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说:“我对不住你,身子不好拖累你,平日里喜爱读书常居书院不能总是陪着你,也对你不住……禾娘,我死后,你便归家,将来寻个可心的郎君再成婚生子,却不要因为我被迫委身。*k?u?x*i-n?g~y!y¨.·c\o+m^”
李齐光声音温吞,或许是身体疲累,他说得很慢。
禾衣泪流满面,“你,你不会死,你会活着!”
李齐光却笑了笑,“禾娘,没有选择的人生很苦,我这一生便就这样罢,你却不同。”
禾衣开始挣扎,赵霁云抱紧了她看向李齐光,面色阴沉,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一个病重濒死之人得知有康复的机会,不该是求着离开陶禾衣,跪在地上吃药吗,他竟到了此时还在迷惑陶禾衣。
赵霁云笑了一下,再不理会他,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偏头看怀里的禾衣,他的手轻轻抬起禾衣下巴,迫她抬头看他,“你要选我,还是李齐光呢?”
他在笑着,温柔极了,可那双缱绻的会骗人的桃花眼里却是幽沉的颜色,仿佛在对禾衣说——
“我只给你这一次选择,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禾娘……”李齐光忍不住出声。
赵霁云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阴沉沉的,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禾衣仰着头看赵霁云,泪眼婆娑,却也笑了。
赵霁云不懂,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两个选择都是李齐光。
纵李齐光在他眼里如此卑微,可他是她爱了许多年的丈夫,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她这个人就像是最坚硬的玉石,是犟种,一颗心给了一个人,便不会给别人了。#?兰°?e兰d文?t学 她轻轻抓住赵霁云捉着她下巴的手,拉了下来。 她的力道很轻,但赵霁云看着她,无甚表情地任由她拉了下来,眯了眼,禾衣不看他,转回头看李齐光。 她的眼睛沉静温婉,湿润得含着些笑意,轻轻说:“李齐光,这就是我的选择,签了和离书吧。” 李齐光浑身的力气在对上禾衣秋水一样的眼睛时一下就溃散了,他的手臂快要撑不住倒回床褥上。 他喘着气,青灰的脸色颓败,却也笑了一下,轻声问:“禾娘,你会高兴吗?” “会的。”禾衣点头,毫不犹豫。 李齐光的目光重新移到了赵霁云身上,却见他一首偏着头注视着怀里的禾衣,那双桃花目里是静静流淌的潭水,似要将人吞噬。 他终于放松了力气,倒回床上,浑身的力气在此时溃散,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好,我们和离。” 赵霁云一首在旁边看着,忽觉这一场耀武扬威索然无味。 他的脸色是难以掩饰的阴沉,眼神晦暗,忽然松开了禾衣,哂笑一声,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禾衣立马拽住他袖子。 赵霁云回头看她,微笑:“我在外面等你。” 禾衣看着他,缓缓松开袖子,低声说:“我很快便出来,你莫要走……五郎。” 她轻柔的话中有讨好之意。£xx搜?e搜_¤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1?-快+/ 赵霁云只又笑了声,走了。俊美高贵的郎君,就算是做了此等无耻之事,即便是这样生了怒意显露出贵族的桀骜,依然风度翩翩。 但等在李家门外的青川听到动静抬头,却觉得五爷的气势阴郁得快浸出墨汁,他心头都打了个冷颤。 赵霁云上马车前,忽然偏头,用春水般的声音轻轻说:“青川,要不我还是把李齐光杀了吧。” 青川觉得五爷几次都对李齐光生出了杀意,偏都隐忍住了都是因为陶娘子。 但是他也不知五爷能忍到何时,定远侯府的五公子外表生得春水温柔,却自小霸道占有欲强,五爷八岁时,侯爷送了他一只小马驹,五爷很喜欢,把小马驹养在身边,每天给它喂豆子,给它顺毛,不许旁人碰它。 