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弃

    隐藏的暗卫齐齐落地,其中两个脚尖轻点,往箭矢射来的方向迅速弹出,剩下的围在萧芫周围。


    萧芫顾不得其它,蹲在萧若身边,紧握着她的手臂,急声:“是什么?


    萧若大睁的眼眸已经涣散,鲜血混着气沫从喉咙里涌出,模模糊糊吐出三个字,“尚,药,局……


    “尚药局?


    答案出乎意料,萧芫还要再问,可萧若头已经无力歪向一旁,身上的血在石砖之上越累越多,晕到了萧芫脚下。


    啪!啪!啪……


    响亮的抚掌声突兀传来,萧芫警惕回头。


    那人一身素衣布衫,虽作男子打扮,身形面容却十分熟悉。


    褪去锦绣华服,抹去浓妆艳抹,她看上去,也不过是个被岁月侵蚀、年近半百的普通老妇。


    萧芫捏紧指尖,咬牙道出她的名字:“李岑熙。


    端阳大长公主,李岑熙。


    竟然是她。


    也果真是她。


    她竟能躲过层层监视逃出来,还跟在萧若身后将计就计。


    李岑熙眸中闪过恨意,面上却是一惯柔和的笑:“萧芫,从前怪我小瞧了你,才容得你一次又一次地坏我好事。


    高高抬起手,“你要记住,走到今日,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本不必如此,你今日,本也不必死在这里!


    随着手猛然挥下,四周蝗蚁般冒出黑压压的人影,动作迅疾,如急雷闪电,眨眼便到了眼前。


    丹屏挡在萧芫身前,“娘子,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暗卫**,奴婢挡着,您先走。


    萧芫摇头,手臂抬起,袖中**箭不断射出。


    “要走一起走,你现在挡在这里,之后若有危险,又当如何?


    一众暗卫围着且战且退,连萧芫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身手和她带出来的暗卫极为相似,却更高一筹,因而地上的斑斑血迹,大多是她这边的暗卫留下的。


    如此,并非长久之计。


    这些人既然能入这宣碧山,要么是事先埋伏,要么是山下的禁军已经被突破。


    她希望是前者,但眼前这情形,却多半是后者。


    又一只箭矢贴耳而过,萧芫掌心额角,甚至后心,全是冷汗。


    下一刻,她被搡入山壁的一处凹陷,所有人都挡在她身前,面上,已不知是血还是泪。


    这样残酷的场面,萧芫如何能不怕?


    她怕得,另一只不使**的手一直在颤。


    前世今生,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身陷在厮杀之中,随时随地都有站着的人倒下,谁也不能肯定,下一个倒下的,一定不是她。


    心底最浓的情绪,却还不是怕,而是后悔。


    后悔将此事告知李晁。


    李岑熙命令的这些黑衣人武力之强,她闻所未闻,今日之前,根本无从想象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如此厉害的高手。


    哪怕稍弱一些,她的安排也是万无一失。


    但偏偏不是,又偏偏,她叫了李晁前来。


    她事先不知这些人的存在,他多半也不知,山路崎岖,难以成包围之势以众取胜,带再多人也如以卵击石。


    他是天子,是姑母唯一的儿子,若他也被困在这儿,朝堂怎么办,姑母怎么办。


    袖**空了,萧芫手忙脚乱又从腰间拿出一个,还未戴好,余光里长刀袭来,寒芒裹挟劲风,猝然,眼前一花,一股热血将她从头至脚淋了个通透。


    口鼻皆泡在血里,血腥味将魂灵连同呼吸一同死死捂住。


    一只手猛然将她拉出,萧芫丢了魂般,只知跟着跑,拼尽全力地跑。


    眼前被血浸透,世界扭曲抽象,风景化作虚影。


    直到虚景中,出现一抹凝实的高大身影。


    他携耀日而来,跨过重重山水,终于在此刻,映入她的眸底。


    “李晁!”


    跑得太快太久,心跳声盖过了她自己的嗓音,盖过了近乎撕心裂肺的哭腔、思念与渴盼。


    萧芫什么都不想想了,她只知道,若下一刻她就要**,这一刻,她也只想与他在一起。


    “芫儿!”


    李晁看见萧芫的一刹,浑身血液顷刻凝结。


    那么多的血,将她浑身上下染得赤红,只余一双盛满恐惧的明眸,豆大的泪淌在面颊,汇成血河。


    她那样望着他,仿佛下一刻就是生死相隔。


    李晁抽出腰间长剑,一声令下,震天的杀声响起,大地随之震动。


    他向她奔来,面目狰狞,如同燃烧着血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萧芫从发花的视野里艰难辨认着敌人,可手中袖**,已经连续三箭射空了。


    养在深宫中的娇贵女娘,学的些许招式箭术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能支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到现在,每动一下,都是一阵剧烈的酸痛,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唇,用疼痛和血腥味刺激,好让意识清明些,再清明些。


    禁军前仆后继,生生以血肉之躯铺出了一条路,连通她与他的血路。


    被揽入他怀中的一刹,萧芫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唇颤抖着,连唤他的名字,都发不全音。


    兵戈相接的声音震在耳边,他的唇擦过她的耳郭,声音那么沉稳。


    “芫儿,别怕,我来了。”


