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钟音觉得很神奇。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陈升还真是个‘唐僧’。
这丫居然是前前世是得道高僧,倘若在灵气充斥的年代,约莫能飞升成佛。
可惜命运使然,无量佛法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他不仅没成佛,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类,净爱干些偷鸡摸狗的贼事。
且这高僧转世也没给他带来好处,从前异兽就爱吃佛门中人,现在面对一个灵种佛性非凡的香饽饽,那可不得是饿得慌。
怪不得连雪妖都像疯了一样。
她非常自己怀疑在做神剑之前,一定捣了什么牛气哄哄佛寺的老巢。
不然怎么身边一个格尼佛性天生,一个陈升也与佛相关。
不过钟音没能找到有关格尼前世的资料,对此,她将其根本原因归结到了秦广王头上。
“你这电脑文件也太多了点吧?点个资料卡死了,差评!”
翻来覆去没找到,钟音恨铁不成钢地骂。
如今地府有样学样把人间很多东西学过来,建立网络又开通科学管理方式,连生死簿都直接搬电脑里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么乱糟糟的。
被胡乱骂一通的秦广王摸摸鼻子,心虚至极。
嗐,给昆仑打工真是难啊,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你说实话吧得被宝生佛摁莲花池喝洗脚水,不说实话吧钟音这浑身正气湛湛,估计一个不爽给他当头一剑。
噎了口气,秦广王苦闷道:“你也不看看我这地府多少鬼魂,硬盘我都换无数个了,资料太多肯定难找。”
钟音没好气叉掉页面,不爽道:“那你不会设置关键词搜索?”
天下那么多人信息的确也多,照理说分门别类按照身份或者其他什么整理好,这找起来岂不是更方便。
“你就是懒,我劝你再雇个程序员鬼来重新弄下系统,别哪天等我又要找谁找不到。”
“好的好的,小钟开口,本王一定做到。”秦广王连忙应声。
听出他有赶人的意思,钟音还偏偏不走了。
她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盯着蓄长须穿黑黄长袍的秦广王。
“你不对劲。”
shit!秦广王暗骂,早说他干不了监管钟音这事,隔着网络聊天可以,真面对面他还是有点杵的。
自我建设一番,他挺挺背脊,故意移开话题:“这不是买了太白两张话剧门票,想约桃花仙子去看,这都被你发现了。”
轮到钟音沉默了。
桃花仙子是百花仙子身边的女官,她经常来不周山给她送糕点吃,姑娘特美,仙女本仙,她见了都忍不住戳戳她肉圆脸蛋那种的美。
分析出两人关系,她脸色大变:“你一届鬼仙也想染指我美丽动人的桃花姐姐?”
闻言,秦广王撩了把打理精细的长胡,嘴巴撅起,语气有些得意,又有些讪笑意味在里面。
“小桃花自己加我微信的,你可别怪我,她夸我英明神武来着。”
打死钟音都想不到,地府鬼仙一年去一次昆仑,就这还能让桃花喜欢上这臭老头,并美滋滋搞起了异地恋。
神经吧!
“你俩一个天一个地,绝对不可能,你们必分手。”
说出恶毒诅咒,钟音再也不想呆在这鬼气森森的地界,当场从域里拉出李嘉几人丢到地上。
聚宝盆杭城分司的李嘉几人全部被钟音捉来了,除去方四那人搞仙人跳还算好点,其余人基本身上都带有孽业,他们所作所为导致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死后必须受罚。
但她并不想让他们安安分分活到应有的年纪。
他们不配。
其余分司的人由监管局去捉,她不去亲手捉不意味着会放过他们,等他们老死得受上十倍惩罚,来世投胎成畜生才行。
眼见李嘉几人一落地,巡视周围几秒,吓到声音都卡在嗓子眼里叫唤不出来,钟音冷冷发笑。
他们居然也会怕?
