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皇姐不必再劝。”
太后冷笑:“看看,看看你的好弟弟。哀家本以为他经历了那场刺杀,终于长大了,不再任性了。如今看来,皇帝一直都是骗哀家的!心里压根就没放下过清月,没放下过把她接回宫的念头!”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
太后咄咄逼人:“你觉得你这样,像一个合格的皇帝吗!”
“我从来都不想做皇帝!”
凌烨低吼一声。
殿内沉默了一瞬。
半晌,皇帝才找回了理智。
他低声道:“朕说了,只要清月顺利产下平安产下孩子,不论男女,都不必在宫中长大。叫他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便没有那些矛盾了,不是吗?”
太后脸色依旧难看:“皇帝,你还以为你是那个王府里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吗?你的这些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凌烨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朕答应母后,只要保住清月和孩子的性命,朕便再不与她联络,余生各自安好。若您真的对清月下手,或是叫她流产,孩儿这皇位不坐也罢。”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
“皇帝威胁哀家?”
“儿臣不敢。”
口中说着‘不敢’,语气却是异常坚决。
庆阳大长公主目睹了这场争执,真真是急得嘴巴燎泡。
最终这顿午膳还是不欢而散。
庆阳大长公主赶忙向太后告辞,扭头便提着裙子去追她那气呼呼的弟弟。
“皇上,皇上,您千万不能冲动啊!皇姐知道你那是气母后才说的冲动之言,可母后听了心里该多伤心?”
皇帝停住脚步。
“皇姐,朕没有在开玩笑。”
庆阳大长公主也严肃起来,“或许您对这皇位嗤之以鼻,可如今您坐在这位置上,便肩负着责任。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从小我便知你不是真正肆意妄为之人,只是比旁人更调皮任性些。清月如今成为了你心中一个执念,你可曾想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她?况且现在的大燕内忧外患不断,难道皇上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保住清月和她腹中的孩子吗?”
皇帝颤抖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朕的一生便是这样了,可清月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原本她可以平静的度过这一生,即便关在那一角天地里,却也风平浪静。如果不是朕,她怎么会受这么多委屈,经历这么多挫折?皇姐,这是朕欠清月的,朕一定要还给她。”
皇帝语气坚决,竟叫庆阳大长公主都愣了。
望着皇帝的背影,庆阳大长公主深深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一道无解的题,清月是皇帝心头割舍不掉的执念,何必要强硬地逼迫他。
人无完人,哪怕是皇帝。
……
裴钰这些天很谨慎,几乎不与女子有什么对话。
那日母亲与他说了靖安公主的举动,裴钰惊讶之余也有些后怕。
若是那日母亲稍微松了一点口,起哄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即就会把自己与靖安公主钉在一起了。
他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更不喜欢靖安公主。
况且如今这局势,就算他喜欢靖安公主,也不可能娶她为妻。
算算日子,萧御霆应当已经抵达岭南了。
岭南那地方可是难熬得很,尤其是夏季,他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
曾经裴钰还将他当成一个厉害的,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竟然跑进沈府手刃了沈芙蕖。
虽然解气,却也自损。
何必呢?
裴钰想,若他是萧御霆,遇见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冲动,而是想办法先牵制住沈首辅,再逼得他不得不把女儿交出来赔罪。
萧御霆一人流放,倒是可怜了柳云容和她腹中的孩子。
但那日在玲珑阁见她,柳云容的气色倒是尚可,不见伤心欲绝的样子。她是个合格的母亲,顾及腹中的孩子,所以绝不会放任自己悲伤难过。
柳云容一向是头脑清晰的,办事也利落,不像寻常人家的妇人那般容易被吓到,是个很聪明的女子。
她曾经与自己一起联手将陈国公府打了个落花流水,到现在都没有抬头的迹象。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聪慧,真是少见。
裴钰发觉自己想长乐侯府的事已经想了太久,他心中惊觉,随后不动神色地轻咳一声。
不叫自己再想。
大理寺风平浪静,除了几桩例案,没什么特别的。
裴钰看了会卷宗便准备回府。
明日便是七夕,街上有不少摊贩已经摆起了香囊与乞巧针。
宫灯次第亮起时,蝉鸣忽然变得绵密。
裴钰突然觉得今年七夕应当还挺有意思的,便准备走着回府,顺道看看街景。
晚风裹着槐花香,护城河上的画舫挂起琉璃灯。
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裴钰往年从不在意这样的节日,今年也不知怎么的,看这些商家都颇有兴致的布置,心中也觉得有些意思。
“今年商贩们做起门面来格外用心啊,看起来比往年热闹不少。”裴钰跟身边的小厮说。
小厮挠了挠头。
他倒没看出来今年跟往年有什么不同的,无非还是那些灯笼,那些花,那些面具,那些甜食。
倒是小公爷有很大的变化。
主仆二人在街上转了一转,眼见天彻底要黑下来,便准备回府了。
裴钰忽然摸了一下腰间,他的荷包不见了。
裴钰拧眉。
倒不是很在意荷包里那些银子,只是荷包这样私密的东西丢在外头总归是不好的,若不小心搅入到什么事情里,那就是百口莫辩。
“我的荷包丢了,你与我找一找。”
小厮赶忙弯着腰低头去寻。
主仆二人从这条路摸回了大理寺,却还是没见荷包的踪迹。
小厮说,“小公爷,您那荷包一看便价值不菲,肯定是刚丢,便被人给偷走了。”
“既然如此,便算了。”
裴钰扭头准备离开。
路上愈发黑了,先前亮的那几盏宫灯现在全部熄灭。
越走前头越黑,裴钰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心中隐隐不安。
砰——
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麻袋,将裴钰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下一瞬,他便被麻袋里提前撒好的蒙汗药迷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