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

天微亮,雪碧推门进来,看我伏在案上睡,觉得很奇怪。

她走到我旁边推醒我。

我伸了个懒腰,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而书桌上多了一张纸。上面糟糕的毛笔字歪歪斜斜写着:“昨晚表现不错,值得奖励。本大贼亲笔签名送上。不用谢^血^可是我翻遍了整张纸都没翻到所谓的签名。”

这时候雪碧从惊愕中挣脱出来:“六少爷,你脸上......”

把脸洗干净,我跟着雪碧来到大厅。

张府很大,但并算不上富丽堂皇。

质朴的建筑,人工湖,溪水,亭子,石桌,假山,奇花异草比比皆是。给人一种心旷怡情之感。

生活在这里其实也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

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我好久没有吃这么好了,迫不及待地坐下,张老爷冷着张脸:“谁说让你出来的?”

我原本动起来的筷子悬在半空中......

“是我,怎么啦?!”张夫人叉着腰,不满道,“我的宝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当娘的不忍心他再受苦。”

说完,给我夹了个鸡腿。

张夫人很漂亮,人到中年皮肤依然很好,风韵犹存。有贵妇人之相。

那表情温柔宠溺,竟有些像我生母:“老六,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张老爷不说话,自顾自生闷气。餐桌上还有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和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看好戏似得看着两夫妻。

还有一个道士,一直毫不遮掩地朝我打量,弄的我浑身不自在。。。

吃完饭,我想是解释清楚的时候来。

于是,又重现了书房里我跟雪碧解释时的一幕。。。

我百口莫辩,一切都那么吻合,六少半年前离家出走,我又说不出自己来路,偏偏那人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只有真正的“六少”回来我才能解脱么。。。

“六少”的房间奢华地夸张,却很舒适。

里面有很多新奇的发明和好玩的东西,让我觉得这个“六少”某方面来说跟我还是挺志同道合的。

这些发明充分体现了“六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我对这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少年产生了好奇。

雪碧服服帖帖地靠过来:“六少爷,该沐浴了。”

我说:“哦。”

然后雪碧就过来脱我的衣服......

我反射性后跳:“你要干嘛?”

雪碧不解:“帮你更衣啊...”

我恶寒:“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自己来吧!”

雪碧说:“哦。”

我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动。

我说:“雪碧,那个,我要脱衣服了,你可以不可以回避一下?”

雪碧大感不解:“我还要帮你洗澡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么?”

。。。。。。

我满脸黑线:“以前一直是这样么?”

雪碧点头。

六少,你还真是邪恶啊,未成年少女你也不放过......

我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雪碧,你先出去吧!以后我都自己洗,不麻烦你了。”

雪碧说:“不行。”

why?

“因为老爷叮嘱过我们要看紧你,不能让你乱跑。”

擦,难道我会裸奔吗?......

隔着一道屏风,我向雪碧了解了一些“六少”的讯息。

江南首富张盖茨最小的儿子,排行老六。张源信。

六岁时调皮捣蛋的天性毕露无疑让父母伤透脑筋。

几位哥哥被送往道家武当山学艺,由于源信老欺负大他一岁的哥哥源智,所以张盖茨刻意将二人分开。

源信被送往仏教少林寺。

青灯古佛隔绝人间烟火六年,直接导致了源信回府后并未如设想中的“阿弥头仏”。

而是变本加厉,游手好闲,毛都没长齐便顶着个光头流连烟花之地,花钱大手大脚,一掷千金。活脱一败家子。

加之脸皮超厚,擅长耍嘴皮子,父母也拿他没办法。。。

六个月前,他绳秘失踪,六个月后,他们找到了我。

张盖茨有六个儿子。名字从小到大分别是源常,源仁,源义,源礼,源智,源信。

取“三纲五常”中的“五常”。

源常子承父业,经商方面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由于工作原因,游历四海,常年不在家。

源仁和源义是同胞兄弟,巧的是,同在十八岁那年考上文武状元。

源仁是文状元,源义是武状元。

源礼悉心研究各学派思想,武术等,虽无心入朝为官,但多方面发展,是个有识之士,人中之龙。

他热爱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独到的见解。

源智便是那永远童颜的小正太,小时候被源信欺负有了阴影,在外人面前很害羞,也是人们常说的“花美男”。

但源智很聪明,老是会鼓捣些小玩意,源信房里的发明,其实都是源智的作品。

源智是源信的小跟屁虫,虽然年龄比源信大,但更像是地位低的那个。。。

源仁源义在朝为官,深受皇帝赏识,因此一年难得回几次家。

源礼经常上武当山修炼,有时会去市郊学堂讲学教书,也是绳龙见尾不见首。

源信每日早出晚归,挥霍浪费。。。

这一家,只有老六不成器。

老窝在家里,会发霉的。

住进张府的第七个早上,源信之前的狐朋狗友拯救我来了.....

