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37
眼睛37
你们在墓园整整呆了一天。
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觉得无聊。
恰恰相反，你有一种缓慢流淌着的安心。
和旋律预料的情况一样，尽管一直有人不断出入，但再没有其他人是为了探望希斯了。
当十二声钟声响起，你俯下身，轻轻碰了碰希斯的墓碑。
“明年，我会再来见你的。”你认真地承诺道，拉了拉身上披着的丝巾。
旋律不愧是来过好几次的人，经验丰富，知道夏天的凌晨也会有点冷。
所以，她特意带了两条这样的丝巾，并在刚降温的时候就给你披上了一条。
“我们走吧。”旋律对你说。
你点点头，最后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离开的时候你将“圆”扩大了一些，却还是没有找到除了你和旋律以外的念能力者。
这个时候，你很难忽视心头涌上来的一些失落。
有一点可惜呢。
你想，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栀子花是长什么样的。
你并不担心侠客是不是遭遇了不测，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人，但你仍然可以感知到他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健康，但他还活着。
究竟是因为你选择了人类作为学习的对象，而人类是复杂的生物，还是因为感情本身就是复杂的呢？
高兴和失落，本是截然相反的感情，居然也可以同时存在。
你还在想会不会是侠客闹别扭了，有可能明明来了也不想见你，所以才拿“圆”再次确认了一下……果然，还是你多想了吧。
是因为你怀揣了多余的期待。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你能感受到旋律握着你的手突然一紧。
尽管你什么都没有说，但她是不是从你的心音中读出了你的情绪？对此，她究竟察觉到了哪个程度呢？
你不清楚，但因为旋律一直没说话，所以你也没有追问。
走在不怎么亮堂的路灯下，你隐隐还能看到几只飞虫正围着灯罩打着转。
就在这个时候，旋律突然问你：“接下来，西莉亚打算怎么做呢？”
“继续赚钱，我还需要找回所有的火红眼，到时候对付塞拉的仇人说不定也要用钱。”你回答道，回想起了伊尔迷前两天发来的那封“塞拉什么时候可以返岗”的短讯，有点不高兴的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他，后来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同样是工作，走伊尔迷渠道的抽成实在真的太多了，既然莉丝都说你已经小有名气了，要不要以后干脆自己找找看客户？
实在不行，你可以找莉丝帮忙，或者买点消息，总之，感觉怎么做都比找伊尔迷划算。
不过，总觉得拒绝伊尔迷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说不定会继续拿“收到了杀死塞拉的委托”来威胁你，你看了一眼身侧的旋律，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回复伊尔迷的简讯。
现在还不是摆脱伊尔迷的时候，至少在和旋律分别之前不是。
“找回眼睛和寻找仇人……听起来都是非常重要而且漫长的事情。”旋律突然拉住了你，“但有件事情其实可以立刻去做……西莉亚后来有回到塞拉的家吗？”
旋律的提问让你愣了一下。
“……我忘记了。”你喃喃地说，你错过了塞拉族人的忌日。
那个时候的你正好还在莉丝那儿接受治疗，毕竟亲身经历痛苦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并没有牢牢记住那个日子。
你有些懊恼，明明你借用了塞拉的身体，却做得不够好。
“就算不是在特殊的日子，也可以回家。”旋律踮起脚尖，这样一来她的耳朵恰巧贴在了你的心脏处，“塞拉怎么想呢？你想回去吗？”
属于塞拉的情感骤然波动了起来，你分辨着这一股过于强大而又混乱的信息量，有些迟疑地问：“这个，是想还是不想的意思呢？”
“我猜，这是塞拉自己都不知道的意思。”旋律退后半步，突然问道，“西莉亚和塞拉现在使用同一具身体，这意味着你们的五感、记忆、情感还有意识都是同步的吗？”
“这是塞拉的身体，而我只是暂住者。”因为对方是旋律，所以你没有隐瞒，“我的灵魂强度比塞拉更高，但塞拉对身体的支配权在我之上，所以旋律说的那几种情况，既可以同步也可以不同步。”
就像你可以割断塞拉对于身体疼痛的感知，又像是塞拉可以阻隔你对于她某些记忆的探寻。
