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羞恼

    他写了这么这么多,真正想给她看的,便是这一句吧?


    他是真的明白她心底最深的惧怕,所以毫不吝啬笔墨,大费周章也要给她这样实实在在的承诺。


    昨日一句一句的安抚仿佛又在耳边。


    原来,每一丝惧怕都被满心以待,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说不出来的,幸福满满涨在心间,不知溢出多少的感觉。


    言语在这样的时刻,都显得格外匮乏。


    他已在她内心坍塌时极尽所能地支撑了,已经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


    可竟还不止于此,他还要予她更多。


    心软成一团,感动太多,渐生了撼然。


    帕子抚上面颊,被泪水沾湿,萧芫透过晕成一团的视线瞪他。


    真是太讨厌了,这个人,一大早的便要惹她哭。


    拍掉他的手,胡乱擦了两把,接着往下看。


    【……朕以身居极位,烦谕诸卿,立以此誓,以表朕之精诚,初心勿负……】


    看着看着,萧芫忽然觉着有些不对。


    掠过后头,就着他的手将卷轴尽数展开。目光落于冗长的末尾,僵住一般地牢牢凝视。


    面色渐渐涨红。


    【中书令臣萧正清宣


    兼中书侍郎中书舍人臣钟平邑奉行


    侍中臣……


    ……


    尚书令阙


    ……】


    一直到最后的画日画可,甚至到了门下省的制可,除去宣旨之外,完完整整,一丝不苟,连日期也不曾拉下,正正好是今日。


    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视线往前,前一刻还让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钻进她心里漾开暖意的每一个字句,在这一刻,皆成了烙铁一般,滋滋地在心底冒烟。


    萧芫气得手都有些发颤。


    那些极尽溢美酸麻之词,私底下看看也就算了,可这……这竟然是一封由上至下几次反复,走完了三省流程的,彻彻底底有效令的圣旨!


    那不就是说,政事堂的那些宰辅皆已知晓,甚至依律已有两份誊抄本用以存档,皇家的风流韵事向来引人瞩目,她此刻看见了,说不定同时,整个京中起码五品以上的官眷已经开始津津乐道。


    他还烦谕诸卿,都烦谕诸卿了,一传十十传百,和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后日便是清荷宴,她都不敢想,到时候得有多少意味深长的,别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


    多新奇啊,皇帝都主动将闺房私密之事唱上了戏台子,可不得好好看两眼吗?


    闭目,咬牙,微笑:“这封圣旨,是你今晨去办的?


    李晁觉出什么,可又不明显,小心翼翼应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掌心


    甚至渗出了汗。


    他想着给她个惊喜,本就忐忑,此刻心跳如鼓,生怕她当真不喜。


    一夜的辗转疼惜,内心反复煎熬,他不知还能如何予她更多的安心,让她不必忧愁,不必再受梦魇之苦。


    萧芫深吸口气,睁眼,一寸寸将圣旨卷起,挪开。


    强压的,几乎灭顶的羞恼让她的动作有些不稳。


    再深呼吸一次,还是没忍住,一把薅起旁边的引枕,狠狠砸到他身上。


    一瞬,似洪水开了闸,喧闹盈天,一声接着一声,叮里哐啷响个不停,夹杂着嗔怒,从内殿一直到了外殿。


    外头的言曹还以为是进了贼人,慌忙进来查看,一定睛,目瞪口呆地震在原地。


    只见他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来威仪端肃、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上,被萧娘子拿着个引枕追着打,几次想将枕头夺过来,又畏手畏脚地不敢有大些的动作。


    圣上身上,穿的还是今日早朝的朝服。


    一刻钟前还让人望而生畏,现在却……


    萧芫脚上趿屐步履飞快,双手拿着引枕来回挥舞,差不多每一下都能打到李晁身上。


    每打一下,就有一句话蹦出来。


    羞恼的声音咬牙切齿,愤怒到了极点,“谁让你擅自做主的?你令中书起草之前就不能问一下我吗!


    “你自己写也就算了,真送去门下算是怎么回事啊?


    “还烦谕诸卿,谕什么卿啊,臣工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


    “是嫌朝事太少了?连这么个旨意都要送去三省轮一遭。


    “你让他们全都知道有什么好处吗,明明里面半个字都不需要六部执行。既然是你写给我的,难道不需我同意吗!


    “怎么,你真食言了,他们还敢摁着你的头把你摁回来不成!


    “知道的是觉得感情好,帝后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母夜叉,为了自己的私心,都能逼着圣明的陛下在群臣面前下旨起誓了。


    ……


    话密得李晁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发泄一通,萧芫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引枕往他身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入了内殿,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李晁在原地,面上几乎绝无仅有地,露出有些可怜又有些茫然的神情。


    言曹只瞄了一眼,便立刻垂眸,不敢再看。


    他怕万一圣上察觉了,事后觉得丢人和他秋后算账。


    心里头懊悔不迭。


    唉,他刚才进来做什么呢!