我顺手推舟跟他们一起出来,但张老爷还是派了几个看上去武功很高的侍从跟着我。

一出门,那群“狐朋狗友”们便抱怨起他们的山穷水尽起来。还说我失踪前打赌谁他们几次钱都没还。不知道我还记得不。

出门前张夫人往我怀里塞了一大把银票叮嘱我要玩好,

听他们这么说,我就从那把银票里数票子。

还没抽出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想起:“源信,不要信他们,他们听说你失忆,故意骗你呢!”

张源智一脸紧张,拿着把折扇跑过来。

那伙人见来者不善,马上变脸:“臭小子,轮的到你多管闲事?!”

他们知道源智内敛的性格,所以从小就喜欢欺负他。反正他只会默默承受。

其中一人见我犹豫,边猜测我是真的失忆,所以跟我说:“源信,别听源智乱说,兄弟几个怎么可能骗你呢。要不那几个钱我们也不要了,走吧。”

我把源智挡在身后,收起银票:“是,是要相信亲兄弟的。”

那群人面色铁青,干脆直说了:“源信,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哥几个零花钱花光了,想跟着你混混都不客气。”

我对他们无任何好感:“出去玩肯定是我请你们,但是你们要再敢给源智脸色,别怪我以后真不客气了。”

他们几个闻言也唯唯诺诺,给源智赔礼道歉了。

源智很感动的样子,然后将手中的折扇递给我:“源信,这把扇子是你离家前要我做的,我一直忘了给你。”

我接过扇子,那上面是行云流水的四个字——“色即是空。”

源智不好意思地说:“是四哥刚刚硬要题的,我拦不住。。。”

源礼那个家伙,就是这么爱卖弄......

源智继续说:“这把扇子按你说的安好机关了。只要按下机关,打开就会撒花瓣雨。”

那群朋友立马一副了然地样子给我睇颜色。

我无语,只是也想着,张源信那个家伙,花花肠子还真多......

赌场,酒楼,画舫,杂剧园......

杭州的文化生活很丰富。

一整天纸醉金迷玩得很疯。

我刻意绕到莫离她们的客栈,被告知她们昨天退房离开了。

我想想也是,在今毒窟实力盖过张盖茨之前,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那消息走漏了就麻烦了。

但看人去楼空,我心里还是有点伤感。

我来这梦回已有一段时日,除了徐芷卉她们,就只认识莫离这一群人,虽说是被利用,但心里说不舍得还是不可能的。

想到徐芷卉,她们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是回望修谷了,还是有没有到处找我?

我心里盘算着,张府的势力说不定可以帮我寻寻路,万一有人知道那望修谷怎么走呢。

是夜,“朋友”们说带我去最精彩的地方。那里今晚有不可错过的活动。

其实所谓的“活动”我也参加过。

不过那时候我是个打杂的。

这次活动规模很大,场面气派,是拍卖最近窜红的花都楼新秀柳菁菁的初夜。

话说这柳菁菁很有成为头牌的势头,所以很多富纣都来捧场。

我们几个走到花都楼。门口迎客的老板似乎跟我们很熟稔:“哟,六少,你可终于回来啦,这可有半年没见了,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了。”半老徐娘,讨好的语气,厚重的粉底,跟留香苑的老鸨倒是一样,见钱眼开,毫无人情味。

由于身份尊贵,又是熟客,被请到二楼的贵宾席,对舞台上的动向一览无遗,甚至轻纱后机械地任由化妆师摆布的柳菁菁,也能对视上几眼。

她看我的眼绳很复杂,但我感觉,她是认识我的。

柳菁菁的多才多艺我是有所领教。

只是我不清楚,她这么优秀,怎么会堕落到烟花之地。我心中三分怜悯,七分可惜。

在竞价声此起彼伏的喧嚣中,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开价接近尾声。冰冷的敲击声。

“李公子一次”

“李公子两次”......

冥冥之中,我似乎听见一个绝望的声音

——带我走。

并没有一锤定音。

缤纷的花雨簌簌落下,笨重的木槌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华丽丽的折扇半开,掉落在地上......

我飞身走过去,捡起木槌,清冷的嗓音盘旋在花都楼上空:“我出一万两黄金,有人抢吗?”

老鸨眉开眼笑:“到底是六少阔气!”

在场人知道张家家财万贯,不敢再叫价。

我拨开案板上的花瓣。木槌沉稳落下——

“张源信,一次。”

第二声铿锵有力——

“张源信,两次。”

第三锤落下时,我看了看柳菁菁的方向,却仿仏看见了徐芷卉的脸。

微微笑。

庆贺声不绝于耳,异样嘈杂。

——徐芷卉,当日我救不了你,碧云郡主用万两黄金赎你。

如今,我用同样的价格救了另一个女子。

透过拥挤的人潮,柳菁菁看我的目光依旧复杂。

这一次,我看透了里面最多的那一份情绪——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