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这是傅云世曾经数次说过的话,傅冉宁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他微微偏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望着身旁的男人,问:“傅云世,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吗?”
傅云世嘴唇张合几下,没有给傅冉宁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他不愿意骗傅冉宁,他确实这般想过,觉得傅冉宁小孩儿脾气,又幼稚,又冲动。
可是有一句话是错误的,或许傅云世曾经是那样觉得,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傅冉宁的爱很纯粹,没有人会不心动。
傅冉宁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精神又在这次激烈的争吵中消失殆尽。
傅云世心头仿若扎着一根根尖锐的刺,每多看傅冉宁一眼,刺便更深一分,他低声一字一句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们之后再聊这件事。”
病房中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良久,傅冉宁再次开口,他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那双潋滟着水光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说:“傅云世,你就是个胆小鬼。”
傅云世起身,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就连愤怒的情绪也消失了。
傅冉宁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小丑,永远只会无能狂怒,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笑话。
他吸了吸鼻子,再次偏过了头。
傅云世未再多说,他离开了病房,很快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又给傅冉宁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傅云世后背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青紫一片,连带着血痕,覆盖在线条漂亮的背部。
只能说老爷子没留手,傅云世昨日过来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发炎了,在傅冉宁被送到医院之前,傅云世正在挂消炎的药水。
伤口范围很大,需要每天换药,而且不能穿太贴身的衣服,不利于伤口恢复。
傅云世坐在床上,任由医务人员在后背折腾,一句话都未曾说,眉眼冷漠,仿若感觉不到痛处一般。
才换好药,沈秋柔就来了,她脸色不太好,甚至比昨天还要差劲,傅云世能够得到的消息,她同样也有途径得到。
这是傅家投资的一家高级私立医院,能够在这层楼的医务人员多少都知道眼下的这几人都是自己实际上的老板,在这短短数日之内,他们已经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见状不对,赶紧撤退。
傅云世把衣服穿好,眉眼淡漠地等待沈秋柔开口。
“你都知道了吧,”沈秋柔将门关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想要淡然一些,情绪却还是有些失控,“我早就说过,你跟小宁再这样下去只会害死他。”
傅云世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找他谈过了。”
沈秋柔情绪有些激动,“你既然知道,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小宁见面,你们应该保持距离,他才十八岁,他懂什么啊,小宁从小就缺少父爱,你年长他那么多,很容易把这种感情弄混。”
这是沈秋柔第一次跟傅云世公开诚布地谈论这个话题,一边是她的儿子,另一边是她胜似亲孙的孩子,沈秋柔夹在中间,痛苦万分。
傅云世又道:“我知道。”
他眉眼间盘旋着几分阴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感情有多么的荒唐。
沈秋柔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小宁年纪小不懂事,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意思,你把小宁当什么了。”
沈秋柔知道自己说话刺耳,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只要一想到两人的年龄差,便总会往一些不好的地方想,傅冉宁还小,可是傅云世呢?
沈秋柔继续问道:“云世,你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注视着傅云世,眼里写满了犹豫。
她想要听见一个让她放心的答案,可是又隐约有种预感,这个答案并非会是最佳答案。
果真,傅云世沉默了,过了许久,他说:“您放心,我不会同他在一起,至少现在不会。”
沈秋柔倏然站了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世只是沉静地望着她,说:“就是您理解的那样。”
沈秋柔愣在了原地,过了几分钟,才语调艰涩地说:“你喜欢小宁,是不是?你想要跟他在一起。”她有些不敢置信,“傅云世,我看你是疯了。”
可是傅云世依旧一副冷静的模样,他同沈秋柔对视,用最理智的语气分析着这件事,“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小宁一定会在一起?他现在年龄还小,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有我的参与,会混淆感情也很正常,但他即将迈入校园生活,在校园中,他会遇见许多优秀的人,您为什么会觉得他在那时还会喜欢我?”
沈秋柔不愿听他做太多的假设,只是揪着一个问题不愿放,“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小宁心意一直没有改变,你是不是会和他在一起?”
傅云世脸上鲜少地闪过一丝困惑,“他的心意为什么不会改变?”
沈秋柔执着于,假设傅冉宁还是喜欢着傅云世,那傅云世一定会同他在一起。
而傅云世想的是,傅冉宁怎么可能会不改变心意?