总之，你们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当然，等你们找回属于塞拉的眼睛的时候，平衡将会被打破，不过那个时候，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可以离开塞拉的身体了。
“……这样啊。”旋律垂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
“西莉亚。”没过多久旋律叫着你的名字，“如果我想和塞拉在你不可以偷听的情况下单独谈谈，西莉亚可以做得到吗？”
你定定地注视着旋律，她仍然是仰着脑袋，微笑着看着你，目光没有躲闪。
“理论上说，只要我和塞拉都愿意就可以做到。”你避开了旋律的目光，垂着眼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啊，塞拉肯定会同意的。”旋律轻快地说，你知道她说得对，因为塞拉也是这么告诉你的。
塞拉和旋律，好像在什么你不知道的地方达成了意见的统一。
当初希斯和西索也是这样，而你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我，是因为旋律是姐姐，所以我应该听话吗？”你努力抑制着自己话语中的不高兴，可一想到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音，瞬间泄了气。
“不会啊，应该说，这是我对西莉亚的请求嘛。”旋律拉住了你的手，“因为我知道西莉亚非常信任我。”
这下，你看向了你们交握的双手。
塞拉的手指修长洁白，因此衬得旋律的手更加肿胀而又丑陋。
你闻着旋律身上闻到的担心，没有再说什么。
你不应该任性的。
你非常清楚，旋律做事情一定有她的理由。
你闭上眼，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身体深处，作为交换，属于塞拉的灵魂则浮了上来。
“初次见面，我是塞拉。”
你听见塞拉对旋律这么说，这个时候塞拉的灵魂缓慢地包裹着你，就像你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渐渐地，外界的一切你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当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酒店。
“换回来了啊，西莉亚。”没等你说话，旋律就抢先说道，“早点休息吧，刚才我和塞拉说好了，明天要前往塞拉的家乡一趟呢。”
你按着眼睛，眼皮有一点肿。
哪怕不用照镜子你也很清楚，塞拉，刚才是哭了很久吗？
你瞧着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的旋律：“你们说了什么？”
“是不可以告诉西莉亚的秘密。”旋律坦然地答道，“好了，西莉亚也开始动起来！”
你接住了旋律抛过来的行李，旋律的话还在继续：“还不知道会不会刮台风或者下雨，明天得查查看前往那里的飞艇票……”
你低头看着包里乱糟糟的这一堆衣服，一点也不想整理的你问道：“旋律也要去吗？”
“当然！西莉亚有什么问题吗？”旋律的动作一顿，她微笑着看着你。
“旋律应该有其他事情要做吧？”你把行李放到地上，“这样的话，旋律原本的行程来得及吗？”
“没有关系，我可以推掉。”旋律看着坐在床上的你，“我并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西莉亚，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对着神色迟疑的你继续说：“我只是认为这是更重要的事情……况且，西莉亚并不能替塞拉拒绝我的帮助吧？”
你就知道会是这样。
旋律总是会摆出你没有办法反驳的道理，在不能说服你的时候，又会拿出身为姐姐的架势。
再说了，你缺少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在刻意不让你听到的这场交流之中，塞拉和旋律到底谈论了什么？
“因为是和塞拉相关的事情，所以我不可以告诉西莉亚。”
尽管你沉默着，但旋律还是又一次猜到了你的想法：“就我自己的私心，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某些事情。但是，西莉亚一定不喜欢被隐瞒。”
旋律认真地看着你：“你会知道的，不过，还不能是现在。”
“我不明白。”你垂着脑袋看着旋律，“现在和未来，会有什么区别吗？”
这听起来有一点像借口。
是为了安抚你，不去追问塞拉和旋律的异样，相信她们“总有一天”会让你知情。
可这样的总有一天，究竟会是哪一天呢？
明天？后天？下个月？明年？后年？
“因为有些事情，我还需要确认。”旋律打断了你的胡思乱想，“我对西莉亚的承诺，绝不会是谎言。”
你注意到，旋律没有向你声明承诺的内容。
但正像她说的那样，也许旋律对你有过隐瞒，可是没有欺骗。
你点了点头，勉强答应道：“好吧。”
