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回归陆地

寂静中,几个小时过去了。这寂静里掺杂着僵持不下的冷战。

约翰华生闭着眼睛,一只冰冷的手将他的脸颊抚摸,他叹息的说,“我不想睁开眼睛,夏洛克,睁开眼睛和没睁开眼睛没什么差别,我还是看不见你。”

夏洛克在他身边爬起来,静静的坐在约翰华生旁边。

约翰华生伸过手,握住他的手心,夏洛克始终不说话。

对于他来说屠杀就是一件苦差事,而那条通往黑暗地牢的走廊对约翰华生来说像开启地狱的大门,里面关着一只祸患无穷的魔鬼,就像莫里亚蒂那样的魔鬼,这种魔鬼必须铲草除根。

约翰华生沉默的从床上坐起来,他只能在空虚的黑暗中听见一些响动,他摸索着穿上睡袍,依循他对房间的了解,走到盥洗室,他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他摸黑的捧起水洗洗脸,然后擦干净。

接着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换上衣服,夏洛克一如既往的把他带到餐厅,约翰华生坐在桌边,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一杯咖啡,他把咖啡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夏洛克正在旁边喂他,有时递过来的是一块馅饼,有时是一大块肉,还有水果。约翰华生不多做考虑,张嘴就吃。

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只要感觉到夏洛克近在身边,约翰华生便感到安宁平静,食物也变得美味可口起来,他无比珍惜这种感觉,久违了十几年,直到和夏洛克的重逢才终结了他的孤单。

他手上握着那根旧旧的胡桃木手杖,没想到夏洛克会一直为他留着,或许是用来睹物思人,有时候,无可否认,这个高高在上的血族反过来被他驯服了,现在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更像是照顾他的仆人,麦考罗夫特看到这一幕务必会气的头顶生烟。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满月了,约翰华生被领到书房里,夏洛克把他的手按到一块浮雕木板上去。

“这是电力装置的草图。”

约翰华生吃惊的抚摸着木雕上复杂的图案,有点像古代的吉普赛人占卜用的星象罗盘,夏洛克牵引着他的手指,让他顺时针的绕着一个方向移动,“这个图阵是个模型,启动之前需要刻到地面上去,这些凹槽里头,要分别摆上人类不同部分的断肢和器官,一共二十四个位置,你不会想要知道是哪些器官的,人类的心脏是其中的必需品之一,”夏洛克说着,让他的指腹经过了一些纵横交错的符号,停留在木雕的正中央,“而这里,正中间要蓄满血,许多许多的血,这样就能转移掉某个特定方位上的电流,虽然我从未试验过,但理论上来说,这个装置毫无缺陷,无论多么强大的电荷都能被转移掉。”

约翰华生摸到中间那个深深的蓄血池,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二十四条人命才换取了他的自由,约翰华生推开木雕,往后倒退一步,心里很难受。

“真他妈见了鬼!”约翰华生骂道,“二十四条人命?就为了这个破图阵要花上这么多的鲜血和生命?”

“无论怎么样,人已经死了。”

约翰华生一直往后退,靠在酒柜上,他忽然很悲伤,“这到底值不值得?这个城市和外面的城市没什么两样,只是许许多多鬼地方中的一个。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就算出去了也没有片刻的和平。”

夏洛克走过来扶着他,一只手隔着薄薄的衣服抚摸着他的后背,约翰华生往前一靠,倒进他怀里,牢牢的将他抱紧,约翰华生虽然看他不见,但夏洛克的脸一定像雪一样的苍白,说不定和自己一样皱着眉头无法散开。

“发电厂剩余的人类死活不肯跟我出去,我说服不了他们,他们原本就对血族持有戒惧之心,如今更是对我秉持不信任的态度,他们从父辈起就生活在这里,对于这些活在地底下的人类来说,这才是他们的家乡,没有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向往。”

“把他们留在这里安全吗?失去了你的黑暗之城,他们会变回牲口吗?”约翰华生不想得到回答,夏洛克也无法信誓旦旦的和他承诺。

接着长久的沉默过去之后,黑暗中,夏洛克抓住约翰华生的手肘,领着他穿过响着回音的奢华走廊,朝发电厂走去。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离开这个黑暗之城了。

一阵下楼梯的声音,这一扇门打开后,另一扇门又关了上去,约翰华生只能通过听觉来分辨他已经进入了发电厂的范围,夏洛克一直牵着他的手。

夏洛克走到那个黑洞将会现形的地方,然后就去忙碌了。

“你在干什么?”约翰华生高声问道。

“我在做准备工作,那个木雕上的图阵,我要把它用刀刻到地上面去。”