他同傅冉宁相差整整十一岁,年龄是不可跨越的天堑,即便傅云世在富有英俊,可他仍旧是一个比傅冉宁大十一岁的成熟男人。
傅云世始终觉得会有很多人愿意爱傅冉宁,届时只要出现一个同傅冉宁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他们有着充沛的感情,会很热烈的去喜欢去爱,会不计后果的对傅冉宁好,傅冉宁很快就会爱上别人。
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喜欢一个沉默的老古板。
沈秋柔不欲与傅云世在这件事上争辩,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最好是真的这般想,永远不会对小宁产生越界的感情。”
但很快她收敛了笑容,瞬也不瞬地看着傅云世,说:“现在你可以听听我的看法,我们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你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她停顿了两秒,继续说:“我希望,你和小宁都能回到正轨。”
走廊中,一道瘦弱的身影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傅冉宁迅速回到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他现在心里很乱,总是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去思考究竟要不要放弃。
喜欢傅云世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可是所有人都在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
傅冉宁不想当一个自私鬼。
他其实不想跟傅云世吵架,可是总控制不住脾气,他被傅云世宠坏了,因此格外会拿乔,总是让傅云世拿他没有办法。
傅冉宁一闭上眼睛就是傅巡和沈秋柔失望的眼神以及傅云世背后深深浅浅的伤口。
其实傅云世跟傅冉宁的病房只隔着一条走廊,可是接下来两天,傅云世都没有出现。
傅冉宁已经退烧,但这样折腾一通,哮喘又有发作的迹象,连夜的咳嗽,呼吸有时不太顺畅。
医院上下都晓得这才是真正的小祖宗,因此越发尽心尽力,连续两天给出的意见都是不适合出院。
任詹天不晓得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提了个果篮,抱了束花来看傅冉宁,他生得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最是多情,以往乱放电,现在倒是安分了许多,有几分可靠模样了。
只是任詹天说话依旧非常的贱。
“你和傅云世这是搞团建呢,一个两个都往医院赶。”任詹天嗤笑道,他消息灵通,知道傅云世挨了一顿家法,赶紧抱着果篮来看好戏,结果转头就收到了傅冉宁也在住院的消息。
傅冉宁对着外人向来是凶巴巴的,他说:“我就喜欢,你怎样啊!”
任詹天知道惹不起这位小祖宗,讨饶道:“你可别乱说啊,不吉利。”他话锋一转,说:“不过你叔叔是怎么了?他心思一向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就突然挨家法了啊。”
任詹天不是诈傅冉宁,他就是单纯好奇。
傅冉宁心情立即晴转暴雨,表情冷得像个小冰块,“不知道。”
任詹天不再逗他,知道他需要静养,因此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等任詹天一走,傅冉宁就摸出了手机,然后拨通了季奚和的电话。
响铃几秒,季奚和的声音便从另一头传来,“终于舍得打电话给我了。”
傅冉宁轻轻咳嗽着,说:“刚刚任詹天来看我了,所以突然想到了你。”
季奚和轻笑一声,说:“我现在在港城,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
傅冉宁手指紧紧抠弄着被面,电话打得很轻易,开口却很难,他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没有太多头绪,又或者说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季奚和说得很对,任詹天只是一个借口。
可是傅冉宁真的没有办法不用任何借口直接给季奚和打这通电话,这个决定很艰难,傅冉宁需要勇气和冲动去实施。
季奚和的声音略有失真的从另一头传来,他再次说:“说话,傅冉宁。”
傅冉宁还是没有办法直接说出那个决定,于是他说:“季奚和,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季奚和如实回答:“有点。”
季奚和清楚这边一切动向。
傅冉宁又问:“傅云世是不是也很狼狈?”
季奚和答:“确实。”
傅冉宁继续问:“你觉得傅云世喜欢我吗?”
季奚和沉默了,半晌后,他答道:“我不知道。”
傅冉宁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手机,指节有些泛白,声音也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努力保持冷静,继续说:“我也不知道,季奚和,或许你们是对的,我和傅云世真的不可能。”
在那个下午,无意中听到沈秋柔和傅云世的对话时,傅冉宁心中就有了答案。
所有人都在为他的幼稚买单,可他却还在妄想继续把傅云世拖下水。
就像是傅云世所说的,他即将认识更多的人,总有一天时间会冲淡一切,又如沈秋柔所说,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可是,傅冉宁只要稍稍设想就觉得很困难,可是再困难也要学会尝试。
于是,傅冉宁最后说:“我要去港城念书。”
傅云世:我那么大一老婆要跑了……
小宁:不,我不是,你都说了,我会去喜欢别人,886
请分析小宁选择离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