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临府

    “不……不要!”


    “娘子?”


    有微晃的人影从外头进来,隔着层纱幔“娘子时辰还早呢。”


    萧芫痛苦地喘息着,发颤的指尖攥住胸口“丹屏……”


    床幔掀开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她“娘子想寻丹屏?奴婢使人将她唤来。”


    萧芫拉住她,摇摇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熹微的晨光缓缓流淌进来终是照清了漆陶的神色。


    她望着她的娘子眸光那般深压抑着很重很重的哀伤。


    可到底垂眸紧紧抿唇克制了下去。


    泪光湿润了眼角。


    她用湿帕子为娘子擦脸,细心周全地服侍着要唤侍女们进来更衣时,手中终是顿住。


    再忍不住,唇瓣颤抖着言语切切近乎乞求,“娘子便让奴婢给您唤太医来好不好?”


    萧芫摇头,苍白的面容有种脆弱而圣洁的美,殊胜而极致。


    声线很缓发音有些艰难,“没用的漆陶就别折腾了。”


    泪盈满目她求她:“娘子说没用那便让奴婢告诉太后告诉圣上让帮忙寻一寻高人总有人能治好的。”


    “娘子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已经好几晚了。


    白日里娘子去太后去圣上那儿总是开开心心的仿佛世上没有什么烦忧。


    可是一到夜晚梦魇缠身清晨很早便惊醒。


    娘子最爱睡懒觉从前总是得等日光盈了满室才会懒懒起身。


    可现在呢想多睡一时半刻都已不能了。


    萧芫浅浅勾唇揉揉她的发“傻漆陶别这样不妨事的。太医请脉不也说无虞吗。”


    漆陶低头哽咽嗯了一声两滴泪闪过晶润的光芒落在地上。


    心酸涩得不成样子。


    可终究没有办法。


    娘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盼着娘子能永远安康快乐为了娘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娘子的话她不能不听她不会做娘子不愿的事。


    只是心好沉好重有什么在挣扎翻涌


    颤着气息深吸一口气她逼着自己提起唇角露出笑模样。


    “奴婢知道了娘子今日还要赴王娘子的约呢奴婢这就唤人进来好好为您打扮一番。”


    盥洗更衣墨发挽起蝉鬓如云缀以立凤金簪与赤金发梳额鬓两侧端正垂下青金碎玉流苏。


    斜红贴面晕眉似染最后点上口脂再起身时满室生辉。


    王涟懿的帖子很早便送到了萧芫手上。


    但萧芫以宫务繁忙为由特意等了段日子等到今日才


    去赴王涟懿的约。


    她是因着前世关心王夫人的身体但也只要王夫人好生活着便好。


    除此之外她最想做的还是借这个机会查出前世对王夫人下手的究竟是何人。


    毕竟直到今日她遣去太医呈上的脉案中依旧是并无大碍四字。


    许多所谓急症要么是原本就有病根要么是一直未曾发现隐患以致愈来愈严重直到一次诱因骤然发作。


    王夫人两者皆无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便是有人暗害。


    王家人口简单王太傅只一妻一妾一儿一女也并未像其它大宅一般几房同住。


    王太傅的兄弟们所做的营生差事皆在琅琊只他一人当年因盛名由诸臣举荐被召到京城当了太傅。


    认真说起来此事也颇为奇怪俗话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实实在在的权势面前故土再难离也总归比不上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诱人。


    能当京官尤其上了五品的哪个不是举家搬来偏他不同。


    外人常以此来道太傅清廉一心为国。


    但有前世王夫人之死再加上之前查到几年前几位同属琅琊王氏与王太傅是同宗的突然都弃了京官陆续以赡养老母为由调回琅琊便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种种迹象扑朔迷离不查个清楚她总不能心安。


    可偏生半途竟有个拦路虎。


    萧芫往左他便往左


    气得萧芫瞪他:“我出宫有事你拦着我做什么?”


    李晁向她伸手宽大的掌心向上深眸缱绻“正巧朕也要去拜见王太傅萧娘子不如同行?”


