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浅 作品

第50章 时间给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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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衿也有些意外,刚刚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就是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见陈子佩。

原来那些人不是冲着谢家来的,而是冲着她啊。

她朝陈子佩报以微笑:“子佩,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陈子佩心中得意,只当陈子衿还在讨好她,回了句:“我哪里能和你比,姐姐也没什么变化啊,依旧这么貌美。”

“不不不,我不是夸赞你年轻貌美的意思。”陈子衿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又蠢又坏。”

“落在我手上还敢嘴硬?”陈子佩气急,拿起桌上的匕首对着她的脸恐吓道,“你是不是很满意自己这张脸?等会儿,我就会把它一点点划开。”

“等会儿?”陈子衿有些疑惑,“我以为你一刻都等不了了呢。”

陈子佩不禁为她鼓掌:“姐姐,我真是佩服你,这个时候还能嘴硬,一会儿你应该感谢那个贱人,毕竟是她让我们姐妹俩能够好好叙叙旧,是她让你能够多活了一会儿。”

陈子衿点点头:“噢,那看来一会儿还有别的姐妹要来了。”

见她一丝害怕的神情也没有,陈子佩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咒骂:“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自从你回了陈家,阿耶满心都是你,缩减了我的吃穿用度来养你,凭什么啊?”

谁让你生得不够美,不能够给阿耶换功名呢?

其实陈子衿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为了从陈子佩口中探听出更多的消息,她还是不要激怒她,就让她顺着自己的节奏来走吧。

果然,陈子佩见她没有反应,继续发泄着心中不满:“明明是我先看上谢郎君的,后来就是你故意勾引他,凭什么你可以进陈郡谢氏的门,我却只能嫁给丁贤这样的人?”

原来她是丁县令的夫人,那今日她和谢玄去丁府的时候,陈子佩就已经知道她来了。

来龙去脉搞清楚了,陈子衿冷冷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故意冒充谢玄给我传信,然后害杀害了冬青,对吗?”

提到冬青,陈子佩忽然大笑着拍了拍陈子衿的脸:“好姐姐,冬青难道不是替你死的吗?要说起来,你也是凶手之一。”

她的脸色转而又阴狠了起来:“区区一个贱婢的命,倒是改变了姐姐的命数,若你不是故意借着她的死闹事离开陈家,又怎会有今日?我想冬青的魂魄若是还在人间,她也应该知道该去找谁寻仇。”

昏暗的房间内,烛火忽明忽暗,陈子衿的神情亦是严肃了起来:“陈子佩,你应该庆幸这世上没有鬼神,否则你如何能够夜夜安睡?”

“够了——”陈子佩粗暴地打断她,“你没有资格说这些,你为了一个贱婢,不惜与亲生父亲决裂,这还不够,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后来你又让谢瑶前来翻案,还故意找了个由头撤了阿耶的官职,害得他终身不得入仕,你难道就能够夜夜安睡了吗?”

陈子衿微微叹息:“你如果安分些,躲我远一些,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陈子佩没听清,面色狰狞:“你在那嘀咕什么?”

门又一次打开,黑衣人蒙着面,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丢了进来。

陈子佩朝他挥挥手,他便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唔,唔唔——”那女人比陈子衿惨多了,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嘴里还塞了布条,在陈子佩扯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陈子佩的脸在烛火下透着一丝兴奋:“首先为你们介绍一下彼此,这位是从小抢我风头害我沦落至此的姐姐,这位是我夫君的娇美外室,噢对了梅娘,如果不是我的好姐姐,我也不至于嫁到乌程县来,也不会拆散了你与丁贤,到了地下之后,你记得好好和姐姐算算帐。”

梅娘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发不出一个字来,听到了地下这个词,惊恐地瞪着眼睛。

陈子衿大概知道了,陈子佩的目的是什么了,她缓缓问道:“子佩,你应该知道,如今我不仅是陈郡谢氏家的正妻,宫中的太后娘娘亦是会时常传召,今日如果我不明不白的在此丧命,你可知道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后果?”陈子佩笑出了声,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的笑话,“我知道姐姐和姐夫来了乌程县,邀姐姐来秉烛夜话,谁知道我夫君的外室早就想除掉我好入主丁家,她一时眼花将姐姐错认成了我,我要承担什么后果?”

“我没你那么丑陋,瞎子才会认错。”陈子衿冷着脸说道。

“啪——”陈子佩一个重重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顿觉心中爽快极了,“你继续嘴硬,知道我为什么不堵着你的嘴吗?因为一会儿这里就会有大火,我想听你,在大火里疯狂尖叫的声音。”

她又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梅娘,这么一比较,我对你多好,你看我堵着你的嘴,让你安安静静地走。”

陈子佩起身走到床边,一擡手,将蜡烛打翻在床榻上,那些被褥早就被油浸泡过,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她在火光中朝她们俩走来:“对不起,火烧起来了,我就不陪你们了。”

梅娘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陈子佩,你还有件事没做。”陈子衿喊住她。

“你不是说,要一点一点划开我的脸吗?怎么,只是杀了我和你夫君的外室就让你高兴地冲昏了头脑吗?”

“哈哈哈哈……”陈子佩大笑,“好吧,既然你求我,那我就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

她一点点走进,陈子衿握着手中藏着的金簪,随着她一步步走近而调整着角度。

再近一点……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

金针准确地飞射出来,全部飞向陈子佩的右眼,她捂着眼睛疯狂地发出了尖叫声,手中的匕首扔了出来,从陈子衿的脸庞边擦过,划破了她的皮肤。

趁着她吃痛捂着眼睛,大火已经烧到了眼前,陈子衿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伸到那一簇火苗前,手上的布条被大火燃烧,断裂开来,她顾不上手上皮肤被烧到的痛,捡起地上的匕首,割开脚上的束缚。

“陈子衿我要杀了你!”陈子佩痛到了极致,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就要过来抓她。

却被她灵巧躲开。

地上的梅娘发出激烈地呜咽声。

救她,也许会错失了逃走的最佳时机,但是不救她,这毕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忽然,屋外传来急促的声音:“梅娘,梅娘你在里面吗?”

