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事情是这样的,昆仑佛子万千,宝生佛乃是五方佛之一,大名南方如来,集一切福德财宝,万法能生,神通无量。
佛与众仙虽一起退入昆仑避世,但人间信徒众多,历年来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信仰维续他们生命。
玄门灵隐寺就是头号信仰者,但刚上任的这位掌门略有些奇葩。
据宝生佛所说,这货修的是欢喜禅,不戒色不戒肉,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讲道理都是现代了,昆仑仙界和地府都与时俱进没落下一点,和尚也不例外,欢喜禅什么存在也无伤大雅,可偏偏这秃驴和美女搞网恋,屁颠屁颠跑去共赴美约,谁知下秒被仙人跳!
这老秃驴大言不惭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然后跟那男扮女装的骗子狠狠打了一架。
人还是他小徒弟去警局接回来的,四五十的老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凄惨至极。
当晚,给师傅擦屁股的徒弟直接跪在宝生佛佛像前哭,让佛祖收了他这个不着调的师傅。
得知缘由的宝生佛这才知道那美女不仅仅是男扮女装,身上还有蛊雕留下的毛。
小徒弟怀疑这仙人跳的男人和蛊雕有关,又怕通报监管局后灵隐寺会丢大脸,干脆只好寄希望于他信奉的佛。
“好天真啊这傻孩子。”钟音啧啧两声发表感慨。
人间对于昆仑是否存在一直持怀疑态度,也许协会和监管局知道很多,但始终没有验证这猜想,所以传说这玩意在很多人眼里仍然是极其荒诞的。
就算他们和异兽合作,可一旦出昆仑,异兽们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并且她相信,那群异兽肯定也不会说出昆仑真的存在这种傻话。
怀璧其罪这词不是没道理,仙界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地方,人类政府真要晓得这件事,恐怕不是想找到就是想找到,万一被强行挖脑逼问,它们可就惨了。
因此绝对没有怨种敢说。
这种情况下这小徒弟倒是烂漫可爱,居然觉得求神拜佛就有用。
不过……好像还真有用?
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冤大头的钟音停下买票的手,转头问陶宓。
“你觉得蛊雕会在杭城那边吗?”
陶宓正准备联系伍莲可以重新开店,晋城政府动作特快,钟音去趟云乡的功夫,自费重建的文化街已经差不多修缮完成,这两天就可以准备开业。
听她这么问,她有些纳闷地放下手机:“我又不是雷达,我咋知道。”
钟音也觉得不太可能。
没这么巧的事。
要么没业绩,要么一来来几个,她总觉得哪里非常古怪。
诸犍自己作孽不算,相柳是意外,那么蛊雕呢?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事就像她居然会喝醉,导致封印碎裂一样奇怪。
她明明千杯不醉。
钟音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未几,她退掉车票,决定看看情况再去杭城。
“你们土地之间都有小群吧,私聊下杭城土地公,让他帮我盯着点。”
发个信息举手之劳的事,陶宓发完信息就问:“音音,你为啥逮着异兽不放啊?”
陶宓苦这个问题已久,主要是实在是想不通,她知道异兽逃下凡的事,但不清楚具体原因。
一旁给钟音泡茶的格尼竖起耳朵,大大方方偷听,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吃起异兽来压根没任何负担。
“哦,为什么?”
钟音百无聊赖打开玄学协会论坛,云淡风轻回复。
“大概是想和一个人玩游戏吧。”
两人:?
什么东西?存活在山海经里的强大异兽只是你们游戏中的一环吗?
面对两人疑惑表情,钟音气定神闲刷手机,一言不发。
游戏不游戏她不确定。
她只知道封印碎裂绝对另有原因。
而她已经花费两百年甚至有可能更久,正在试图找出这个原因。
就像需要捕猎的花豹,可以在暗处蛰伏一小时乃至更久,只为等猎物出现一个小小破绽,然后那就是她飞扑出去死死锁喉的最佳时机。
她等着那人露马脚。
两日后,晚上下过一场雨的晋城天高气爽,天还是灰蒙蒙,但凉风习习,在闷热夏季里是难得的舒服天气。
钟音消化一天一夜终于把诸犍修为吸收完毕,懒洋洋窝在床上刷了会玄学论坛才起来简单洗漱。
期间她也终于感觉到给慕思种下的联系波动闪烁了下。
时间还早,她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边晒边琢磨等会该怎么出场。
她在慕思身上种的联系仅限于一窝相柳在一块时才会产生波动。
从时间看来,慕思两夜应该没回家,这是今早才回去的。
不得不给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八爪鱼,夜生活很丰富嘛。
钟音已经收到慕思同城快递来的舞台剧门票,看她是不可能去看的,她要直接吓死这窝相柳。
让它们跟自己玩捉迷藏,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
等她想到个好点子,钟音直接闭眼开始假寐。
格尼拎着拿外卖回来时,只见钟音已经睡死了过去。
努力叫第五遍时,睡觉睡得头发都炸起来的陶宓打着哈切从屋子里出来,她长长伸了个懒腰,忍不住问探头探脑的格尼。
“你在干嘛?”
