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谢观宁偏头问他:“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些?”
小猫崽子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倒在地上冲他露出柔嫩的肚皮,甜腻腻地喵喵叫着。
江厌目光从小猫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在他此刻含笑的面容上,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然。
“没什么。”片刻后, 他慢慢开口, 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道:“学校里面还有些别的地方, 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他不愿说,谢观宁也不多问:“就不去了吧。”
他慢慢站起身,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爪子挠了挠他的裤脚,湿漉漉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观宁低头看着它笑:“倒是没想到有你,身上也没带什么吃的。”
“不过没事,等下次我来了再给你带好吃的。”他指了指草丛后面,认真道:“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知不知道?”
小猫歪着脑袋喵喵了两声, 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谢观宁往后退了两步, 小猫似乎想要跟上来, 谢观宁摆了摆手:“好了, 回去吧。”
猫虽然还小, 但是看着却不瘦, 想来平常也是有人在喂的, 谢观宁也不担心。
小猫听话地停在原地,谢观宁硬下心肠,不再管它, 转身利落地离开。
直到走出了小猫的视线范围, 他脚步这才缓了过来, 看着身边沉默不言的男人,叹道:“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娇软的小生物。”
江厌脚步一顿,看着他,眉眼却忍不住漾起一抹笑意。
谢观宁注意到他的态度,眼睛一眯,拉长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厌立刻收敛情绪,道:“没。”
谢观宁哼了一声,踢了下脚下的石头,提步往前走着:“一看你就没怀好意。”
江厌跟在他后面,他觉得谢观宁有时候也跟个小猫似的,明明外表漂漂亮亮的,却总能让人察觉出一股黏糊的劲。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跟谢观宁说的。
他只问:“真不去看看了?”
“不去了。”谢观宁擡头看天,眼睛眯了眯:“这么热的天儿呢。等我以后来了,自己再去看看吧。”
江厌看了眼天色,也没说什么,只提议道:“可以晚一点的时候再来,学校的夜景也不错。”
谢观宁揶揄地看他:“江元帅原来还有心思看学校的夜景啊?”
江厌一时失笑:“那么不可思议?”
谢观宁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上学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训练,两点一线呢。”
江厌忍俊不禁:“我又不是机器人。”
两人边说笑着,边坐上了悬浮车。
一路畅行无阻。
江厌把谢观宁送到楼下之后,叮嘱他早些休息。
“既然不急着赚钱,那就没必要那么辛苦,地下赛场那里少去一点吧。”
谢观宁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跟江厌打过招呼后,转身就要离开。
江厌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开口唤道:“观宁。”
谢观宁回头看他。
江厌揉了揉额心,笑得无奈:“没事。”
“回去吧。”
谢观宁眉头一皱,歪着头沉默片刻还是回到江厌车旁。
他半弯下身子,手肘搁在半滑下来的窗户上,眸子微眯:“你怎么回事啊?”
江厌看他。
谢观宁“啧”了一声:“我就好奇了,喻老究竟跟你说什么了,能让你从别墅出来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厌一怔:“这么明显吗?”
谢观宁一扬眉:“你说呢?”
江厌沉默良久,才透过窗户,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谢观宁皱了皱眉,莫名有些不自在。
江厌慢慢道:“可能是朋友家……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有消息了吧?”
谢观宁眨了眨眼,疑惑道:“那不是好事儿吗?”
