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梦瑶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小荷守在一旁,不时用纱布轻柔地为她拭去。
不多时,巫梦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了,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陈杨舟看了眼面色惨白、不醒人事的郑三,语气急切道:“巫娘子,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如果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你尽管开口。我林昭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为你找来!”
巫梦瑶抬头平静地看了一眼陈杨舟,又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药具,“没有。”语气平静。
整理完毕后,她径直走出了医帐。
陈杨舟见她这冰冷的态度,也不计较,有能耐的医师都有自己的小脾气。
小荷擦了擦泛红的眼角,伸手轻轻抚摸郑三的脸庞。
陈杨舟见状,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了,于是向一旁的张薇示意道:“我们先出去吧。”
张薇点点头,走过去将拐杖取来递给了陈杨舟。
二人刚走出医帐,帐内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哭泣声。
陈杨舟长叹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三哥。
唐杰和其他人原本躲在树荫下等消息,见陈杨舟出来,立马围了上来。
医帐内隐约传来的抽泣声,让每个人的心都揪紧了。
“三哥他……”唐杰压低声音,急切地询问。
陈杨舟摇摇头,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表述可能让人误解,赶忙解释道:“巫娘子已经治疗好了,现在就看三哥自己了。”
听到这话,弟兄们稍微安心了一些。
陈杨舟抬起头,挤出一抹微笑,“快去歇息会,别一会三哥醒来看到你们这副鬼样,白让他担心。”
见弟兄们还想说什么,陈杨舟脸色一沉,“这是命令,去吧。”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见众人离开,陈杨舟侧头看向张薇,“你也去歇着吧,这些天你肯定没睡好。”
张薇摇摇头,“我还好……”
“小荷嫂估计也累了,你晚点儿去替换她吧。有你在三哥身边守着,她心里也放心些。”陈杨舟劝道。
张薇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那行吧。”
见张薇离开,陈杨舟抬眼看向不远处坐在树荫下的男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谢执烽此时正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庞上,随着微风的轻拂,树影婆娑,他的长睫毛也轻轻颤动。
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到来人是陈杨舟,一时有些意外。
他随即起身,给陈杨舟让了个位置。
陈杨舟也不客气,径直坐下。
两人并肩而坐,目光共同投向不远处的医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谢谢。”陈杨舟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
谢执烽微微挑眉,带着些许疑惑地问道:“谢我什么?”
陈杨舟轻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应该谢谢你。”
谢执烽侧头看过去,只见她清秀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不禁一动。
“能跟我说说,你在黑水关里发生了什么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执烽慌忙转过头,转移话题。
陈杨舟低眉想了想,有些犹豫该不该对眼前这个人全盘托出。
她脑子不比对方灵活,而每每遇到棘手之事,总盼着能有个人商量。
若是以前,这个第一人选必是三哥,但经过黑水关这一事后,她反倒不愿意和三哥说太多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报喜不报忧”吧,越是亲近的人,越不想让对方操心。
“那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在京城的时候要装成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陈杨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她想好了,若是这人能够坦诚相待,她便全盘托出……
谢执烽苦笑一声,“其实没什么,只是为了保全性命而已。”
“怎么说?堂堂英国公之子,还需要如此隐藏自己?”陈杨舟很是不解。
谢执烽凝视她:“如果你是陛下,你会容忍一个可能颠覆王朝的人存在?且任由他羽翼丰满?”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陈杨舟皱眉。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待时机成熟后,我都会告诉你,但现在还不行。”谢执烽满眼真心地看着陈杨舟。
陈杨舟被谢执烽认真的样子惊到,心中不由一颤,但很快便被她压下去。
“你和巫娘子是不是认识?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你不一样。”陈杨舟慌忙转移话题。
谢执烽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嘴角不由带了一丝笑意。
“我们年幼时曾见过,我曾许诺会将她救出苦海,带她回家。她那时便许诺,若是她逃了出来,便在我身边五年,五年期满,便归家去。”谢执烽说到这,眼神一暗,“可惜的是,我没能做到。但她还是愿意信守承诺,陪在我身边五年。”
“这么说,你们是在军营里重逢的?”
谢执烽点点头,“不错,没错,她变化挺大的,我当时都没认出来。”
陈杨舟心中一直以来的谜团终于解开,她原想着会有什么谋划呢,没想到,会是这样简单……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可以回答。”谢执烽笑道。
“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是不是在筹谋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谢执烽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许久过后,他才开口:“若我说,我只想杀了害我之人,甚至想改朝换代,将整个王朝改姓,你信不信?”
“我信。”陈杨舟答得干脆。
谢执烽难得露出诧异神色:“为什么?”
陈杨舟挠了挠脸,有些不自在。
她其实说不出缘由,只是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当真做得到。
只是这近乎荒谬的直觉,她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信不信我会助你成为青史留名的第一女将?”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陈杨舟摇摇头。
“那便助你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人……”
陈杨舟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谢执烽轻笑,“别看我是一个小小军奴,我这儿,可不简单。”说指尖轻点太阳穴。
陈杨舟顿了顿,也是,以这人七窍玲珑的心思,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什么,实在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