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在距离菩提院三百里处渐渐停息,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隔。夕阳的余晖洒在寺院的金顶上,既不刺眼也不黯淡,恰如一座寻常的佛门古刹。
山门前,八位身着灰白袈裟的知客僧静立,见众人到来,只是简单合十行礼,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为首的知客僧嗓音平和,眉目间看不出任何异样:“斋房已备好素斋灵茶,诸位请随贫僧入内歇息。”
云落目光扫过寺院外围。十八尊青石罗汉像沿石阶而立,表面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有几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长明灯静静燃烧,灯油是最普通的品类,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既没有异香,也没有灵光。
回廊两侧栽种的七宝菩提树结着稀疏的果实,有些已经干瘪发黑,显然并非年年丰收。
一块青石碑立在树下,上面刻着历届参与大祭的天骄名讳。墨迹新旧不一,有些名字已经模糊不清,最新的一行是六十年前的记录:【太玄天宗,莫惊鸿,参悟《佛元金刚经》】。
蔺瑶的探灵钟在袖中无声震颤,却捕捉不到任何异常波动。她与几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反而更让人不安。
斋院内,除了云落七人外外,只有寥寥数人到场。北灵苍宫冷千尘,林家林苍,陆家陆明远,他们三个势力皆只来一个人,唯有韩家,此前去灵岛上之人,全来了。
其实,本来是应该如同韩家这般全部都来的,但现在全部只来了一个人,倒让云落他们和韩家显得有些奇怪了。
古成低声传音:“三大势力都只来了一个人,怕是也知道点什么,或者是也有各自的筹谋。”
慧明端来茶盏,茶汤澄澈见底,映着众人紧绷的面容。水面忽然荡开一丝涟漪——是沐祈的剑穗无风自动。众人心头一紧,却见一只灰雀掠过屋檐,洒落的羽毛恰好拂过剑穗。
“寺中常有鸟雀栖居,”慧明微笑:“让诸位受惊了。”
斋院外,暮鼓声沉沉响起。一切平静得近乎诡异,却又找不出半分破绽。
天色才刚暗下来,菩提院内便已经点起了油灯,是那种寻常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廊下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慧明引着云落七人来到西厢的客房,房间朴素整洁,床榻上铺着素白的麻布被褥,案几上摆着一盏青灯,灯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条件简陋,还望诸位多多担待,明日辰时大祭正式开始。”慧明合十告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待确认四下无人,云落立即在房内布下隔音阵法。蔺瑶取出探灵钟,钟身上的符文微微发亮,却依然检测不到任何异常。苏域手中星盘明明灭灭,依旧未曾捕捉到一点气息。
苏域皱眉道:“这里的天机好像硬生生的被人固定了一般,而且这地方竟然能阻隔星引秘术,我已经联系不到师姐了。”
几人面色愈发凝重,星引秘术乃是南星神宫绝顶秘术,借星力而为,而万物宇宙皆是星辰,所以这秘术很难被阻拦。
沉默了片刻,古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粒丹药分给众人:“这是九极清心丹,能抵御迷魂之术,先服下再说。”
黎苏服下丹药后摇摇头:“宗门内的前辈既然让我们来,那就肯定有他们的安排。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苏域收起手上星盘:“大能之间的博弈,有些东西确实不是现在的我们能知道的,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太过被动。”
云落站起身来:“师兄说的不错,第一次来这菩提院,是得好好看看。”
几人出了门,倒是也没人阻止他们。
众人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缓步前行。已经快要彻底落下的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菩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甬道两侧每隔十步便立着一盏石灯,灯芯燃着普通的油脂,火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转过一道回廊,眼前出现一座八角经楼。楼前立着块青石碑,碑文记载着这座经楼是三千年前一位高僧所建。碑文字迹已经有些模糊,边角处还生着几丛青苔。
“要进去看看吗?”蔺瑶指着半掩的楼门问道。
经楼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排排经架整齐排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些许陈旧的纸张气息。一位年迈的知客僧正在整理经卷,见众人进来,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低头忙活。
苏域的目光扫过经架,发现上面多是些常见的佛经,有些书脊已经磨损,显然经常被人翻阅。他随手抽出一本《金刚经》,翻开一看,里面的批注字迹工整,见解也颇为中正。
“这注解写得不错。”他低声对身旁的云落道。
云落点点头,目光却被墙角的一盏长明灯吸引。灯座是普通的青铜材质,灯油清澈,灯芯燃烧得很平稳,看不出任何异常。
离开经楼,众人来到后院的放生池。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红鲤悠闲地游动着。池中央立着一尊小小的石雕观音像,莲花座上落着几只麻雀,见人走近也不惊飞。
“这池子倒是雅致。”古成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荡起一圈涟漪。水温适中,灵力波动也很平和。
站起身来,古成摇了摇头,是在告诉几人这池子没有异样。
放生池旁是座小小的药圃,种着些常见的灵药。一位年轻僧人正在浇水,见众人驻足观望,腼腆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普通药材,用来炼制些疗伤的丹药。”
夜色渐深,菩提院陷入一片寂静。
没发现任何问题的云落等人回到客房。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夜色愈发静谧。房内的青灯静静燃烧,松脂香气清淡,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蔺瑶收起探灵钟,摇了摇头:“确实探查不到任何异常。”
苏域眉头紧蹙:“越是这样越说明这背后的东西远远超乎我们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