    萧芫哭着,不住点头。大张的唇剧烈喘息,喉咙尝到浓郁的血腥味。


    按袖**的手好像被磨破了,每按一下都是十指连心的痛


    。


    可她不能停,这些黑衣人,真的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完。


    她对不准心脏,对不准脖颈,就对准他们的眉心。


    满目的黑衣让她眼前越来越模糊,但眉目那一块是白的,就算射歪了,不是射到了眼睛,就是太阳穴。


    敌强我弱,他们被逼着一路往后躲,鲜血染红了初秋的绿叶,禁军和暗卫的尸首铺满了山道。


    禁军最少五个人,才能换他们一个人。


    再转过一道山路,李岑熙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山包后响起。


    “是李晁,快,快,杀了李晁!谁杀了李晁,谁就是新朝的首功之臣!”


    此话一出,黑衣人攻势更猛。


    萧芫向后瞥了一眼,心重重沉下。


    若再被逼着往后,很快就无路可退了。


    她只盼着,那一片凹陷下去的,不是悬崖。


    盼着望不见的山壁转角后依旧有路。


    下一刻,萧芫的手被李晁握住,猛然向上抬起,一只**箭在他的控制下朝天射出。


    只是须臾,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这只箭,竟然躲过重重黑衣人,正中李岑熙。


    仅仅只是听声辨位,竟恐怖如斯。


    可与此同时,他们一行人也到了山路尽头。


    萧芫被李晁护在身体与山壁之间,可哪怕如此,她也控制不住自己脚步的踉跄,眼前是连成一片的花白,心跳重得仿佛随时会顶破胸膛。


    袖**,已再抬不起来了。


    “前面……有路吗?”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因为连她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的话。


    “有。”


    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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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沉、有力,带来希望。


    萧芫好像凭空又生了很多力气,手使劲抓着山壁,跟上步伐。


    可就在他们转过去的那一刹那,萧芫捕捉到了一个极细微的声音。


    血脉骤凉,失声喊道:“小心——”


    可已经晚了。


    极沉闷的一声,是利器没入了人的身躯。


    萧芫浑身随之一抖,眼眸睁大,颤声去触眼前的人。


    “李晁……”


    灼烫的血染红了手,他的身体顺着箭矢的劲力倒下,萧芫不顾一切抱住他,紧得指尖的血不断往下流。


    “萧芫,松手……松手!”


    他严厉近乎命令,去扯她的手,萧芫哭着摇头,迭声喊着不要,恐惧到极致。


    李晁的力气比萧芫不知大上多少,可这个时候,他却用尽全力都没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他一起跌下去。


    山壁拐角处的小路极窄,只够一人侧身而过,原本想着,只要过去,守住此处,黑衣人便无法越过,至多坚持半炷香,援军定能赶到。


    可现在,也正因这样的


    地形,李晁和萧芫正处在视野盲区,能看到并出手的只有前后紧挨着的两个人,但他们皆背对着,一人在探前路,一人在挡后方的箭矢,发现要出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人料到,空旷的崖壁外,还能飞来这般厉害的冷箭。


    这个距离,便是兵部最厉害的攻城巨**,也远远不够。


    极窄的山路外,并非直上直下的陡峭悬崖,而是稍险的斜坡,林密草深,人跌下去,顷刻便没入其中,再望不见。


    李晁竭尽全力将萧芫护在怀中,也将自己蜷起,沉闷的撞击声不断,箭被撞断、错位,李晁喉咙里压抑不住闷哼,意识越来越模糊。


    萧芫听到连绵不断的风声,感觉到有锋利的草叶割破肌肤,而他的血一直在流,连她的衣裳也湿透了。


    他抱得好紧,她想动一下手都丝毫不能。


    无止境地向下跌落。


    宣碧山怎么,还有这么深的地方……


    天旋地转,却因是在他的怀中,萧芫渐渐地,从惧怕里感受到一丝……玉石俱焚的安稳。


    抱他的手不顾一切,死死收紧。


    哪怕是死亡,她也永远不要松开他。


    本就混沌的脑海,已经到极限的身躯,在接下来的一次猛烈撞击下,终于,坠入黑暗。


    来不及反抗,亦无从反抗。


    甚至不能称之为黑暗,更像是虚无,像被时光抛弃。


    因为再有意识时,她觉得只过了一眨眼,可望见的,却是皎洁的明月和漫天的星子。


    李晁……


    李晁呢?


    心重重一跳,想撑起身子,却刚有动作,就因为猝不及防的痛跌了回去。


    分不清是哪里,好像身体的每一寸,从皮肤到五脏六腑,都在痛。


    萧芫却全然顾不上,挣扎着翻过身,然后用手肘撑着,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李晁,李晁……


    你在哪儿啊,李晁……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却不敢唤他的名字,她害怕那些黑衣人会跟着下来,就在附近找他们。


    在萧芫心生绝望,觉得自己找错方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抹衣角。


    墨染烫金,上面是龙尾的形状。


    是他!


    萧芫喜极而泣,扒开身前的草扑过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就在不远处。


    “什么声音?”


    萧芫浑身一颤,死死捂住嘴,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