在鄙夷晓筠等人时、在拿她们痛苦取笑时、在毫无顾忌看着银行卡余额上涨时……他们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安吗?没有,他们眼里只看的到自己和钱。
诈骗犯该死。
只是比起他们所为,钟音似乎觉得自己其实更在意他们对晓筠的态度。
晓筠与她说过这些人如何看待她,又是如何把她当工具那般冷漠,更有甚者兴致高涨时还要求她委身于肥胖躯体之下,碍于追心蛊,她们只能委曲求全。
她不太懂这是同情还是可怜,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实钟音知道自己身为一柄执掌正义的剑,可化人形却不是人,她生不出这种情感。
真要说起来,由于需要她审判,也只有厌恶、生气、愤怒与满意、开心这几种能被感觉的情绪。
其余诸如同情等情感,只能学着心理书或他人描述的感觉自我套入而已。
分辨不清情感,但她能清楚感觉燃在晓筠心头的那股火,也烧在她心头留下深邃痕迹。
好似在告诉她,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终究,这股无从追寻的情绪让她从头到尾非常不爽。
钟音收回视线,语气恶劣:“把拔舌地狱空出来,我要他们在里面呆十年。”
地府按人生在世罪行进行责罚,地府十王掌控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之下又有无数小地狱,无论哪一狱,于人于鬼,都将是漫天折磨。
拔舌地狱是第一层大地狱,凡在世之人,行过挑拨离间、诽谤害人、巧言相辨、说谎骗人等口业,死后被打入这里,阴使小鬼掰开犯罪者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拉长、慢拽而后活生生拔下,如此这番,循环往复。(1)
这是他们应得的。
一听要入拔舌地狱,还残存几分理智的李嘉顿时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
“我们只是骗了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只是想挣快钱有什么错!我也是被骗进来的啊,你为什么不去端了犯罪窝点,惩罚我们有什么用!”
听他还有力气大小声,钟音直接气笑了。
话是没有错,如若不杜绝,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会争先恐后上前。
但是,这关她什么事?
她能做的已经做完,可没空盯着人间是不是有层出不穷的罪恶产生。
恶永远无法停止,但同样,正义者生生不息。
一切造化全靠奋战在前线的警方,他们才是守护普通人类屹立不倒的巍峨城墙。
这人敢对她大呼小叫,真是勇气可嘉、不知死活。
钟音冲他微微一笑:“就你,多去走个铁树地狱。”
李嘉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想为自己辩驳,辩到最后居然要多呆个地狱,顿时气到两腿一伸昏死过去。
这下秦广王也不淡定了:“不是,活人投地狱啊?”
那还有命出来吗?恐怕出来都疯了吧。
“你维持他们生命不就行了。”钟音摆手虚声,阴阳怪气道:“不会吧?不会吧?堂堂秦广王不会不能做到吧?”
秦广王:“…………”
他就说钟音是个恶魔!秦广王狠狠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说完还不走肯定还有事,无奈接下这任务后催她继续发布命令。
钟音很满意他眼力见,掏出画册。
她指尖在还没开始动笔的那页停留,把被她摁入画纸的讹兽灵魂勾出来现了现。
让晓筠杀讹兽时,她故意收了几分力留下讹兽灵魂,为的就是注入画册,随时可以搓圆捏扁。
不然按照以往,神剑入身,他早已兽魂俱灭。
“我域里还有七只菌狗,这个月业绩差不多了,给我减刑!我要亲眼看你给我勾掉烂账!”
“不得了不得了,你最近业绩有点多啊。”
秦广王夸赞两句,听话拿出记录钟音刑期的册子,当她面减少了八年。
嗯,减少八年,还剩一千年。
钟音愤怒合上画册,减刑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见她把画册往域里塞,秦广王当场报仇,语气顽劣虚她:“babe,你这画册拢共才画了十几张,一千年,我倒要看你画到几时。”
“臭老头,你少说两句不会死的。”
钟音一天天都得被这些人气死,刚从灵隐寺气跑,又在这里受气,简直了。
她哼哼两声,掀翻他案桌立马逃之夭夭。
徒留秦广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破口大骂,连声怒骂好几声shit,吓得森罗殿门口的阴兵魂都淡了好几层。
钟音回去没借鬼道,而是晃悠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有两位守桥人,一位大名鼎鼎的孟婆孟鹤云,一位冷脸刻板的老古董渊渡。
人死后,经历过地狱罪罚后,去投胎前必须喝下孟婆汤了却前程往事,再由渊渡引渡过桥。
孟鹤云与渊渡合作多年,是‘相亲相爱’的好同事,地府知名的两名良将。
钟音很少来地府,但她和孟鹤云挺熟的。
她有孟鹤云微信,这人自来熟的很,打从听说她下凡,便想法设法要到她联系方式,声称想要个大佬做靠山。
原因嘛,听说是孟鹤云和三殿阎王宋帝王这对欢喜冤家不对付,不知因什么吵架,孟鹤云直接把宋帝王殿给烧了,最后是钟音帮她挡了宋帝王的责罚,自此,孟鹤云便死心塌地要做她小姐妹。
远远就瞧见孟鹤云铁青着脸给阴魂舀汤,一看就是根本不想上班。
钟音踱步过去。
甫一走近,就听那打头的女阴魂拉腔拖调正在说话。
“大人…..这汤…..有点…..酸…..”