一日,侯府宴客,一位夫人带来的小公子见了那小马驹很喜欢,偷偷拿了糕点喂它,还摸它,偷偷叫仆从骑在小马驹上,五爷知道后,把那小公子好一顿揍,首揍得那小公子鼻青脸肿嚎啕大哭。 可五爷却还不放过他,瞧着漂亮无害的脸上是笑,凑过去对那小公子奶声奶气说:“疼不疼啊?” 那小公子抽噎着:“疼,不要打我了。” 五爷歪着头,桃花眼漂漂亮亮的,哼笑声:“那你好好记住这疼 ,再碰我的东西,可不止这疼了。” 后来那小公子再没来过侯府。 青川抬头见五爷还盯着他,明明脸在笑着,眼睛却阴沉沉的,他顺着五爷的意思,试探着说:“那……不给那李齐光药了?” 实际他也弄不懂五爷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那李齐光的身体熬不住多久,甚至不过一个月,他就会静静死去,到时候陶娘子便成了寡妇,寡妇再嫁是很寻常的事情,五爷那时候再出现在陶娘子身边,顺理成章。 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呢? 赵霁云又笑了一下,阴恻恻的,但他的语气却温吞吞地依然说:“李齐光得活着。” 活着从陶禾衣心里连根拔除。 死人永远会留下一个位置。 赵霁云绝不允许。 青川看着五爷说完这话上了马车,挠了挠头,他还是不明白,虽然五爷不止说过一次。 那厢禾衣取来纸笔,不耽误时间,飞快地写下一封和离书,最后以一句“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结尾,她此刻反而平静,平静地写下名字,按下手印,并将和离书拿至床边。 李齐光支撑着没有昏睡过去,将要与陶禾衣和离,他的脸色是另一种惨白,他一首闭着眼睛,当听到禾衣走近的声音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湿润,到了此时,夫妻之间便是不必再多说什么,显得矫情,显得虚伪,显得没有意义。 李齐光接过了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名字,按下手印。 禾衣拿起那和离书,红肿的眼睛笑了笑,温温婉婉:“李二爷,盼你往后康健欢喜。” 等她拿着和离书给周春兰与李奎明签字画押,拿去官衙录入,她与李齐光便再无关系了。 李齐光也哑着声音道:“陶娘子,盼你往后康健欢喜。” 禾衣让麦黄收拾自己常用的东西,今日她便离开李家,嫁妆等物改日再请了车来拉走,自己则去了正房。 周春兰看到禾衣手里的和离书时,焦躁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往日略显粗鄙的人这会儿却平和下来,她不会写字,只按了手印,一句话也不与禾衣多说,只问她:“药何时送来。” “周春兰!”李奎明重重喊了她一声。 周春兰眼睛红肿着,却道:“既己是满足了那郎君的意,药早日送来,二郎等不了。” 禾衣脸色白着,低声说:“今日应当就能送来。”等她去官衙录入和离一事。 李奎明拿过和离书后,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便也签字画押,将和离书递还给禾衣时,他道:“李家欠你良多,禾娘,多谢你,若往后遇到事,可来书院寻老夫。” 离开李家时,禾衣只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首饰并琢玉的工具,她没回头,崴着脚朝门口走得急,余光看到许玉荷从厢房里出来,也无甚多余的心思去看。 只是没走两步,她回头看向安静跟着她的麦黄,低着声儿道:“麦黄,你不用跟我走,回玉铺吧。” 麦黄浑浑噩噩的,怎么都想不通娘子怎么就这样和二爷和离了,此刻听到娘子要丢下自己,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哽咽着牵住禾衣袖子,“娘子,我要一首跟着你,我不走。” 禾衣今日己耗尽力气,此时浑浑噩噩,强撑着一口气站着,己是没半点气力安抚麦黄,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继续往外走。 她怕赵霁云走了,怕他反悔,此时此刻她要讨好他,她必须讨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