夏洛克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他并没有站的很远,似乎正在不停的走动,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可说话声不停的变幻着距离在飘荡。

“别郁闷了,约翰,说到血腥和屠杀,你我都明白那些都是无法挽回的过错,懊悔和心痛是无用的,我们得摆脱这些回忆。你不能一直惦记着。”

约翰华生重重的叹息,“我并不想你沾满血腥,但我只能如此……你恨我吗?夏洛克?我叫你干那种事,你在火车上经历的,你都告诉过我,那些骇人的景象,你也看见莫里亚蒂带领着那些丧心病狂的血族做过无数可怕的事情。”

约翰华生的嘴唇绷紧了:“你的火车被他变成了一个屠场,夏洛克。”

这短短的一句话在空气中盘旋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你醒来后,火车上到处是尸体,无处不在,整整十天的屠杀,每一夜都在进行,没有停歇,就像庆祝一样,举目望去能看到的都是尸首,而且是零碎的残躯,全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还有人戴着镣铐关在车厢里等待着被撕开喉咙。还有人被头朝下的吊在车门上,他的血被放得干干净净。”

约翰华生低声的说,“死的人太多了……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识,但这些画面总是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能想象那血腥的场景,你知道我能。光是听你描述我就已经觉得恶心,也更愤怒。亲爱的夏洛克,你必须为了我干那种脏活,我很愧疚,也很抱歉,因为我强迫了你,可夏洛克,你不能让外面的事情再度重演,那种魔鬼只要活着一天,就是我们在纵容罪恶。万一他有机会跑到外头去,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到那时候,要后悔已经太迟了。”

夏洛克很久才回话,“我明白,我没有怪你,是的,我很不愿意杀生,无论是活人还是血族,可我更加清楚有些必要的杀戮无法避免,就如那两位猎人,他们不死,会牵连你和你妹妹的性命,约翰,你我之间仍然存在一种偏见,死的人若是你的族人,无论那人是多么的凶险歹毒,你也会觉得怜悯,可死的对象变成血族,你就会觉得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当我不得不烧掉整条火龙来杜绝更多屠杀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厌恶,他们全在那儿,我的追随者,不管他们是否真心,都在那火海里,他们都在尖叫,疯狂而又语无伦次。他们都曾是我的人,称我为王,最终却死在我放的火里。从某种意义上讲,那都是我的错。我力量太过薄弱,我让一百多名无辜的血族丢掉了性命。”

约翰华生哼了一声。“无辜?”他说,“我可不觉得他们无辜,无心向善的兽类。他们表面上装的很谦恭,内心里都在想着怎么吸食人血,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约翰!”

“够了!夏洛克!”约翰华生看不见的眼睛里透出痛苦,“你的确有你美好的梦想,我也欣赏你那梦想,人类和吸血鬼互相信任,友好共处什么的,光是听上去就觉得非常的令人向往,可你肯定渴极了……只要一天没喝那该死的药酒,你将会和吸血鬼没有两样,我和你本来就不同,你怎么能够指望着我和你想法一模一样。我害怕……但我害怕也是没有用的,我们出去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戮,你我都想要解决掉那个混帐长老,出去之后,我们会过上只有死亡,血腥和恐怖的生活,我们得渡过无尽而虚空的血腥长夜。”约翰华生觉得未来有某种阴郁的东西,难以解读,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颤抖。

“约翰,”夏洛克忽然出现在他身前,握住他的双手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和莫里亚蒂不是同一类,和人类长久的争斗下去,只会让我们这个族类走到绝种的末日。”

“抱歉了,夏洛克,我又和从前那样一时冲动,不顾后果的说话,我说吸血鬼都该死,可不包括你,你会战胜莫里亚蒂的,不管他多么的强大又古老,你会再次成为血族的领袖,然后让所有的野兽都听从你,从此改写血族嗜血如狂的历史,你会的,你能做到。”

“我曾经问过你,约翰,如果我的族人和你的族人开战,你会站在谁那一边,你回答了我,你说你会站在你自己人的那一边,可我没有告诉你我的选择,如果我也被逼着面临选择,那么,决战的那一天,我会站在你这一边。对于我来讲,和你在一起才能算是我存在的真正意义,”他伤心地说,“我的梦想就算实现了,可我若是与你因此反目成仇,那我也快活不到哪里去,我已下定决心,夏洛克福尔摩斯会重新成为血族之王,但约翰华生才是我的主宰,我不会辜负你的任何要求和期望,你不必对我发号施令,我也会臣服于你,我的约翰,我的永生和力量都是你的,任由你驱使。”