江厌笑了笑,声音低哑温柔:“的确是好事。”
他看着谢观宁近在咫尺的面庞,近到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金色碎发,道:“回去吧。”
谢观宁皱眉,感觉他今天简直莫名其妙。
往后挣脱他的手,转身朝着居民楼走去。进入电梯之前,谢观宁回头一看,车子还在那里停着。
他想起方才江厌说话的语气,不由眨了眨眼。
失踪多年的孩子啊……
能一直被这么惦念着,他可真是个幸运的人。
·
车上,江厌看着谢观宁身形消失在居民楼里,这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直至终端声响,副官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垂眸看去,神色微凝。
早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让副官去查谢观宁的身世,如今看来是结果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那一份资料的
季副官:之前那件事后研究院就已经对谢先生做过基本的背调,材料都在这里,您可以先看看。剩下的我会继续深入调查,如果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调查方向也可以随时通知我。
江厌打开那份文件一看,为首的都是最基本的一些资料,涉及较多的是对于信息素的调查,很有研究所的风范。
再往后,才是一些人物经历,江厌随意一扫,在校期间基本都是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每次一等奖学金的人物里面总是会有他。
江厌深知谢观宁的优秀,这一部分也没多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最后。
那是特殊情况一栏。
谢观宁,谢宏云非婚生子,其母出身塔克斯星球,在其父出差时与其有过一段情缘,意外有了谢观宁。却因身体不好死于难产,其父于星历3048年3月4日将其带回首都星。
跟谢观宁所说的并无什么差别。
大体的资料,笼统地概括,却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
他母亲是什么身份,怎么和谢宏云认识的,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些东西一概都没有。
江厌眸色微沉,手指轻轻敲着,片刻后又给季副官下了个任务。
【往人物出身方面去查,尤其是他母亲的身世,还有那个时期谢家的各星球的产业范围以及出入星球的记录。】
季副官回复得很快:【母亲的身世还好,但是其他的时隔将近二十年,细节上的东西恐怕不太好查。】
江厌:【我会让大皇子手下的人配合你,需要调控信息资料直接去相关部门要,只要不让谢家有所察觉。】
有这么一句话,季副官就放下了心。只不过心下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能把大皇子也牵扯进来。
谢家……
一个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这些年都在走下坡路的家族,究竟做了什么能在他们元帅跟前挂上号?
谢,谢……
季副官猛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心里一惊。
不会吧?
他又看了眼资料的最后,看着那隐约能对得上的时间,不觉一阵心惊肉跳。
这要是真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再多想,连忙将任务安排下去。
而江厌这边,已经给季青时发了条信息:
【让你手底下的人配合季副官查一件事。】
季青时发了个问号。
江厌:【牵扯时间比较久远,可能需要查一些监控和出入星球的记录。】
季青时好奇:【不是,你是要查谁啊?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江厌没说话,只是把季副官发给他的资料原封不动给了季青时一份。
车子发动,飞速地驶离居民区。终端一时安静,随后就是季青时的电话疯狂作响。
江厌随手接通。
季青时:“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他声音急促,周围甚至还有乱七八糟东西落地的声音:“你给我这一份资料什么意思啊?”
“我之前是说过他跟谢峥很像,但是、但是……”
他但是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只哑着嗓子道:“江厌,你不是在玩我吧?”
江厌神情专注地开着车:“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季青时呼吸急促,良久没有说话,江厌道:“我已经让季副官去查了,你让手底下的人好好配合就好。”
“我现在忙,之后再跟你说。”
他顿了顿:“还有,这事先别跟谢家那边提。”
季青时一时沉默:“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江厌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片刻后,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清冷中带着疲惫的声音:“怎么了?”
“母亲,”他直截了当地道:“家里是不是有您年轻时候的照片。”
“是。”宋教授回答地干脆利落:“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让管家去给你找,没什么事我挂了。”
江厌道:“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回来一趟。”
那边一阵沉默,似乎是看了看时间,道:“五点半。”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母子之间的交流向来如此,宋教授忙,江厌也早已习惯了她雷厉风行的做派,也没多想,而是发了个信息,让管家先去把照片找出来。
车子行驶在路上,江厌眸色一片沉静。
空旷的庄园内平日里平时格外安静,今日管家收到了个消息就急急忙忙上楼去找什么东西,家中的佣人也都好奇地看着。
直到悬浮车响,江厌大步走进,管家连忙迎了过去。
江厌问:“找到了吗?”
管家将手里一本厚厚的相册递了过去:“这是夫人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大学时候的照片。”
江厌拿过来翻了翻,前面几张都是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小小的一团,可见是外公他们拍的。到了后面,有牙牙学语时候的,也有蹒跚走路时候的,江厌手指一顿,直接翻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
江厌目光一凝。
照片里除了他地母亲,还经常出现另外几个年岁相当的伙伴。江厌认出来了,其中有他的父亲、有年轻了许多的皇帝皇后,还有——
还有一个比现在的谢观宁稚嫩了许多,但是模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
江厌手指颤了颤,喉咙不由微微干涩。
继续往后翻,那几个同伴的出镜率明显要高了很多。从初高中的一起玩闹的样子,再到他们几个人集体考上帝国军校在大门处的合影。江厌也看着那个女孩慢慢成熟,与如今的谢观宁越发的像。
“在看什么?”