    里头不就只有圣上和萧娘子嘛,现在好了,这个时候动,不就是等着被圣上发现吗。


    只能尽力装个木头桩子,希望圣上别看过来。


    萧芫草草收拾好自个儿,一开门,便看到跟个犯


    了错的学子似的、在门口罚站的李晁。


    见他看过来高高昂首抢在他开口之前把他的话狠狠瞪了回去。


    丢下一句“别跟着我!”便风一样刮了出去。


    直奔慈宁宫。


    跨入宫门一路跑着到了殿内飞鸟投林般扑入姑母怀中。


    面色通红地哭诉“姑母李晁太讨厌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小脸埋在姑母怀中不肯抬起来。


    呜呜呜……她觉得自己是没脸见人了。


    一想到圣旨上的那些词句想到那么那么多人全都看过了甚至可能彼此讨论传递她就恨不得从地上扒开个缝儿钻进去。


    那般私密的话她没有同意他凭什么宣于广众之下啊。明明都是写给她一个人的!


    太后眸中隐隐含着笑意缓声安抚“是讨厌芫儿不想理那咱们便不理了。”


    萧芫瓮声瓮气地将刚刚的事从头到尾详细描述了一番多一半儿都是发泄情绪的控诉最后以委屈的抽噎收尾。


    太后拿帕子为她拭泪看她小脸红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皇帝每一封下达的旨意尤其经由三省签署实施的都会先送到她这儿来。


    依着法度皇帝尚未亲政时所有政令必须先由摄政皇太后肯允才能下达。


    只不过现在李晁羽翼丰满处理政事手段成熟不需她费太多的心思这一步多半也是走个形式。


    真有什么下旨之前皇帝便会来与她商议好。


    今晨皇帝亲自为那封圣旨奔走公允地说此事于国无碍于家亦不算坏事她便当作没看见睁只眼闭只眼地让过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便不过多干涉了。


    也让皇帝好好长个教训终究日子还是得自己过不动脑子怎么行。


    萧芫在慈宁宫窝了一整日一有人来求见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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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底抹油似的往后殿躲。


    一开始听着那些熟悉的尤其是在那封圣旨上属了名的大臣的声音就算无人看到也会涨红了脸将自己埋起来。


    后来渐渐成了麻木的生无可恋。


    实在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


    是夜萧芫大字型斜躺在颐华殿的床榻上双眼呆滞地望着上头的帐子。


    几百年了礼法所束


    别看赏花宴上那些女娘个个儿瞧着勇猛一言一语的尽是哪位郎君更俊俏些。


    实际上那是因着人多又是私底下要单拎出来不相识的郎君与女娘道一句相看都能羞红了脸。


    可现在她呢。


    何止啊。


    便好像扒了外裳只着里衣被硬


    拉着出去溜了一圈,还让所有人都细细观赏。


    真的,现在,她连哭都提不起情绪了,木木的,简直安详。


    不远处的漆陶狠狠掐了丹屏一把,悄声,“别笑,被发现了,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丹屏使劲儿把唇角往下拉,忍笑忍得觉得自己的腹肌都鼓起来了。


    这种时候萧芫耳朵好得过分,有气无力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漆陶。”


    漆陶把丹屏往外推了推,一个人到了榻边,听娘子吸了吸鼻子,含着哭腔,“你们也想笑是不是?”


    这问实在不好答。


    她伺候了娘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说过违心的话。


    索性开解道:“娘子,那圣旨是圣上所发,要说……,那首当其冲也该是圣上啊。”


    萧芫悲愤道:“他是男子,还是皇帝,能一样吗!”


    “而且他脸皮那么那么厚,你不知道,他写了,还亲自到姑母那儿,到三省盯着流程,从头到尾半点儿都没意识到,他压根儿就没长这根筋!”


    漆陶嚅嗫半晌也没想好怎么答,只徒劳地小声凑合了句,“那娘子您还是未来皇后呢。”


    萧芫呜咽一声,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住。


    是啊,她还是未来皇后呢,以后还要母仪天下呢。现在这样,还母仪什么天下啊。


    人家一想到她,就肯定是那封圣旨。她过往积攒的好名声,现在算是全都倒贴回去了。


    真想把李晁的脑袋拿过来晃一晃,看里头究竟装了多少水,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良久,漆陶都有些担心想开口的时候,忽见被衾被娘子狠狠扯开。


    萧芫目光转冷,缓缓起身。


    漆陶松了口气,可仔细一看,又有些心惊。


    人到了绝路,羞恼到了极点,思绪反而另辟蹊径,破釜沉舟。


    萧芫声线冷静到阴沉,“你说得不错,他是皇帝,我还是未来皇后呢,凭什么他丢的人,要我来受。”


    看向漆陶,勾起唇角。


    “不就是显摆深情吗,他以为,我就不会吗?”


    漆陶打了个寒噤,觉得自家娘子这神情,若再配上把刀,都能直接去宰人。


    萧芫优雅地整整衣衫,不忘将如瀑的墨发尽数拨到脑后,挺直脊背,身姿纤秾雍华。


    哪怕只着素衣,清水芙蓉般未施粉黛,矜贵傲然之气也扑面而来。


    声线甚至含了几分笑意,“第一批送去添缠讳纹的首饰,已经送回来了吧。”


    漆陶只觉得一股寒意漫延,渗人得浑身粟栗,她恭谨低了头,回:“是,昨日便已送回来了。”


    萧芫颔首,眼梢歇着点儿漫不经意,流转间隐有凛冽的暗芒闪过。


    唇边似融了寒霜,“明儿个将刻了的全摆出来,让我好好选选,看戴哪一套,去赴清湘郡主的清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