格尼双手一摊,语气犹豫:“钟音说想喝拿铁,结果叫不醒。”
“睡死了?”
陶宓惺忪睡眼猛地睁大,“什么?真假的?”
她高兴忙慌窜过来,趴在藤椅上左看右看,发现钟音这哪是睡死,分明就是灵魂出窍。
好家伙陶宓更兴奋了,她伸手在钟音毫无气息的人中上探探,又用手掌比比她巴掌大的脸,神情激动又略害怕。
直觉不好的格尼心头一跳:“小陶,你想干嘛?”
“我想打她,这该死的资本家!”
陶宓眼底划过几丝激动,嗷嗷可算给她逮到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了!
钟音要是人类绝对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一个,成天白日使唤她,她身为地府公务员也很忙的好吧!
这几天被钟音强行留下在这里教格尼外界新的生活方式,陶宓心里头早就烦了,格尼脱离现实太久,太多东西不晓得该怎么整,好在学的快才让她少操心。
但可恨,就可恨在这丫身上!
陶宓严肃道:“两天没见到我家夫郎,人家很寂寞的说。”
啊……恋爱脑。格尼登时就想起钟音老是在咕哝的一句话,可忽然间,雪妖那张脸出现在脑海里,心也随之猛地宕了下去。
半晌,格尼咬住唇,弱弱发表感言:“但我觉得她一定会发现,还是别了吧。”
格尼和钟音只相处两天差不多已经摸清楚她脾性了,她高兴时嘻嘻笑笑冲你调皮眨眼,让你觉得俩人关系很近忍不住跟她分享任何事情;她不高兴时脸直接拉得老长,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都在散发‘我要你死’的恐怖气场。
冰与火,冷与热,极致对比,极致矛盾。
所以,小陶她怎么敢呀!
“……”陶宓当然知道这后果,她有贼心没贼胆。
比划几下,她顶着一头鸡窝似的毛还是骂骂咧咧走了。
唯独格尼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她把咖啡拿出来放在旁边,估计等会钟音就回来了。
伸手放杯子时,她忽然发现自己腕间图腾上有莫名飞扬起来的细碎雪花。
雪花偏蓝,盘旋飘扬。
她微微有些发怔,这是……
慕思家,晋城野茗别墅7幢楼。
彻夜狂欢归来的慕思脱了高跟鞋,握紧挎包包带然后悄咪咪推开门,张望一圈发现偌大客厅没有一个人,她终于放松地长吐一口气。
好险,定闹钟没定错,八点大家还没起床。
她猫着腰放轻脚步往楼上走,想做出昨晚就回来的假象,谁知刚走到楼梯转角口,身后传来男人冰冷刺骨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
慕思:….完犊子。
她挫败转身,她亲爱的大哥慕年正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看着她,眼神冰冷,神情讥讽。
狂纵一夜的脸色白上加白,顾不上被人抓包,慕思果断重新下楼,讨好般挽住老哥手臂。
“大哥,昨晚我喝多了嘛。”
“说谎也要打打草稿。”
慕年被她挽住手摇了几下,他却完全忽视这撒娇意味浓郁的动作,直接挣开。
眼神掠过自家妹妹嘴边被蹭歪的口红,慕年再度冷嗤一声。
“早知道你会被那头九尾狐教成这样,我早该让爸妈跟她断联系,女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尊自爱,我看你怎么嫁人。”
慕思最不服气他总数落自己偶像,表情顿然扭曲起来。
“这关九尾阿姨什么事啊?还有你就是偏见偏见!”
她都几百岁了还管她出去过不过夜,人装久了还真当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了?嫁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是他慕年该有的台词吗!
一老古董老封建,他妈说得没错,他就该跟着不周山守山人吃斋念佛去!
守山人叫什么来着?慕思思维一向跳跃飞快,她仰头想了会,好像叫….钟音?
等等…..这两个字像是醒脑薄荷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把她因为宿醉和彻夜疯狂产生的混沌思绪通通撕裂。
她眼睛缓缓睁大,没错就是钟音。
“你发什么呆?”慕年皱起眉。
欣喜忽然涌上慕思脸颊,她神气道:“你不看群?宋兆最近不是在追一姑娘,那姑娘叫钟音,长得可漂亮了,就是居然和妈说的那人重名。”
“听到这名字你不应该是赶紧跑,而不是喜气洋洋傻笑。”
刹那间,二楼传来另一道斯文女声。
慕思扭头看去,顿时喜笑颜开:“二姐,你也醒了。”
慕念淡淡点头:“早醒了,大哥不让我下来。”
本来以为能看到慕年暴打小妹,没想到动静如此平淡,慕念有些可惜地摇摇头。
“爸妈呢?”慕思往楼梯口仰头看去,她爸可别醒着,不然她就真死定了!