身后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江厌转身,就见来者身形高挑,一身白大褂,眉眼数十年如一日地淡漠,不带什么感情。
江厌却忍不住看了眼相册,里面年轻的女孩笑得灿烂,与如今清冷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
“母亲。”他低低唤道。
宋教授看着他手中的相册,边脱下外面的白大褂,边擡步往屋里走,道:“先是问我要相册,又说有事要我赶回来,有什么事赶紧说,实验室很忙。”
江厌跟在她身后,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打开终端,调出一张照片,和相册一起递到宋教授面前:“您觉得,他们两个人像不像?”
宋教授正端起一杯茶送至唇边,闻言垂眸扫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就怔在了那里。
江厌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厌。”母亲擡眸看着他。
宋教授是聪明人。
江厌一反常态地要她回家,又拿出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这孩子是谁?现在哪里?年纪多大了?都调查清楚了吗?”
“正在查。”江厌道,将一些存在的问题都细细告知了她。
“我知道了。”宋教授起身,干脆利落地吩咐:“你继续查,我去一趟皇宫。”
江厌并未反对。
所谓的疑点可以慢慢查,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谢家的孩子。而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做亲缘鉴定。
江厌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将他母亲叫了回来。
·
江家那边发生的事谢观宁全然不知,他最近正忙着应付记者的采访。
每年的高考状元都是一个热门话题,势必会在舆论的高峰待上许久。尤其是谢观宁报考军校的事传了出去,更是引起一阵哗然。
记者们看到了热点,便纷纷涌上来采访。谢观宁本身不是个高调的人,只不过高的知名度总能让谢家有所顾忌,同时也意味着他能给方启的诚意,于是面对络绎不绝的记着,也都是抱着良好的态度。
网上的通稿一篇接着一篇,讨论热潮也是一波高过一波,无非就是针对他报考军校的事。有人说他这个成绩报考军校实在是浪费了,但也有人反驳说军人这个职业,怎么能说是浪费?还有人酸酸地说他报考了军校,那那些顶尖院校的招生名额不就空出来一个,是好事。总之众说纷纭,谢观宁看了两眼就没在意了。
终端声响,是温黎在催他,问他到了没。
说起来也是谢观宁理亏,出成绩以来发生那么多事,他连跟温黎说一声的事都给忘到了脑后,导致温黎还是看新闻自己知道的,当即气得不行,打电话过来控诉他还是不是他的朋友,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他说一声。
谢观宁只能赔笑,承诺着说请他吃饭,温黎气鼓鼓地说他要吃最贵的。
“我可是知道,你这个成绩学校肯定有一大笔奖金,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客气,一定要吃一顿最贵的,狠狠宰你一顿!”
学校的奖励刚刚到账,谢观宁自然是应好。
说是要吃最贵的,可等到了约好的商场之后,看到价目表,实际上也就是很平价的菜。
温黎到底是嘴硬心软。
谢观宁又给他赔了罪,温黎哼唧了两声,也就原谅他了。
菜品慢慢上齐,谢观宁吃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温黎骄傲道:“我选的店,能有差的吗?”
他边吃边道:“你不知道,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激动死了!我就知道你平时肯定没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现在果然一鸣惊人了吧!”
谢观宁失笑:“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我多慧眼识珠啊!”温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道:“你看群消息了没?新闻一出来的时候群里可是都炸了,尤其是咱们班里的老大哥,据说气得饭都没吃下!”
谢观宁道:“他惹你了?”
温黎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好像自己学习好就了不起一样,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尤其是有人问他题的时候,他那副遮遮掩掩的态度,好像生怕别人学会了超过他,可讨厌了。”
谢观宁听得津津有味儿。他跟班里其他人关系不亲近也不生疏,普普通通,对于同学之间的吐槽自然是不知道。
温黎吃着,忽然看着他道:“诶,你知不知道啊,其实咱们班同学其实都挺喜欢你的。”
谢观宁一扬眉:“喜欢我?”