听言,上班上得心焦气躁的孟鹤云直接就炸了。
“一天天的,老娘辛苦给你们做汤,嫌这嫌那,你还想喝山珍海味呐?给老娘滚去投胎!”
孟鹤云早做烦这件苦差事了,大声冲渊渡嚷嚷:“说好给我找个替班的呢?上次那人犯错调职后就没影了?你还是不是我搭档!”
劈头盖脸被喷一脸口水,渊渡淡定抹掉,又镇定出声。
“你也知道我俩这是苦差事,所有鬼都不高兴上任,职位申请表在大殿那压着呢,可能快了。”
说完,渊渡端起手中长枪往孟鹤云身后指了指。
“还有,宽鸿神君来了。”
正举起双手准备吓孟鹤云的钟音顿时歇了心思,冲渊渡这老古董龇牙咧嘴两下,这才热情抱住孟鹤云肩膀。
“云云~好久不见~”
生气档口被美女一抱,孟鹤云阴云密布的脸上陡然洋溢起灿烂阳光,她惊喜握住钟音手疯狂摇晃。
“啊啊啊啊啊啊音音你怎么下来了!”
“有事找秦广,顺道来看你。”
旁边一长串鬼:“…….”
讲真的,刚才怒气满满叫人滚,现在啊啊啊啊好姐妹,孟婆大人你会不会太过分了嗷。
奈何桥对岸三殿宋帝王走过,听到孟鹤云冲天的尖叫声登时就要冲上去记她一笔,谁知才看到钟音小巧背影,他蹲下卧倒一个翻滚躲到一位阴兵身后,爹的,钟音怎么下来了!
“三殿你….”阴兵受宠若惊。
“闭嘴别说话!”宋帝王扒拉阴兵裤腿悄咪咪偷看,他心里苦啊,这孟鹤云脑子真是精明,不怕天不怕地的钟音都被她忽悠到手,他还怎么针对她!
被三殿阎王扒腿,阴兵俩腿直打颤:“…….”打工鬼真的承受太多了。
唯独默默观察到全程高能的渊渡无语凝噎,默不作声背过身假装没看见。
一个两个都不是很正经,自从钟音下来以后,这地府风向越来越离谱了。
“行了,我找你其实也有正事。”
与小姐妹寒暄完,钟音正色起来,清清嗓子说道:“刚才飞下来发现地府多了很多西方鬼,咋地,秦广又在搞特殊鬼才入口?”
现在世界越来越和平,全球各地人到处走,东方地府偶然出现死在这里的几个西方鬼很正常。
据钟音所知,有专门的公职人员会把西方鬼拎出来送回统领西南北方三地的西方冥界,西方也是如此。
只是这回下来,地府却多出一堆乌泱泱的西方鬼。
提起这个,孟鹤云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又猛地摔入谷底。
她仍然拉着钟音的手,解释道:“嗐,东西方交流这事大殿偶尔才搞,这段时间是西方冥界阴司那边出了事。你也知道,那边的人很佛系,干什么都不起劲,平时交接鬼魂都慢的要死,别说出事了。我只知道负责和我们外交部交接的阴司有其他任务在身,这一忙就直接搁置了。”
原来是这样。
钟音哦一声,说:“那让米诺斯自己来带人回去啊,我帮你打电话?”
“你说西方冥界那位大法官啊?”孟鹤云竖起大拇指,以表对钟音人脉的肯定,然后果断说:“不要。”
东方地府和西方冥界负责的事情大差不差,但到底从初始文明到理念、再到灵力术法完全不同,他们冥界的人每回到地府来,黑暗魔法那腥臭的味道以及带来的压抑之感总会让人很不舒服。
与其让大法官来,还不如让这些鬼都在这里呆着先。
孟鹤云努努嘴:“最近上面有发生什么事吗?”
既然她说不要钟音也不勉强,闻声,她摇摇头。
“问这干嘛?挺好的呀,没什么大型事故。”
孟鹤云挑眉:“那白无常昨天跟我吐槽,说你们晋城新生鬼很多,这段时日好几位花季少女惨遭毒手,他去接引时,那些姑娘死相极惨,盘旋在死地不肯走。”
这时,方才说孟婆汤酸的女阴魂听到晋城两字,鬼眼浮现两抹亮光。
孟婆汤汤效此刻正在徐徐作用,她非常迟钝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啊的声音。
“我…..也是…..晋城….人….”
“我….还记….得…..安…..安安…..安….”