约翰华生无法考虑他和夏洛克的未来,这是一个大问题,如果他们顺利出去了,并且在那些复仇的恐怖之夜里侥幸活下来了,到时候约翰华生要面对的是整个血族,而不再仅仅是一个令他仇恨的长老,那些血族,约翰华生亲眼见识过夏洛克试图与他们交谈,向他们讲清道理,但实际上很少有用处,只要稍有其他人威胁到夏洛克的地位,或者没了药酒的援助,他们就全都显露原来的嗜血本性。

谁能让狮子终生吃草,谁能将野兽无限期地置于囚笼之中?约翰华生想到的未来很悲观,太悲观了。

可夏洛克一点也不在乎,“我只能尽力做到不被别人有可乘之机,我是暗夜生物里的异类,我时常想这世界这么的大,不可能只有我这么一个异类,我迟早能找到志同道合的血族,而且再说了,还是有少数和我亲密的血族,比如我哥哥和他的仆人,比如茉莉琥珀,他们都理解我,在我眼前从不忤逆我。”

约翰华生点点头,不得已承认道,“是有那么几个的……但我仍然坚持我的看法,大多数的血族都该从世界上消失。”

夏洛克皱起眉,“所以才需要这个黑暗之城的存在,陆地已由你们人类统治,我们混迹其中只是怪物,在数千万年的岁月里饱受驱逐,曾有一位血族主宰,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可怕的祖先,你们称他为德古拉伯爵,他已经死了好几个世纪,但人类从来没有忘记他制造过的惨剧,我要终结这种惨剧,让血族不管住在陆地上,还是黑暗之城里头,都变得温顺可爱,受人类的欢迎,我会改进酿酒设备,生产更多的存货,让血族永生永世—起饮用药酒,用以压制饥渴,等这个美到冒泡的梦想实现以后,然后,我能去哪儿呢,约翰?我还能做什么?我只能和你待在一起。”

“直到我死。”

“是的,约翰,直到你死,然后我会陪着你。”

突然间,约翰华生明白了夏洛克的意思,一阵从未有过的冰冷之感传遍他的全身。

殉情。

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

约翰华生的胃部深处猛地搅动起来,一半原因是,夏洛克情愿舍弃掉永生和他一起结束生命,这让他惋惜和愤怒,但另一半原因是,这一胆大妄为之举让他心醉神迷,这简直是他从夏洛克嘴里听到过的最令他发烫的情话,噢夏洛克福尔摩斯,好好想想吧,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约翰华生了。

“你说的对,约翰,我虽然感到很不愉快,但一些必要的牺牲是无可避免的,在实现梦想的途中,我们注定要大开杀戒,别无选择。你我只能放下这些沉重的负罪感,”能听到夏洛克恢复了以往那种优雅从容的微笑,“我答应你,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减少损伤。”

约翰华生一直静静地听着,而后,他的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一缕勉强的微笑,“好吧,”他说,“让我们出去并肩作战吧。”

一声稚嫩的话音有些怯生生的回荡在约翰华生身后,约翰华生心想,小约翰忽然在他眼前这么发怵,多数是被他们的对话给吓坏了,约翰华生主张嗜血成狂的血族都该死,而万一真的开战,夏洛克则会不顾一切的站在约翰华生这一边。

难怪小约翰对他的态度瞬间变成一只绵羊似的又乖又软。

夏洛克说图阵准备好了,约翰华生在黑暗中闻到了大量呛鼻的血浆味,他听见了冰块的响动声,夏洛克似乎从存满冰块的容器里取出了什么,约翰华生意识到,那肯定是人类的断肢。

他莫名有些发冷。

又过了一段时间,约翰华生的手忽然被小约翰握住,他轻轻的说,“教父,爸爸都弄好了,血也已经注满了,还有20分钟,黑洞就要出现了。”

发电厂忽然之间没有一丝动静,约翰华生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微弱的叮当声传进他的耳朵,那是作为引电器的金属铁叉碰撞时发出的脆响,接着这些他无法分辨形状的金属铁叉开始滋滋的产生强烈的电流声,似乎正在把某处的电流凭空引过去凝聚成一团莹白相交的闪电球,约翰华生见过荒野里的闪电球,足足有铁锅那么大,雷雨来临之前,会像鬼火似的飘荡在地平线,一碰到地面就会轰然爆炸。这滋滋作响的巨大电流声听起来,那凝结的闪电球肯定大的超乎他想象,恐怕得和烟囱这么壮观,开始有风在他身边旋转,约翰华生的裤脚被旋风唰的哗哗舞动。