“是啊。”温黎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撑着下巴道:“他们觉得你成绩好,长得好,只不过不太敢跟你搭话而已。”
谢观宁诧异:“有什么不敢跟我搭话的?”
“不知道。”温黎摇摇头:“好像是说他们都觉得你平时很忙,总是在学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而且最主要的是感觉你对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什么东西你都不放在眼里似的,就有一种……不好接近的劲儿。”
也因此他们看到温黎和谢观宁玩得那么好时十分好奇,问他是怎么和谢观宁走得那么近的。温黎说谢观宁其实很好说话,他们也都不怎么信。
谢观宁一时失笑,但再想想,却又有些无言。
每天看上去很忙,这倒是真的,毕竟他从初中就开始自学机甲设计的相关理念,桌面上摆的书他们可不是看不懂。至于不好接近……谢观宁想了想,其实也没错。他小学初中的时候从同学们口中听到过太多满怀恶意的话,他没办法反驳,也不想去反驳,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去面对那些人。甚至直到升上高中后,也习惯了和同学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揉了揉脑袋,笑得无奈:“这都什么事儿。”
温黎也嘿嘿笑着:“好在我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成功抱上了你的大腿。”
他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道:“你是不知道,高考前一段时间你给我补习的时候他们有多眼馋,背地里说闲话的可不少。现在嘛,嘿嘿。”
谢观宁也忍不住笑,又问道:“那你有想好报什么学校吗?”
温黎顿时萎了:“还没确定呢。”
他双手撑着脑袋,叹道:“再说了,又不是我想报什么专业就报什么专业的。就我那擦边的分,帝都大学哪个专业能要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还能挑什么。”
温黎家境普通,当年也是因为成绩优异被招进明礼的。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实际上成绩极为不错,这次高考又超常发挥,堪堪擦过了去年帝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温黎道:“要不是你高考之前给我补课划重点,我估计也考不到这个分。我妈知道后可感激你了,还说想请你吃饭呢。”
谢观宁笑,却没正面应允。
他和温黎关系好是事实,但是温家父母对他的态度,总是客气中透着疏离。
谢观宁大概明白他们的想法,一方面他们想尊重温黎的交友,另一方面也是他的身份,多少让他们有些犹疑。
谢观宁也不在意,只要他们不明着反对,他就不会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
双方和谐。
二人边聊边吃,谈到好笑的事还会哈哈大笑。谢观宁难得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酒足饭饱,摸了摸肚子,才恍然自己有些吃撑了。
许是最近天热,他总是时不时地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吃不下索性就不吃,店里囤的那些面包速食营养液也足够满足他的身体需求了。
温黎对他这种饮食却不敢茍同,哼道:“就你这种工作起来什么都不顾的样子,以后指定是个工作狂。”
谢观宁有心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没错,便只能默认了。
两人吃完饭结账,温黎这次倒是没跟他抢。他挽着谢观宁的胳膊道:“难得能跟你出来一趟,咱们四处逛逛吧,这家商场里面的店还不少呢。”
他道:“我爸妈知道我出来,给了我不少零花钱,让我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观宁最近也没什么事,再加上他也想起来自己似乎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置办过衣服,一时兴起,也就跟着温黎去了。
温黎审美很好,有他在,买衣服都不用谢观宁操心。
温黎说是自己想买,但实际上一层一层逛过去后已经完全把自己忘了,兴致勃勃地给谢观宁挑了起来。
谢观宁身形高挑,腰细腿长,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衣架子的效果。温黎看着羡慕不已,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让他试一遍。
谢观宁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到了最后只觉得比自己修了一天的机甲还累,坐在一边都不想起来。
直到最后温黎拉着他进了一家正装店,眼睛发亮地要他试。谢观宁本来没兴趣,却耐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只能无奈妥协。
这间店做正装很有一手,再加上温黎本身眼光也很好,给谢观宁选的那一套低调内秀,很符合他的气质。
谢观宁本身随意惯了,没怎么穿过正装。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浑身还有些不自在,温黎却是猛地站了起来,捧着脸尖叫:“好好看!”
