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雪粒子跟撒了把盐似的,劈头盖脸往人脸上砸。?k!e~k`a+n/s\h?u~.·c¢o`m?
丽昭仪蜷在鎏金暖轿里,怀里抱着的手炉早没了热气,她抬脚狠狠踢向脚边炭盆,铜盆沿积的雪扑簌簌落进炭灰里,溅得月白绫面靴尖上都是灰点子。
“这群贱婢!”她骂骂咧咧掀起狐裘下摆,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湖蓝中衣,指尖掐着暖轿帷帐上的金线流苏狠命扯了扯,“昨儿才赏了那轿夫两匹蜀锦,如今就敢拿这种慢腾腾的死轿来搪塞本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嚼舌根,说什么‘昭仪娘娘去皇子所当牛做马’?”
轿外的翡翠缩着脖子往轿杆旁蹭,鬓角那支银蝶步摇碰着轿沿叮铃哐啷响,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了层霜:“娘娘息怒,前头永巷窄,又积了雪,轿夫们怕滑了脚.....”
话没说完,忽听得前头传来骡马惊嘶,紧接着“砰“一声闷响,暖轿猛地往右侧倾斜,丽昭仪前额结结实实撞在雕花轿壁上,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哎呦!怎么回事?”丽昭仪满脸的愤怒,用力的扯开轿帘,银红猩猩毡帘上的积雪劈头盖脸砸下来,糊得她满脸冰凉。??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伸手一抹,眉间新点的朱砂痣晕成滩红泥,衬着她青白的脸愈发狰狞。
抬眼一瞧,对面停着辆青竹帷的车辇,帘子掀开半角,露出个穿石青比甲的宫女——竟是珍婕妤身边的琥珀。
“瞎了你们的狗眼!”丽昭仪身旁的翡翠义愤填膺,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往雪地里冲,身上的宫女衣裳扫过积雪,露出裙角黑线绣的喜鹊纹沾了泥点子,“知道这是谁的鸾轿吗?冲撞了昭仪娘娘,仔细你们的皮!“
琥珀垂眸福了福身,语气不咸不淡:“原是我家小主的车辇走得好好的,谁知贵轿突然拐过来,惊了牲口......”
“放肆!”丽昭仪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雪粒子落在绿萝鞋面,“你家那病歪歪的小主,成日里往皇子所附近晃荡,当本宫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无非是看小皇子没了亲娘,想过来假惺惺献殷勤,巴望太后瞧在眼里——“
“昭仪娘娘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温吞吞的声音从车辇里飘出来,月白狐裘滚着墨绿貂毛边的人影掀帘下车,正是珍婕妤。*天<=(禧?¥小%$说*1ˉ网·^ ?*最\a-新^_章′`节¤?更u新??¨快,¨ˉ
她垂眼拨弄袖口的缠枝金镶玉护甲,护甲尖儿在雪光下泛着冷光,“不过是雪天路滑,两不相干的人撞了面,娘娘何必往皇子所扯?莫不是......”
她眼尾微挑,扫过丽昭仪鬓边歪斜的红宝石簪子,“娘娘自己惦记着小皇子的药,倒怕旁人也惦记?”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丽昭仪的心窝。她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小皇子生母已经被皇上厌弃了,就算小皇子生母还在世,但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抚养小皇子了。
她本来倒是打算将小皇子给要过来抚养的,没想到失策了,居然被珍婕妤给毁了,这边想着他看像甄婕妤的眼神,如同盯着饿狼般。
“你——”她咬牙往前半步,积雪在绣鞋下咯吱作响,忽听得远处皇子所方向传来幼童压抑的咳嗽声,像把破锣在耳后敲。
丽昭仪猛地转头,袖口的金镶宝石护甲“刺啦“刮过车辇竹帘,扯出道细缝。
“算你走运!”她转身时脚下一滑,踉跄着撞进翡翠怀里,翡翠忙伸手扶住她后腰,却被她反手甩了个耳光,“蠢东西!还不快去催轿!要是小殿下喝不上热药,本宫把你们的皮剥下来当炭烧!“
珍婕妤望着她跌跌撞撞钻进暖轿,嘴角勾起抹冷笑。
琥珀凑近她耳边低语:“娘娘,这雪越下越大,您昨儿才喝了止咳的药......”
珍婕妤抬手接住片雪花,看它融在护甲的红宝石纹路上,轻声道:“不打紧。本宫啊,就想瞧瞧,她这碗苦药汤,能端到几时。、
说着抬手拨弄云鬓,那支羊脂玉簪子在雪光里晃了晃,比刚才丽昭仪那支红宝石簪子素净,却多了分说不出的矜贵。
车轿队伍重新挪动时,丽昭仪隔着帘子听见乔瑾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混着雪粒子打在轿顶的沙沙声,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狠狠咬碎口中含的蜜渍金桔,甜得发苦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狐裘毛领上,像极了刚才被蹭花的朱砂痣。
皇子所檐角冰棱垂得老长,丽昭仪踩着积雪跨进暖阁,红珊瑚珠串的披风扫过门槛上的铜狮镇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屋内炭火烧得太旺,熏得人头晕,她刚揭下金丝眼罩,就听见东次间传来幼童撕心裂肺的哭闹,像把锈刀在刮她的耳膜。
“真是讨债的冤孽。”她捏着鎏金护甲揉眉心,指尖的红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乳母王氏捧着药碗从屏风后转出,碗里黑漆漆的药汁还冒着热气,碗沿凝着层油状的药沫——正是太医院新配的止嗽散。“昭仪娘娘,小殿下该喝药了......”王氏话音未落,珍婕妤已嫌恶地后退半步,月白缎面裙角蹭到炭盆边缘,烫出个焦黑的小窟窿。
她盯着那碗药,忽然冷笑一声,扬手挥去——青瓷碗“砰“地砸在金砖上,浓黑的药汁溅上王氏裙摆,在茜色棉裙上洇开毒蛇吐信般的纹路。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小皇子抽抽搭搭的哽咽。
丽昭仪挑眉望着满地碎片,倒有些意外这碗竟这般脆。
她甩了甩镶着珍珠的袖口,金镶玉的护甲擦过王氏脸颊,惊得那乳母扑通跪下。
“作死的奴才,连个药碗都端不稳?”她从袖中摸出鲛绡帕子,轻轻擦拭指尖根本不存在的药渍,“仔细你的手,若再惊了殿下......”
尾音拖得极长,眼尾扫过暖阁角落的楠木立柜——那柜子里,前几日刚处置了个打碎玉盏的宫女。
王氏浑身发抖,膝头压着碎瓷片,却不敢起身:“娘娘赎罪......是奴婢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