约翰华生皱起了眉头。

夏洛克幽灵似的出现在他耳边,低沉的叫了一声:“我们走吧,黑洞出现了,电流正在被转移。”

他刚握住夏洛克的手,一顿猛烈的风席卷了他们,约翰华生几乎要被风甩出去了,夏洛克死死的揪住了他,他盲目地朝某处伸出手,抓住夏洛克的衣服,小约翰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用力的抱住了约翰华生的腿。

黑暗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约翰华生被夏洛克往前拽了一下,眼前的飓风差点儿把他的脑袋吹掉,一时间他头晕目眩地躺在夏洛克怀里,他的胳膊一直被夏洛克抓着,约翰华生有点想要哇哇大叫,但夏洛克一直在他身边,他压下了所有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已经进入到黑洞里面去了,四周围的空间正在粗暴地旋转,那力量简直要撕裂他,一阵上升的腾空感,约翰华生的脊背撞到一记坚硬的石壁,他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他进来时经过的岩石滑梯,不知为何他竟然在这条又长又黑的滑梯里被风力推动着向上窜动,小约翰抱着他的腿没有丝毫放松。

约翰华生开始在这条漆黑无尽的通道上回想夏洛克和他讲过的所有事情,所有那些可怕的夜晚,当饥渴完全占据了夏洛克的身体和灵魂时,他所度过的那些可怕而痛苦的时光。

这些都会结束的。

约翰华生牢牢的抱住他的胸口,一种怪异的感觉淹没了他,岩石滑梯的角度现在更加倾斜,变成一道呈现直角的悬崖峭壁。

“不……爸爸……”一个声音唤道,这是一声嘶哑的低语,一声可怖的,饱含痛苦的哽咽,约翰华生和夏洛克都听到了这声音,在这阴暗的狂风席卷中,他们全听到了。

那是小约翰的声音,他的手指松脱了,约翰华生赶紧从夏洛克怀里弯下腰,试图握住他的手,而夏洛克的双手完全不能松开约翰华生,因为风实在匪夷所思的狂烈。

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上升,他们其实是被风卷进去,风朝哪边前行,他们就得随着风的方向前进,小约翰再次从约翰华生的腿上滑落了一截,他的指甲突如其来的变长,插/进约翰华生的肉里,他的双臂往下坠落,十根手指甲撕烂了约翰华生的长裤,深深陷进他的肉里,拖出好几道长长的血痕,约翰华生咬着牙,还在努力的从漆黑中摸寻着小约翰的手臂,试图把他重新拉上来。

痛苦让他的脸扭曲了。

“爸爸!我要掉下去了!”

“约翰……”夏洛克焦急的声音分不出是在关心约翰华生还是他的小约翰。

“我就要抓住你了,别松手。”约翰华生终于摸到了他稚嫩的手腕,“我抓住你了,上来……”

小约翰将指甲从他腿上拔/出/来时,约翰华生痛苦的浑身不停地战栗,鲜血从他的腿上滴下去。

“爸爸……”小约翰断断续续的喊道,“我……要……摔下去了……爸爸……”

约翰华生的嘴角开始颤抖,手心开始打滑,他意识到,小约翰的指甲插入了他的掌心,血流出来让他的手心黏糊糊的,他的小手腕不得已的逐渐脱离着约翰华生的手指间。

“爸爸……”小约翰喃喃道,“我也要出去……我也要出去,不要丢下我,爸爸,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黑暗之城里,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约翰华生努力的绷紧全身的肌肉,他的手心被小约翰划破的遍体鳞伤,但是听着他小小年纪发出来的痛苦哀求让约翰华生几乎忘记了他流血的疼痛。

“夏洛克!帮他一把!”

小约翰正在乞求:“爸爸!不要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在地底下!”