一旁的导购员也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谢观宁被他们两个人弄得没脾气,只能笑着买了下来。
店里的墙是透明构造,目的是让顾客从外面也能看到里面模特身上精致漂亮的衣服。而此刻,外面携手而行的两个年轻女生笑着经过,其中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店里那道熟悉的人影上面,却是一顿。
她拍了拍身边的同伴,轻轻笑着,声音柔和:“嘉然,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弟弟啊?”
谢嘉然眉头一皱,刚想说自己哪有弟弟,转头就见着店里一身正装的谢观宁。
她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冰冷冷道:“什么弟弟?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是吗?”女孩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也带着些漫不经心:“可我看他最近的热度很高诶,高考状元啊,挺了不起的。咱们这种家族费尽心思培养,也未必能出一个吧?”
她这话一出,谢嘉然脸色便是一僵。
女孩子恍若未觉,径直看向那边。少年一身正装优雅得体,配上那一头璀璨的金发,更显耀眼矜贵。她笑吟吟的看着谢嘉然:“这么看来,你这个弟弟长得很不错呀,我听说方总似乎对他很满意?这样的话,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有你用得到他的时候呢。”
她友善建议道:“你要不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啊?”
谢嘉然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她良久,竟是直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女孩脸上的笑一僵。
谢嘉然本就憋着一口气,又碍着母亲的交代不能对谢观宁做什么,此刻便是毫不留情地对着她发泄:“按照这么说,你一个oga,你父亲还能继承让你家业不成?怎么不趁着你那个alpha私生子弟弟长起来之前,赶紧去讨好他啊?”
女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嘉然,我不是……”
“不是什么?”谢嘉然道:“搁我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我们家的家事,轮得着你一个外人在这儿说三道四?”
她说罢,没管女孩如何反应,转身就走。
一路怒气冲冲回了家,谢夫人在沙发上坐着,见她这幅样子诧异开口道:“怎么了这是?不是和朋友逛街去了吗?”
谢嘉然眼眶瞬间就红了,语气中也不乏埋怨:“妈!你做什么要让那个小贱人和方总联姻啊?你不知道刚才别人怎么挤兑我的,说他考了状元,说他身后有方总撑腰,说我以后要靠他的脸色过日子!”
谢夫人神色一时难看,片刻后又温言安慰她道:“你怎么和他碰上了?妈妈不是和你说以后别把他放在眼里吗?”
谢嘉然气急:“我倒是不想把他放在眼里,可难道就任由他爬到我们头上?”
她声音带上了些哭腔:“小时候就是,爸爸永远只喜欢他。他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啊?”
她拉着谢夫人的手,撒娇道:“妈妈,妈妈,你想想办法,不能让他就这么下去了,如果真的让他出了头,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
谢夫人嘴角的笑意一顿,她轻声道:“嘉然,你爸爸没了。”
谢嘉然声音一窒。
谢夫人摸着女儿的长发,道:“谢家如今需要一个人去联姻,那个人是谢观宁。但是如果没有谢观宁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被送去联姻的人会是谁?”
谢嘉然嗓子干涩,泪痕干在脸上。
谢夫人道:“你觉得,如果到了需要联姻的时候,你伯父是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还是送你这个侄女?”
“还是说嘉然,你愿意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结过婚,孩子都快有你大的中年男人?”
“妈妈……”谢嘉然讷讷开口。
谢夫人握住她的手,掩饰住眸中的冷厉,垂眸道:“嘉然,你不能对他做什么,最起码现在不能。”
谢嘉然低眉顺眼,心里却仍旧憋着一口气,她不甘不愿道:“我知道了……”
谢夫人看着女儿上楼,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眸色狠厉。
一个私生子,怎么能,怎么可能爬到她女儿的头上。
再等等,再等等……
谢嘉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都没下去。她打开终端看着无处不在的关于高考状元的新闻,看着那一串串的溢美之词,气得直接把终端扔到地上。
谢观宁,谢观宁……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意瞥到新闻的评论区,本是随意划过,片刻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顿。
她拿起终端一看,那条评论赫然是:
【好奇怪啊,以往有关状元的新闻多多少少都会提及他的家庭,有时候甚至还会引起一波谈论家庭教育重要性的热潮。怎么我看那么多新闻,好像没一个提到他的家庭的?】
谢嘉然慢慢坐直身体,神情若有所思。
家庭……
她垂眸看着那条评论,擡手在
【当然不会提到了,他毕竟是私生子嘛。】
看着评论成功发送,谢嘉然吐了一口气。
她想她也没把谢观宁怎么着,她不过就是说一个实话而已。
方总早就知道这件事,想必也不会在意的吧?