话都没说完,前程往事已去的女阴魂双眼呆滞,如同游魂走尸,又如同懵懂婴孩,痴呆看向前方,恍若新生,等待引渡。
钟音等老半天没听她讲完安什么,她看向也是好奇得要命的孟鹤云。
“这姑娘看着才十八岁吧,就死了?”
“……”大忌,大忌!孟鹤云还真不知道她几岁。
以前渡桥都得形式化地喊出该人前生名字,送上一句祝福再送往轮回,可循环往复做一件事是很枯燥的,久而久之,孟鹤云就不干这档费时费力的活,一般直接给人喝完汤就送走。
现在钟音问起,她连忙翻阅这趟渡桥人的名单手册。
“呀,还真是十八岁。”
“她是晋城陶黎县人,叫司雅莉,死因….死因是被人杀害,失血过多。”
“可恶!”孟鹤云合上名单,愤怒道:“花一般的少女连生日都没过就这样惨死,道德沦丧,令人发指!”
“真可怜。”
钟音对此表达同情,轻描淡写说完,她冲孟鹤云摆手。
“我走了,刚杀了只讹兽,我急着回去烧烤。”
本来就是问下西方鬼的事,问完就走。
而且钟音不大喜欢地府阴气森森的气氛,她是神剑,虽无可睥睨,但对邪鬼之气太敏感,呆久了浑身上下难受,所以选择直接借鬼道回平房。
孟鹤云见她拔x无情就跑,在鬼道那头冲她挥拳头。
“过几天我偶像要开演唱会,我上来找你玩啊!”
“哦可。”
钟音比了个ok手势,钻出阴气四溢的鬼道后径直关闭入口。
她说凌晨到家就是凌晨到家,这会陶宓和格尼正在小院子里准备烧烤的东西。
大半夜的,两人眼睁睁看见旁边凭空出现一道雾气飘逸的小路,阴森鬼影绰绰,然后从里面出来个人!
这是真的非常恐怖好不好!
吓到陶宓一锅铲差点敲钟音头上。
反应过来后,陶宓讪讪收回锅铲:“你回来啦。”
“嗯。”钟音把讹兽尸.体从域里拖出来交给陶宓,然后掏出红木匣子丢给格尼。
“这给你,拿去做个吊坠玩。”
她要这颗舍利子没用,还不如给天生佛性的格尼拿去耍。
指不定哪天参悟佛道,咻地立地成佛。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吗?”格尼欣喜又有些害羞,打开一看是颗红到发紫的珠子,材质类玉石,她看着很是喜欢。
陶宓不爽了,撒娇假哭:“你出去一趟给她带礼物,你怎么不给我带礼物?”
好啊这个死钟音,白白捞她打工这么久,结果格尼一来她就给别人送礼!坏女人!
“嘤嘤嘤,音音你不爱我了。”
钟音被吵得烦,戳远她凑过来的额头。
“那不是没碰到合适的,你是鬼仙,改哪天我遇到特别稀有的鬼珠就送你。”
陶宓费劲吧啦挤出滴眼泪:“你说的嗷。”
她颇为头疼点头:“对对对,赶紧把讹兽做了,我想尝尝它味道。”
“好嘞!”
水已经烧好,陶宓抄起锅铲准备把讹兽下热锅去毛,转眼看见讹兽惨状,她惊得大叫。
“我的乖乖,它这是被多少人揍了?”
太惨了,兔头上肿了三四十个大包。
钟音从屋里拿出诸犍皮继续扎灯笼,顺口回道:“七八个吧。他活该。”
陶宓不再多话,尝过异兽肉后,她蠢蠢欲动想试更多,麻溜与格尼一起处理食材,兴奋不已。
钟音也很安静地继续扎灯笼。
扎灯笼这手艺是她从杭城那位小屁孩手里学来的。
他喜欢把自己挂在腰间,坐在月下制作各式各样的灯笼,时间久了她就学会了。
只是他做的那些漂亮的灯笼从未送出去过,挂在他阁子上随风飘荡,好似他任人掌控的命运。
她记得他是王爷府中不得宠的庶子,姨娘明贬暗讽,克扣食材俸禄,连小厮丫鬟都能嘲笑他低贱身份,但他从不怨怼,蛰伏在府中韬光养晦。
可没等他大展宏图,一场陷害,他不得不带兵出征。
到了战场,白日厮杀过后,晚间他仍然喜欢以月光为邻,将她放在石桌上,然后认认真真扎着他做过最多的鲤鱼灯。
思念藏在那一盏盏灯笼里无处安放,每每完成一个灯笼,他便会盯着那栩栩如生的鱼尾露出怀念的笑,轻声问她,他还能不能见到他母亲。
钟音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名字。
她记得他名字中也有个舟。
他叫沈扶舟。
除此之外,钟音一直觉得自己还忘记了什么。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毕竟沈扶舟于她,就像是漫长生命中的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如同山河亘古不消,她的生命实在太长。
倒是那随他战场中厮杀生出的心魔让她耿耿于怀。
她一度怀疑,始终无法参悟无情道最深刻含义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心魔。
让她觉得稀奇的是,她竟然没见过心魔出来骚扰自己,两者一直相安无事,好似已经握手言和。
随着想起沈扶舟,钟音做灯笼的动作越来越快,插骨架、添画颜,不几许,一盏小巧精致的鲤鱼灯跃于掌中。
“你还会做灯?”往肉上涂酱料的陶宓略有吃惊。
她还以为钟音大大咧咧只知道淦人,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做符合这张脸的文艺事,简直天开眼。
钟音得意洋洋左看右看:“怎么样,好看吧?”