“那西莉亚赶紧开始收拾东西！”旋律又一次忙活了起来，她还不忘叮嘱你，“衣服要叠好再放在包里，千万不可以随随便便地放置。”
你看着行李包里面乱成一团的衣服，不太情愿地开始干活。
反正都能塞得下！为什么人类要管究竟塞得整不整齐呢！
你很想这么询问旋律，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比起面对可能会生气的旋律，还是干活比较简单。
等你们到了塞拉的家，已经是希斯忌日后三天的事情了。
当你经过城镇上的医院时，你很快就想起了被这里的医生骗了钱的遭遇！
当时的你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分辨不出纸钞的具体面额。你拿出了十万戒尼的纸钞，这个家伙居然敢骗你那是一万的！
旋律站在小巷里，背对着你们，她捂着耳朵，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西莉亚，也该差不多了吧？”
你拎着这个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坑钱医生，多亏了莉丝的教导，你现在明白怎么避开人体的要害，又能打得对方疼痛不已了！
你一点也不客气地拿出了医生的钱包，数了数你被骗走的那一部分，然后把他的钱包丢还到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学学电视剧里面的主角，说一些类似于“我要让你十倍奉还！”的话？
可你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下次你再敢骗钱试试！”
居然骗眼睛看不见的人？还是医生？
你气呼呼地想，真是侮辱这个职业！
不过，你好歹拿回自己原本的损失了。
“走吧。”你走到旋律的身侧，“抱歉耽搁了一会儿。”
旋律摇头：“没什么，塞拉说她也很高兴哦，毕竟那是塞拉爸爸的私房钱嘛。”
你眨了眨眼：“旋律连私房钱这种事情也能听出来吗？”
你打量着旋律的表情，恍然大悟：“那就是那天塞拉告诉你的了。”
“被发现了。”旋律爽快地承认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走……是往右转吗？”
窟卢塔族的居住地原先确实是一个秘密。
但在被屠杀而且被发现了惨状之后，窟卢塔族的居住地已经被人为地围了起来。
不过，等你们赶到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守在这里。
这像是成为了一片废墟，毕竟事故已经过去了一年，而现在，这儿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不过也幸好这里有相关的提示，不然没有地走鸟的带领，你也只是在看不见的时候走过一次这条路，说不定你们会迷失方向。
你们翻过了这里的告示栏，走到了当初你挖出来的那个巨大的坑。
坑里面埋着你亲手埋葬的127具尸体，当时你填了土，但是，你很确信没有这一块墓碑。
你看着墓碑上面被排着整整齐齐的名字，你虽然看不懂，但你猜得出来那是窟卢塔族的文字。
底下，还刻着一句很长的话。
几乎是瞬间，塞拉就抢回了身体的操控权，她在墓碑前跪了下来，用手抚摸着那行字，轻声念叨：“天上太阳，地上绿树。愿上天将仁慈降临于此，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愿所有的灵魂都能安眠。”
“太好了。”塞拉这么说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太好了。”
在悲伤以外，你还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和庆幸。
塞拉笑着说：“太好了……酷拉皮卡一定还活着。”
关于塞拉和旋律的交谈内容，我不打算写出来了，就看大家怎么猜测了。
毕竟保留悬念和留白很重要，也方便我日后打补丁（喂）
“我要让你十倍奉还！”——笑死，这个梗大家应该都知道是《半泽直树》的吧。
写到一半想回都回来了，还是得把钱抢回来！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愿上天将仁慈降临于此，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愿所有的灵魂都能安眠。”——有引用猎人原作，有做一定调整。
终于要开酷拉线了！！！
原作中其实没有说酷拉对于窟卢塔族的尸体有没有做相关处理，也没有说外界到底知不知道窟卢塔族还有没有人活着（应该没有吧），我一直在反复思考他会不会这么做，后来决定还是这么写。
写这里的时候正好100章！太完美了！
大概2章以内酷拉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