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启程的号角就在这时响起。-芯·完,夲!鉮*占. ,首!发.
方铭望了一眼工坊处,那里,几个小黑点正在垛口间移动——是来送行的墨家弟子和公输门人。最醒目的是公输墨,他站在城楼最高处,手中举着个奇怪的青铜镜,反射的阳光像跳动的金雀。
"走吧。"班大师的机关车发出蒸汽喷涌的嘶鸣,"早到桑海一日,就能早一日见到那种流泪树。"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支队伍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向东方的地平线疾驰而去。
方铭站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那蜿蜒如龙的队伍转过山坳,最后一抹跳动的影像也终于被晨雾吞没。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官道,此刻只剩下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和几道深深的车辙印。
秋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官袍早己被露水打湿,沉甸甸地贴在背上。城楼下,几个墨家弟子正在收拾散落的工具,青铜机关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广场上格外清脆——却又显得那么孤单。
"公输仇那老家伙..."方铭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的垛口,那里还留着几道新鲜的刮痕——是公输仇的机关兽临走时蹭到的。e_z\晓`税!网/ ~首!发-金属与砖石摩擦的刺耳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惊鲵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黑色劲装的下摆还沾着草屑。她顺着方铭的目光望向远方:"墨家的信天翁己经跟上了,三个时辰一报。"
方铭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这枚青玉是班大师临行前塞给他的。
"几个月前,我们还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方铭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班大师......燕丹......巨子......"
惊鲵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她伸手拂去方铭肩头的一片落叶,指尖在接触到官服刺绣时微微一顿:"对他们来说,能亲手创造超越时代的机关...应该是最高兴的吧。"
他转头看向惊鲵——晨光中,女刺客向来冷若冰霜的侧脸竟透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惊起一群栖在宫檐下的乌鸦。黑压压的羽翼掠过天际,像极了那些消失在东方群山后的车队。
"走吧。"方铭最后望了一眼官道尽头,"回府邸。"他的靴底碾过地上半片齿轮——那是公输仇的机关兽掉落的零件,青铜表面还带着体温似的余热。!1+3¨y?u?e*d*u_.`c+o¢m!
下城墙的石阶上,几滴新鲜的油渍在晨光中闪着虹彩。方铭故意放慢脚步,让惊鲵先一步踏入马车。在帘子放下的瞬间,他飞快地抹了把脸——该死的秋风,吹得人眼睛发酸。
方铭回到府邸时,己经日上三竿。他机械地咽下厨娘准备的炙肉和粟米饭,味同嚼蜡。
"大人,要备热水吗?"老管家捧着铜盆站在廊下。
方铭摆摆手,径首走向书房。
他颓然坐在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茶渍。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更添几分寂寥。
"方大人!方大人!"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公输墨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年轻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机关手上还沾着新鲜的机油。他"啪"地将一卷竹简拍在案几上:"您快看看这个密封结构!我按您说的改了活塞环......"
方铭怔怔地望着少年发亮的眼睛,突然打断道:"你师父今日启程远行,你就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不担心么?"
公输墨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问题:"担心什么?桑海又不是很远。"他随手扳动机关指节,变出个小巧的罗盘,"师父说过,最慢三个月就能收到机关鸟传书。"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方铭望着少年毫无阴霾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杞人忧天的老头子。
"而且!"公输墨突然凑近,身上还带着工坊里的铁锈味,"师父他们是去造蜃楼啊!能横渡东海的巨舰!"他的手在空气中勾勒出想象中的船体,"听说还要找那种会流泪的神树......"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亮,最后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方铭望着他,胸口的郁结不知何时消散了大半。是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是暂别——为了更伟大的创造。他忽然想起前世电视里,那些为科研项目远赴重洋的节目里,那些船员,临行前也是这般兴奋难抑。
送走公输墨后,方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大人,要备晚膳吗?"老管家在门外轻声问。
"不必。"方铭整个人陷进藤椅里,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把昨儿剩的酥饼热一热,再沏壶老荫茶就行。"
窗外,暮色己经染透了半边天。几只麻雀在檐下叽喳,啄食着白日里公输墨撒落的饼屑。方铭眯眼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腰间玉佩——班大师给的这枚青玉触手生温,倒是解闷的好物件。
侍者轻手轻脚地送来食盒。酥饼重新烤过,芝麻的焦香混着老荫茶特有的药香,在书房里漫开。方铭就着茶水吞下两块饼,随手从架上抽了卷闲书,正是《山海经》。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灯焰摇晃。方铭索性不看了,蜷在藤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白日里那些离愁别绪,此刻都化作了慵懒的倦意。
..........
洞庭湖的夜雾浓得能掐出水来。娥皇赤足踩在湿冷的青石上,素白的裙裾扫过石缝间新生的夜苔,沾了满裙角的露水。她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盏忽明忽暗,照得岸边芦苇丛中蛰伏的玄鸟雕像似要振翅飞起。
"准备的怎么样了?"娥皇的声音比雾还轻。
芦苇深处传来窸窣响动。女英从暗处转出,发间别的木芙蓉沾着未干的血珠。她指尖捻着半截折断的青铜箭簇,箭头上幽蓝的磷光映得眉间花钿妖异非常。
"就在这几天了。"女英将箭簇抛入湖中,水面顿时泛起荧荧涟漪,"罗网的探子己经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