格尼点头称赞:“是好看的。”
得到夸奖,钟音一语敲定这盏灯笼的最后归宿。
“明天挂店里收银台去,定价二千。”
“……”陶宓悻悻提醒,“太贵了吧?”谁买谁就是傻子!
“这可是诸犍的皮!贵什么!”
钟音定下的事绝不更改,她也不怕杭舟游再来别院会发现灯笼不对劲,异兽灵魂在她画册中,这皮便与普通兽皮无异。
她放好灯笼,打开软件看了看之前买的有趣玩意到了没,发现还要几天,于是兴致缺缺去帮两人打下手。
诚如她所想,讹兽肉也就这样,嫩柴而老,汁水还少。
吃了几口她没什么胃口,也不允许两人多吃,一个鬼仙一个人类,前者吃多了平生心魔可不好,后者则刚刚复生,大补才是过头。
钟音干脆把菌狗们放出来让她们吃。
亲自吃掉曾经仇人什么的,听上去解气,吃起来更解气。
晓筠如蒙大运,高兴地抱住她手臂,扬言回到不周山还要住她窝旁边,这情形看得陶宓咬牙切齿,愤声对格尼说又来个小绿茶。
格尼:“又??”
陶宓心虚遁逃,她还是回去她府上宠幸她的夫郎吧。
一晚上热热闹闹过去,钟音没吃到好吃的晚餐心里头非常不爽,当场拉格尼去水底捞吃了顿饱腹才回家休息。
翌日天蒙蒙亮,钟音就醒了。
她出去吃了两波早餐,然后趴在收银台上画讹兽的画。
外人看来是画册,只有钟音知道这是异兽的地狱。
它们灵魂被封禁在这里,所有颜料都混有她的血,每落一笔都是无穷无尽的煎熬。
从落笔初到除非画册销毁,它们都将永生永世承受责罚。
等画画得差不多,格尼差不多也起床,她洗漱完来到前院开门,发现钟音已经在了,好奇询问:“钟音你怎么醒这么早?”
“心里有事睡不着。”
钟音含糊回答,没说太明白。
实际上她在思考怎么利用陈升这颗雷达,以至于一晚上辗转难眠根本没心情睡。
“伍莲还没来上班吗?”
格尼简单打扫过书院,发现时间已经到十点半,仍然没见伍莲身影,“奇怪,她上班很准时的呀。”
钟音解释:“今天伍莲不上班,她跟我请假了,说是特地请假去处理漫画书的事。”
从她微信信息的口气来看,钟音怀疑她是拿着刀去砍人的。
她懒洋洋拨弄收银台上的鲤鱼灯笼,笑道:“你说我们要帮她报警吗?”
格尼忍不住笑了,似乎也觉得她那架势绝对会出事。
店里客人总是不多的,钟音乐得自在,摸鱼一上午不要太爽快,她一直在盯着谁会来问灯笼卖不卖。
毕竟昨晚那趟水底捞把她所剩无几的钱要给用光了,灵隐寺那边没讨到好,只能寄微乎其微的希望于灯笼上。
原以为这灯笼定价二千卖不出去,巧的是下午就来了个冤大头。
一背着最新款大牌包包的小姑娘眼神亮晶晶,豪放掏出两千。
“钟音姐,这灯笼真好看,我买了。”
钟音擡头,然后陷入沉默。
哟吼,杭舟游的妹妹。
杭思薇来了。
冤大头五千万还没打过来,冤大头的妹妹又上赶着来送钱了。
妙哇,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