    萧芫不情不愿地看着他脚下蹉了蹉最终还是抬手放入他掌心哼了一声“你故意的对不对我今日去你便故意也选在今日。”


    不然他身为太傅正儿八经的学生前几日便该去了。


    口中嫌弃唇边却有抑不住的笑。


    尽管并不想他知道但她骗不了自己有他相陪她总是开心的。


    圣上銮舆大驾王太傅携子女早早儿便在府门恭候。在外王太傅行臣子礼在内李晁和萧芫一同行了弟子礼。


    李晁与太傅自有政事要谈萧芫带着王涟懿出来入了垂花门王涟懿方敢大声些说话。


    “阿芫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先前清荷宴闹成那样也没什么机会与你好好说话。这几日我都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你说呢。”


    王涟懿拉着她的手步伐轻盈欢快引着一路向内。


    萧芫暗暗打量着最终目光淡淡落在她头上簪着的松花玉簪。


    这样鲜嫩的色泽这般剔透莹


    润的玉质,已非极品二字可以形容,便是琅琊王氏这样百年的底蕴,也不会多见。


    更何况,这还是一整套,簪钗、耳珰、面靥,乃至……璎珞。


    “……阿芫你知道吧,清湘与端王的婚期定了,就在六月下旬,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若非大长公主恳求多顾些皇家颜面,还能更仓促。


    “听说清湘日日在公主府哭闹,连她的那些好姐妹登门都一个未见,真是恶有恶报,她最爱清名,最讲脸面,便往后余生都没什么脸面可言。


    “阿芫,你说,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让人痛快的事?让她以前总是和咱们作对!


    “阿芫?


    萧芫回神,附和了两句,而后笑问:“我瞧你这套头面好看得紧,是新得的吗?


    王涟懿连连点头,抬手珍惜地抚过,笑里含着满溢的愉悦,“是啊,阿芫你也觉着好看呀,你喜欢,我送你一套如何?


    萧芫眸色稍沉。


    一套已是世间罕物,她竟还随口说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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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面上却是欣然,“那便再好不过了,正巧,圣上昨日送到颐华殿的物什中,有几匹松花色的暗纹鲛绡料子,正巧能与你这美玉头面相配,赶明儿个我给你带来。


    “好啊好啊,她步伐不停,带她进了自个儿院子,“那我先给你瞧瞧我的!看你喜欢什么样式。


    廊边鹦鹉叽叽喳喳,和王涟懿清亮的声线如出一辙。


    萧芫瞅了两眼,那鹦鹉看见,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出笼子,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扑扇掉出了几根羽毛。


    入了堂屋,里头甚是宽敞,两扇厚木屏风画着朝阳花鸟图,用色大胆鲜亮,底色是嫩黄,王涟懿绕过时,打眼看去,几乎与她身上衣裳的颜色一模一样。


    屋内光线明亮,熏香浓郁,味道似是有些熟悉。


    箱笼打开,不止一套头面摆在她面前,但除了那一套同样是松花的,其余都算是平常。


    萧芫拾起一只簪子,雕磨的花纹栩栩如生,抬眼轻笑:“这般精致好看,就送了我,你也舍得啊?


    王涟懿:“旁人我自是不舍得,但你不同啊,往后我们一同戴着出去,旁人一瞧,就知我们是对姐妹花!


    萧芫揽袖放下,“好,以后若一同出行,我定然戴着。


    “对了,来了后院,还不曾去拜会你母亲,不如你先带我去,之后咱们顺便逛逛院子,免得不见主母,旁人多心我不知礼数。


    王涟懿闻言有些不自然,笑意淡下来,满是不情愿:“你今日是与我有约,看她做什么啊,母亲日日深居简出,连晨昏定省的请安都免了,她又不喜欢我。


    萧芫走近,安抚地拍拍她,“莫要如此说


    ,再怎样,她也是你母亲。况且,今日我同圣上一道来,圣上在前院与王太傅叙话,于情于理,我都该拜见一二。”


    听到圣上,王涟懿方松动些,“好吧,不过我不保证母亲会见。”


    往正院走时,萧芫问:“是王夫人待你不好吗,若真如此,我今日便帮你问问,你虽非亲生,可宗谱已经记在了她名下,理应视同己出才是。”


    “不用。”王涟懿看到她的目光,才发觉自己语气急切,僵硬笑了下,


    “真不用,母亲待我没有不好,她只是不喜我,旁的都不曾苛待,还是莫要拿这样的事打扰母亲清净了。”


    萧芫颔首:“原是如此,王夫人不曾苛待你便好。”


    正院门口,只一个婆子守着门,不识得萧芫还要拦人,被侍从喝退,“这是宫中萧娘子,莫要没轻没重的冲撞了贵人!”


    婆子似有顾忌,眼神不善地睃了下王涟懿,解释:“非是老奴故意如此,是夫人身子不适吩咐了不见人,既是宫中贵人,便容老奴通报一声,可好?”


    侍从还要训斥,萧芫拦住,缓声:“无碍的,既是如此,便有劳通报了。”


    婆子行了一礼,往里去了。


    看她行礼时规整的姿态,并非是粗野不知礼数的。


    回想刚刚她看王涟懿的眼神,心底某种猜测愈发肯定。


    只是不解,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