·
晚间时刻,谢观宁忙了一天,实在困乏得紧,早早就歇下了。却不知星网上,一个话题正在悄悄升起。
【话说你们知道吗?那位高考状元似乎是个私生子?】
底下跟帖慢慢多了起来,有吃瓜的也有反驳的。可楼主却说得振振有词,回帖的内容也不乏语气熟识的,直言道谢观宁的身份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
一个深夜值班的新闻记者看着这个帖子之后顿时一精神,立刻去翻了翻之前的采访记录,发现竟然是真的没有涉及到家庭这一方面。他当即就有些兴奋,想如果这个楼主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现成的热点。到时候他们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功劳可大了!
他想着就激动难耐,连忙去跟上级请示了一番,上级听完一阵沉默。
他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道:“怎么了老大?是这个话题……不能做吗?”
那边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道:“你以为就你聪明?你以为就你发现不对劲了?”
那记者一时哑然,片刻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是、不能做吗?”
那边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之前有人说过想采访一下状元的家庭,看他是在什么家庭长大的,可是提议刚出来就被上头驳回。”
记者一阵咋舌:“难不成是什么豪门密辛?家丑不可外扬?”
“不知道,总之是大老板那边亲自下的指示。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这个经历还不如多找几个热点。”
记者心下失落,却也只能讷讷应是。
等他挂了电话,想再看看那个帖子,却惊讶的发现从开贴到现在不到五分钟,整个帖子竟然已经没了!
他心里一惊,又试探性地搜索了一下“高考状元”“家庭”“私生子”这个话题,无一例外没什么信息。尽管有人新开帖子,一分钟之内必定被删除。
他按在终端上的手不由微微颤了颤,心道这还真是个有背景的啊,背景恐怕还不浅。
·
而谢家,谢嘉然已经快疯了。
她找了一些水军,示意他们将消息发散出去,可没想到不到片刻,就被删得干干净净。
是谁?谁在帮那个贱人?她想了一圈,也只能想到方启。
可凭什么?凭什么?
不过是联姻而已,方启凭什么对他那么好?
谢嘉然头一回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拿那个小贱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气得直接把终端砸了,房间里其他的东西也全都挥到地上,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绝于耳。
谢夫人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不住地拍门:“嘉然,嘉然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你快开门,开门啊!”
门外的声响让她越发烦躁,直接吼道:“你别管我!”
谢夫人急得让管家去找钥匙,边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妈妈说啊,你别吓妈妈……”
谢嘉然隔着门大吼:“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把那小崽子怎么样?”
谢夫人怔在原地,身子摇摇欲坠。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管家,急急忙忙回头一看,却见谢宏飞大步走来。
他眉目压低,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烦躁与不满:“钥匙呢?”
谢夫人心里一颤,管家颤颤巍巍地把钥匙递上去。
谢宏飞直接开门而入,谢夫人连忙跟上,却见房间里乱糟糟,地面根本没有落足之地。
谢嘉然看到他们更是气急,指着他们道:“出去,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
“啪”的一声,周围瞬时安静。
谢嘉然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谢夫人怔了几秒,尖叫着就要冲上去:“谢宏飞!你怎么敢打她?”
谢宏飞一把拦住她,回头斥道:“你给我闭嘴!”
他看着谢嘉然,沉声道:“冷静了?”
谢嘉然顿时疯了:“你凭什么打我?”
谢宏飞:“你父亲死得早,我身为你的伯父,还不能教训教训你?”
“谢家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在这儿发疯的!”谢宏飞沉沉看着她,警告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我不管,但别给我闹到明面上来!就算对谢观宁有再多不满,你也给我忍着。万一谢家和方家的合作吹了,你就给得我顶上去!没有方总,还有刘总、孙总、蒋总!”
谢宏飞神色阴沉,一双眸子中权势冰冷冷的警告,不带丝毫感情。
谢嘉然瞪大双眸,身子踉跄地倒在床上,浑身都在发颤。
她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父亲没了。
谢观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