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辰一时语塞。~e/z\k!a/n.s`.!c?o?m+
这是江夕禾长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这种为难的神情。
如果是在之前，江夕禾恐怕都要笑出声来，再调侃他几句。
然而她现在只是定定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林尽辰迟疑了几秒钟，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缓缓地笑了：“那我们回去。”
他摩挲着她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再过几年，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了……我要多锻炼身体了。”
“哥哥……”江夕禾也很轻地答，“我生理期刚刚结束，你就在里面……好不好？”
林尽辰的眼神微微一变。
江夕禾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一种混合了沐浴液和洗衣粉，却又没有脂粉气的、清爽的味道。
也许她对他是生理性的喜欢，她是有着厚厚盔甲的生物，对这世界充满防备，却会因为他的抚弄而颤抖。
凌晨三点，林尽辰要起床去机场，江夕禾执意要送他，而他执意不肯。
两个人僵持不下，林尽辰叹息：“夕夕听话，大半夜的你送完我再回来，让我怎么放心？”
江夕禾便妥协了。
她穿着他买的土气拖鞋，站在玄关处跟他道别。/k?a*n^s`h-u_y.e~.￠c*o?m_
江夕禾从没坐过飞机，不知道该叮嘱些什么，只让他注意安全。
林尽辰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大步转身离开。
温馨的室内只剩她一个人，她便也睡不着了，用心地帮他收拾好了房间，就像他常对自己做的那般。
然后打开手机买了最早一班回去的票，天刚亮不久，她便坐火车回家了。
人民医院在城西，自从她家的房子被卖掉，这一片江夕禾好多年都没有来过。
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有增无减，尤其在医院旁边，一大清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江夕禾给许棠打了电话，许棠便提前在楼下等着她。
住院部的电梯极为拥挤，等了半天才来。
许棠因为整天照顾病人，看起来比上次见还要憔悴了。头发随便用发夹固定着，眼袋很大。
江夕禾忍不住说：“你也要休息啊，这么熬着，身体真要垮掉。”
许棠双目无神：“你外公现在情况一天比一天差，装了那劳什子心脏起搏器，半点用都没有！”
江夕禾焦虑，到了外公的病床前，外公仍是很虚弱，但是见到她，脸上绽开慈祥的笑容，说：“夕夕回来啦……”
江夕禾走上前，握住外公的手，对他细声安慰。,x.i^a,n￠y￠u?b+o￠o·k+.·c\o?m·
没多一会儿外公便又睡过去了。
江夕禾和许棠到走廊上聊天，聊起花钱如流水，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许棠说：“二院的报销还没下来，你表舅帮忙去弄了。医生说等外公情况稳定就开始透析，只是他就是稳定不下来，时好时坏的，真是急死个人，每天的检查费都花不少钱。”
江夕禾说：“要么我下午去一趟奶奶那儿，看看能不能再借一点。给他们打个欠条，其实还好，我工作好找，几万块钱，两三年就还上了。”
许棠现在就指望她了，好似没想过她在学校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辛，只是说：“也行，你说的话肯定比我说的管用，你开口，你爷爷还是会借的。你嘴甜一点，说点好话。”
江夕禾点点头。
她心里面悲哀到麻木，己经感觉不到别样的情绪了。
还好林尽辰出差去了，她不用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又把他拉回地狱里。
在医院里面照顾病人，是特别难熬的事情。
好在外公非常体谅她们，尽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江夕禾把他扶到卫生间门口，外公摆摆手，一定不让她进去帮忙。
江夕禾看着他一点小事都自理的相当艰难，心里面难受极了。
外公的生命在肉眼可见的流逝，仿佛进了病房的门，就踏入了鬼门关的路口。
她去寻找医生，询问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医生说外公的肾脏几乎没有作用，想要康复，需要做肾移植手术。
然而他己经六十几岁，肾源根本排不到，手术也不一定能做。
江夕禾追问：“如果做了手术，就会好起来吗？”
医生凝重地
答：“生存期要看病人的身体情况，十几年的也有，七八年的有，也有很快就不行的。”
“对了，”医生又对她说，“有条件的话，你和你母亲最好也去做一项基因检测，看是不是会遗传……”
江夕禾一愣：“会遗传？”
“不一定的，但有些病人有家族史，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可以去检查一下。”
江夕禾朝他道了谢，呆滞地走回到病房。
病房是三人间，走廊上还躺着等空床位的患者。
隔壁的阿姨也是肾病，说起换肾的费用，她说：“我有个病友刚刚去上海做的手术，前前后后大概花了60万。”
江夕禾听着这天文数字，不免又问了一遍：“不报销吗？”
“就是报销后的啊。”阿姨说，“到了这一步，就是拿钱买命，听天由命，唉。”
“我们不花那个钱。”外公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辛，“夕夕啊，外公想得很清楚，再住几天，治不好我们就回家去了。”
江夕禾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她强笑着说：“您想哪儿去了，当然能治好了。刚刚李医生还说你心脏恢复的不错，等状况稳定了，每个月做透析就行了。”
外公说：“透析得多少钱啊？”
“很便宜的。”江夕禾安抚他，“每个月一千来块钱，我现在有工作，您放心，您的药钱包在我身上。”
到了中午，许棠让江夕禾守着外公，她太累了，回去休息了，晚上再来跟江夕禾换班。
外公对江夕禾说：“夕夕也回去休息吧，我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给你打电话。”
江夕禾木讷地应了。
等外公睡熟，她走到病房外面，想透一口气。
走廊里也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江夕禾坐了电梯，走到楼下，走出医院大门，想去买点水果给外公。
外面的街道是如此的熟悉，跟印象中的如出一辙。
她在城西生活的那段记忆，大概是她童年里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