是丁贤!

陈子衿冲过去打开门:“丁县令,你的梅娘在这里!”

“衿衿!”谢玄跟在丁贤的身后,见陈子衿墨色的长发凌乱散落,脸上还有一处在流血,他慌忙冲上前去,拉过她的手。

“嘶——”陈子衿的手背刚刚被火灼烧,被他用力一握,吃痛地叫了一声。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印象中,她从没有在谢玄的脸上见到这样愤怒的神情,他的双手都气得在颤抖,提着刀就要往那间屋子里冲。

“没事了,我没事了。”她拦在他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是陈子佩,她把我和丁县令的外室抓到了这里,要用火烧死我们,我用金簪里的针射了她的眼睛,逃了出来。”

丁贤的人已经将梅娘救出,一见着丁贤,梅娘也顾不上周围有什么人,哭着扑向他:“贤郎,大娘子派人将我捆来,她要烧死我,还要烧死她的姐姐,呜呜呜,人家太害怕了。”

陈子衿沉默了半晌,跟娇滴滴的梅娘相比,自己不仅冷静地不像个女郎,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夫君。

陈子佩被谢玄带来的甲士押解出来,她的脸颊上挂着血珠,右眼珠仍在不断滴血,仿佛一滴滴血泪流下,显得面目狰狞。

“你、你竟然如此歹毒!”丁贤率先咒骂道,“恶毒的妇人,居然连自己的姐姐都下得去手,来人,将她押入大牢。”

谢玄冷着脸:“不用押入大牢,直接在这里就地行刑,事后我会亲自向谢太守禀明此事。这等毒妇,残害手足,不足留在人世,多一秒,都让人觉得恶心。”

丁贤唯唯诺诺:“全听谢郎君的!”

“且慢。”陈子衿制止道,“我要带走她,还有一桩命案与她有关,我要亲自审问。”

租赁的庄园已经烧毁,谢玄不明白为何陈子衿要将人带到那日垂钓的湖畔。

此时此地,只有谢玄、何谦与她们二人,陈子衿命何谦将陈子佩按住,跪在地上:“陈子佩,你是否承认,当日是你杀了冬青。”

“呵,还假惺惺地问我干什么,你不是早就都知道了吗?”陈子佩十分不屑,今日是她运气不好,反而落在了陈子衿的手里,于是也放弃挣扎,冷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冬青是替你去死的,但我想你应该不知道,那个贱婢死前还在不停地担心你。”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是冬青,但你还是对她下手了,是吗?”

“没错!”陈子佩瞪着眼睛看她,另一只眼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珠,“我按着她的头,看着她一点点在水里死去,虽然不是你,但她穿着你的衣服,梳着你的头发,我觉得心里很舒服,就像真的把你杀死了一样。”

“陈子佩,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到这里来吗?”陈子衿指了指何谦,“这里原本是他阿耶想要投湖自尽的地方,你的夫君丁贤将人逼上绝路,你的手上也沾着冬青的血,原本我是想着,找到你之后,亲自把你带回始宁县,带到冬青死去的地方,杀了你生祭,但我改变主意了。”

“本来想着冬青一个人在水下太冷了,这一世换你去做她的婢女好好服侍她,但我想,冬青见到你这副样子,也会觉得恶心吧。”

“何谦,在她身上绑上石头,丢到湖里。”陈子衿神色肃杀,“陈子佩,你就生生世世,留在乌程县的水底看着,看着你的夫君将外室迎入门取代你这正妻,看着我如何在这世上好好活着,看着我与谢郎君百年之好,看着所有人都过得比你好吧。”

“陈子衿,你——”

话还没有说完,何谦手脚麻利地将两块石头绑在她脚上,没有一丝犹豫地,转手就将这人投进了湖里。

月色下,湖面泛着幽幽的银光,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之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

“何谦,我让你杀人了,你怕不怕?”陈子衿微笑着问了问他。

那少年郎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娘子让我做的是正义之事,何谦不怕。”

“嗯,你去将马车驾来,我走不动了。”她吩咐道,何谦领了命,转头就去了。

谢玄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笑着摸摸她的头:“衿衿有话就说吧。”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虽然那时你已经托二哥为冬青一死翻案,也惩罚了我阿耶终身不得入朝为官,但我还是一直在找陈子佩,我只知道她嫁到了吴郡,心中想着,这件事早晚要与她有个了结。今日我私自对她用了沉塘之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谢玄没有回答,伸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凑上前去对着她脸上那道伤口吹了吹,温柔地问她:“脸疼不疼?”

陈子衿有些怔怔,随即摇了摇头。

“我从来不觉得你可怕。”他深深地看着她,“四年前,在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被你的容貌和言辞吸引住了,后来你利用我摆脱婚事,我也不觉得你可怕,只觉得你可气,既然要利用为何不一直利用下去,再然后,我知道你不是豢养在掌中的金丝雀,而是能与我一起翺翔的鸟,也不觉得你可怕,只是觉得,你更加可爱。”

月色溶溶,听了他这一番话,陈子衿竟泣不成声。

何谦驾着马车,也不敢上前。

这谢郎君看着温温柔柔的模样,怎么也会惹妻子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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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摊牌了,不装了,我承认一见钟情的人是我。

陈子衿:那个,就是,如果你当时没有开口说话,我其实也觉得你很不错。

谢道韫:我怎么说来着,好好的郎君非长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