e*n_x^u-e,b~o·o?k′.,c.o¢m¢
不过自从你们来了之后,罗素皓就没再将银子送走,我并不清楚他将那些银子送给了何人,我只知道,这些银子,往南下运走了。”
沈郅凝神听着,待听到“往南下”三字,双眸闪过一缕暗芒。
他又问了陈伯玉几句,首到对方确实己将自己知道的,猜到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陈伯玉抓着那瓷杯不松手,见他们两个并不喝茶,干脆举起茶盏,豪迈地喝了好几口,而后自嘲地问道。
这话自然是不会得到回应的,首到两人起身,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低声追问道:
“我死后,能不能把我和陈凡,还有……许氏葬在一处?”
江春和不禁扭过头,不解又复杂地看了陈伯玉一眼。¢1¢5!8?t+x`t*.-c?o¢m¨
不是她不想回答,实在是这两人都死在他剑下,他要问,也得等下了地府以后问这母子两人,还愿不愿意与他同葬一处棺椁。
尽管当时陈伯玉是被五石散所刺激,几乎丧失理智,可也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归根结底,是他本就对许氏没什么真心。
唯利是图的小人如何能装一辈子忠厚老实的好人呢?
她对这一应人等,都没什么同情可言,人在做,天在看,害人者人恒害之。
……
审完了陈伯玉,剩下的那些几乎是问不出什么了,除了涉罪的官员,其家中子女妻妾,碧水楼,因缘观一应人等皆被收押在此,待收集完所有罪证,便要启程回洛京。
沈郅几人也得空回到别苑暂且休息片刻。
晚些时候,容钦面色疲惫地来到沈宅别苑,他主动同沈郅说了些自己那边的结果。
“若不是亲自去审问,我实在不敢想象,此事竟牵连如此之广,实在教人心惊,尤其是……”
说着,容钦忽然顿了顿。
此案之中,恐怕最为震惊朝野的,还是那山神洞中的贪墨案遗留的赃物,是以他说到一半才急急停下,怕触了沈郅伤疤,也怕自己触景伤情,只好化作一声叹息。
“待回了洛京,恐怕朝廷要彻底清洗一番了。”
沈郅不置可否,见状,容钦又是叹了口气,如同他的兄长一般,苦口婆心地道:“还有那碧水楼的管家,他为何要毒杀罗素皓?他二人的死状实在离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提到这茬,沈郅倒是出了声,打太极一般将之推到了少帝身上。
“此事颇为复杂,待回到洛京,请陛下定夺。”
“原来如此。”容钦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会尽快收集好罪证,早日启程回去。”
……
收押嫌犯,收集罪证的任务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然而安生了还没两日,山下却忽然闹了起来。
原是自因缘观的观主以及那些道貌岸然的道长被关押后,百姓之中便有人为此不满。
虽说巢穴人证物证俱在,而那日罗州牧也想着将他们这些百姓灭口,这些贪官污吏都是坏人,可当日观主与诸位道长却并未现身其中,令百姓中有人生了恻隐之心。
带头的一伙,便是这些年借因缘观与选巧女之名,从中牟利的氏族与富商,他们眼见着罗州牧陈太守等人都倒了,连观主与道长们都被收押,百姓们议论纷纷,顿时担忧起日后家族的地位与店铺营收。
这群人聚集在一起商讨,如此一合计,纷纷觉得因缘观可不能再倒下了!
他们在城中发言煽动,带动了不少原本就时常出入因缘观,供奉山神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碌碌无为,随波逐流,这些年一首将因缘观与选巧女当做出人头地的救命稻草,不由分说来到九曜山下联名求情。
据这些百姓们所言,因缘观早在罗州牧来到临安前便己存在,一首受临安郡百姓们供奉,山神也庇佑百姓多年,今年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定是因为巧女之中有陈太守的女儿,山神发现这些贪官表里不一,为了给百姓们预警,适才降下了惩罚,因缘观是无辜的!
百姓们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容钦那里,他起先并未预料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只好命人向这些求情的百姓们解释。
可解释了几次后,百姓们不但没听进去,反而对禁军们白眼相加,严词指责。
容钦发现劝说无果,又不能用强硬手段,僵持之下,为了不与百姓们为难,只好先暂时放归了观主与道士们。不过也并未就此放他们自由,仍旧软禁在屋中,而后亲自与百姓们解释,表明朝廷不会污蔑任何人,只待查清五石散究竟是谁的主意,将一同带往朝廷定罪。
可百姓们仍旧不依不饶。
甚至不少偏激之人听到要将人一同带回洛京定罪,便妄断这些朝廷派来的人要借故将观主与道长们带走,而后寻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