一阵剧痛传遍约翰华生的全身,几乎令他昏厥,他的手心被掀开几道深深的伤痕,冰冷的小手瞬间离开了他,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消失在滑梯底下,小约翰彻彻底底的朝原来的地方坠落下去。

夏洛克用力的抱紧约翰华生,才避免连他也一块掉回去了。

约翰华生感觉到鲜血正从他的手指间流淌下去,他眼前一片漆黑,他费尽了力气,心脏怦怦直跳,刘海在额头上翻飞,他的声音沙哑,显得很疲倦:“夏……洛克……他掉下去了。”

夏洛克狂风中说:“我知道,约翰,我看的很清楚,我不能丝毫分神,而你也得搂紧我,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

约翰华生趴在他怀里,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听到头顶发出“滴答”的水声,水滴由上至下敲击在石块上,随着他们不断的上升,这滴水的声音更大了些。

接着他被狂风粗鲁地向前一推,往前飞扑出去,夏洛克一时将他脱手,约翰华生的脸重重地撞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

钟乳石窟四处都在滴水。

“约翰?”夏洛克焦急的呼唤他。

约翰华生挣扎着从滑溜溜的石头上跪坐起,手里还抓着一根拐杖,此刻被惊吓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外面了吗?夏洛克?”

“是的,”夏洛克跳过来,扶起约翰华生,“你没事吧,约翰?”

约翰华生慢慢的环顾四周,随后不快的说,“该死,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约翰!我们正在一个大石窟里头,让我们往外走走。”

“很好,”约翰华生紧张兮兮的,像一个许完愿望后担心美梦成空的人,他不安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让我们走出去吧……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夏洛克在他耳畔轻轻笑起来,“我也不敢相信。”

古老的瀑布草木丛生,充斥着枯裂的纹路,它高居在峭壁之上,脚下便是上古以来曾经奔流不止永无穷尽的长河,现在只剩下一片茂密的森林。

夏洛克把他横着抱起来,站在瀑布的边缘,俯视干凅河道的千姿百态。从这里望去,高峻的石崖之外是一大片古老的森林,沿着河床生长,在大地上蜿蜒。

星月在头顶冷漠而又恬静的照耀,一只孤零零的猫头鹰飞过夏洛克的头顶,他擡起头看着云彩之间的圆月,这里的空气充满了生命力,夏洛克抱着他往前行走,来到了他废弃的火车旁。

悬崖边,火龙静静的死在这块永久的墓地里,没有烟雾,没有蒸汽,没有汽笛也没有任何的火光。残败的躯壳只剩下死寂般的宁静,历经十数年的风雨销蚀,火龙的骨架仍旧屹立不倒,车厢外面的雕刻已经模糊不堪,时光和风雨在火龙的躯壳上留下了痕迹。

夏洛克还能回忆火车烟囱中喷吐着烟雾在大地上疾行,还能感受到火车在铁轨上的速度,夏洛克用视线经过整条躯壳,仿佛用视线在安抚这条安息的功臣,上面已经长满了野生的鲜花和蘑菇,铁锈让镌刻的字迹辨认不清。

接着,夏洛克毫不留恋的经过死去的火龙,里面的血族骨灰已经被烈日,风还有雨水冲刷洗净,或是吹散到空中,带到远方,夏洛克失去了血色重生号,但他依旧要继续四处游荡,在深夜中徜徉。

约翰华生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显得非常安静,他在夏洛克手臂间深深的呼吸着熟悉的陆地气息。

几只深夜蝴蝶盘旋在夏洛克的肩膀边,轻柔的藤蔓从树上垂荡下来,扫动着约翰华生的脸,夏洛克抱着他离开这片森林。

他们彼此心灵相通,虽然有时会碰撞出激烈的争吵和火花,但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心情都是一致的,约翰华生不必开口,夏洛克也明白他久困在黑暗之城三个月以来,回归大地后第一个想去的目的地。

凌晨3点,伦敦街角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宅邸被轻轻敲响了大门。

老华生穿着睡衣咚咚咚的跑下楼,拎着一盏油灯打开门。

一只身穿白袍的吸血鬼抱着他的宝贝儿子出现在大门外,约翰华生身上有血,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心垂在身体旁边,老华生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惊恐的往后倒退一步,立即从墙上摘下一把木制的十字架对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脸,“魔鬼!放开他!我……我要报警,你对我儿子干什么了?”

“给我一张长凳,我会放开他的。至于报警,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干,我无人能够阻拦,这你是领教过的。”

夏洛克无视掉他手里的十字架,他绕过老华生的肩膀,抱着约翰华生穿过楼梯时,约翰华生的母亲穿着一条睡裙,在楼梯上警惕的站着,夏洛克停下脚步,擡头望着她,他礼貌的对女主人微笑了一下,露出嘴角的两根獠牙。

华生夫人立即两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吓昏在楼梯上。

夏洛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重见天日了,拖油瓶甩掉了,第三者也该快了(喂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决战也近了,但我真的不想莫娘A掉,让他们全都和平相处多美满呀

【火龙篇】和【地下篇】之后新篇章不出意外就是完结的篇章了

圣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