外人只知道慕家祖上做水产生意发达至今,殊不知他们其实是九头相柳一族。
慕思爸妈跟她说过世间仅存他们几只相柳,据说起初两人还在不周山上时互看对方不顺眼,逃下凡后因患难与共一段时间反而生出情愫,于是果断决定结合生子,绵延相柳一脉,历经千年时间生了慕年慕念和慕思三兄妹。
慕思出生后曾经一度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她有九个人头,身体却是蛇,看起来恶心吧啦的。
化形之前她特别厌恶自己原形,也从来不敢出门。
后来才听爹妈说起异兽辉煌的历史,只不过辉煌终究已经是过去,现在的他们只能伪装人类小心翼翼茍活在人间,不仅要应付监管局的每年例行检查,还得时时刻刻上报行踪。
他人烦是他人的事,慕家烦的事也不少。
慕思她爸和大哥一样是个老古板,她妈和二姐倒是豁达开放些,慕思因为幼年被九尾狐带着长大,性子最野。
这就导致她成天不是在挨骂就是挨骂的路上。
慕思苦着脸,满含希冀重复:“没醒吧?”
“爸妈也早醒了,在花园晒太阳呢。”慕念毫不留情回答。
完了,慕思毛发竦立,心想今天一顿打肯定没跑。
她耷拉着脑袋正准备去负荆请罪,谁知慕念忽然伸手拦住她。
“说说,那个钟音是怎么回事?”
慕年也眉头紧锁起来,同名这件事不稀奇,但万事谨慎最好。
“就是书店一姑娘啊,人蛮好的。”慕思郑重点头,将去云乡后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安冉愤怒质问我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我跑去云乡找她,在那里碰上杭舟游,杭舟游说云乡有只诸犍和雪妖作乱,宋兆他们好巧不巧碰上,不过最后被神秘人救下并抢先一步,后来听说诸犍和雪妖都不见了,在场所有人记忆也被涂抹修改,我还帮杭舟游一起撒谎呢。”
听完始末,慕年和慕念面面相觑,彼此神色都很凝重。
“神秘人?”两人异口同声道。
慕思觉得他们脸色严肃得可怕,缩起脖子小幅度点头:“是啊,怎么了?”
突然,慕念一改刚才淡定温雅模样,脸色大变。
“大哥你去通知爸妈,我们得去躲躲风头!”
慕年点头:“好。”
“不是,二姐,咋回事啊?”慕思有点懵,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被小妹叫住,慕念脚步一顿。
她僵硬缓慢地转头看向天真的妹妹,语气莫名带了点颤。
“你没忘记爸妈嘴里那个钟音是谁吧。”
“守山是因为只有她能守,她不单单是守山人,更是凌驾于整个昆仑之上的行刑者,她有权对任何一种生物进行审判。”
“监管局有杭舟游坐镇,他从来没让异兽逃脱过,你觉得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诸犍的人除了她还有谁?同名同姓未免太巧!”
慕念太了解监管局,他们出手必定是做好周全计划的。
事出反常就有妖,必定有大患。
“走!”慕念立即拽住慕思手臂往楼上拉。
慕思被扯了个猝不及防,脚上打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手里挎包也垂下来忽然落在地上。
包里东西哗哗散落一地,包装精美的化妆品壳都碎了,她慌忙蹲下身去捡。
“咦这是啥?”慕思收东西时,看见里面混了个奇怪东西。
她拿起来左右翻看,惊奇道:“玩具剑?”
这是一柄才手掌大的剑。
剑通体银白,虽小却也能看出剑柄上刻有许多栩栩如生的狰狞兽首,剑身最中心有一道深蓝纹路从剑柄中心延伸到剑头剑身,上面刻有更古怪复杂的纹路,似乎是万千种兽纹集结。
看久了仿佛能看到万兽奔腾,它们气势穷凶极恶,足以踏平一切,却偏偏被封在这柄剑里成为衬托的图案。
而这剑身背面,与深蓝纹路有同样古老兽纹,不同的是它是艳红欲滴的火色。
深蓝幽深,极寒冻人;艳红妖异,炙热滚烫。
慕思察觉到掌心传来又冷又热的感觉,仓皇把剑往地上一丢。
剑落在地上,诡异地,发出金属碰撞地面的厚重声响。
与此同时,那剑上突然出现一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三人顿时头皮发麻:“操!!”
这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