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值夜的小太监换了第三盏灯油,鎏金鹤嘴灯吐出的火苗随风飘动,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阴影。_微¨趣,小?税\惘. ·哽-欣*罪/全¨
内阁值房里,兵部急报在黄花梨案几上己经搁了半个时辰。
首辅严景明用银签子挑着灯花,官袍的袖口在烛光下泛着赤红。
次辅魏谦第三次咳嗽时,老首辅才像是突然惊醒,慢悠悠展开那封染着血渍的塘报。
“清宁府...白莲教血祭?”
严景明忽然笑出声,皱纹里夹着的朱砂痣跟着颤动。
“倒是会挑时候。”
兵部尚书卢远亭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发白。
值房里静得骇人。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六府同祭非同小可,是否该请旨调...”
“卢尚书。”
严景明截住话头,指尖在塘报某处轻轻一点。
“你且看看,那个叫玄阴子的都做什么?”
魏谦凑过来,山羊须猛地一抖。塘报上府城隍法印五个字像刀子似的扎进眼里。
老首辅己经端起茶杯,吹开浮沫的声响格外清晰。
“用朝廷敕封的神灵法印做祭器,这是要断我大魏龙脉啊。”
值房角落的铜壶滴漏突然发出异响,水珠悬在漏口迟迟不落。
严景明瞥了一眼,随手将茶盖反扣在案上。
咚的一声,漏壶立刻恢复了滴答声。
“镇妖司....城守营都是干什么吃的...”
卢远亭话音未落,魏谦猛地咳嗽起来,打断话语。~咸·鱼^墈*书?蛧~ ·嶵_欣^漳^踕,埂`新?快,
严景明摆摆手,呵呵一笑。
“魏阁老这肺痨该换个太医瞧瞧。”
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本奏疏。
“昨天有人上表了一份名单,魏阁老,瞧瞧吧。”
魏谦接过纸张时手指微颤,打开一看是七府官员与白莲教往来的密报。
他默不作声,将纸张递给周围的几位内阁成员看。
“真是反了天了!他们想造反吗!”
刑部尚书高正怒拍桌子,声音在寂静的值房里回荡。
“此事非同小可,我提议应当立刻将这封奏书呈到圣上面前,由圣上定夺!”
礼部尚书赵逸尘义正严辞的说完,就要拿起奏疏朝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叫喊。
“首辅大人!”
通政使慌慌张张闯进来。
“清宁府八百里加急,贡院...”
“知道了。”
严景明头也不抬,轻声细语的说道。
“赵砚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剥完手中的荔枝轻轻放在魏谦的面前。
“魏阁老…尝尝吧……”
闻言魏谦不动声色,伸手拿起荔枝吃了下去。
“难道真就不管了!”
卢远亭双手一摊,面露无奈之色。/萝·拉+暁/说! _首.发^
“没人说不管,卢尚书有些过激了。”
窗外传来羽林卫换岗的甲胄声,严景明慢慢起身说道。
“备笔墨。”
小太监捧来描金云龙纹绢帛时,老首辅正在净手。
他洗得很慢,每根手指都像在掂量什么。
片刻后,严景明执起紫毫,在绢帛上洋洋洒洒的写下几行字。
笔锋顿住,老首辅望着窗外的天色,自言自语道。
“皇上要炼长生丹,缺了味药引...”
他猛的转头对魏谦一笑。
“你猜是什么?”
不待回答,紫毫己龙飞凤舞地写满整张绢帛。
严景明吹干墨迹,从怀中取出首辅官印,却悬在绢帛上方三寸迟迟不落。
“首辅大人!”
急报声再次打破寂静。
“幽谷府...”
官印啪地落下,严景明随手将法旨卷起,交给一旁的太监。
“圣胎成形要七日,来得及。”
就在太监即将退出时,严景明突然叫住他,从一旁的茶桌上拿出盒茶叶。
“让人把这个交给清宁府城守营的严铁山。”
“就说老夫记得他爱喝雨前龙井。”
待太监的脚步声消失,严景明扭头开始收拾眼前未下完的棋盘。
“严阁老,棋还没下完呢,你倒是先收起来了。
”
魏律指着他手中的黑子笑道。
严景明头也不抬,将黑子一粒粒收进青玉棋罐。
“魏阁老,这局棋早在三年前就下完了,您说是不是?”
黑白子叮咚落入青玉棋罐,老首辅手指在棋罐上轻轻一敲。
“今日内阁议事就到此为止,诸公都请回吧。”
高正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卢远亭则叹了口气紧跟其后。
待众人走后,严景明正好将最后一粒黑子收入棋罐,指尖在青玉纹路上摩挲了片刻。
值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捧着新换的宫灯正挨个点亮檐下的纱罩。
鎏金灯影里,老首辅的补子服泛起一层朦胧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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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府的“盛宴”还在继续。
“桀桀...你们原来在这里!”
纸新娘的白绫缠住横梁,整个屋顶像伞盖般被掀开,露出下面瑟瑟发抖的妇孺。
铜铃声声作响,正在啃噬尸体的群鬼齐齐转向,朝着躲在茶楼地窖的难民们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道尽头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只见东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卖炊饼的摊子轰然炸开。
蒸笼里未成形的血食傀儡嘶叫着化为脓水,一个带着瓜皮帽的瞎眼老者踏着满地腥浆走来。
他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正疯狂旋转,指针每次划过贪狼方位,空中就炸开一团紫色雷火将街道上的妖魔邪祟焚烧殆尽。
北斗七星的虚影在他佝偻的背脊上流转。
当摇光星位亮到极致时,那些被邪术操控的百姓恢复清明。
正在融化的守城士兵体表结出冰晶,喉咙里钻出的蠕虫被星力绞成齑粉。
吊在衙门口的白绫寸寸断裂,衙役们干瘪的躯体重新充盈血肉。
就连城隍庙香炉里的十二品血莲,都诡异地凋零了三瓣。
“谁!”
“真是稀奇,竟然还有人敢管这件事。”
“是个瞎子?”
西大护法同时转头,看见来的人居然是个瞎子老头,不由得大笑起来。
老者轻抬眼皮,自嘲道。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尸匠冷笑一声,背后棺材发出闷响。
“苟延残喘的老狗也敢拦路?”
“别浪费时间,赶紧速战速决。”
咒倌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判官笔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痕,笔尖滴落的墨汁化作扭曲的“诛”字。
他喉间阴律咒虫蠕动,声音如同锈铁摩擦。
“判!尔,当受万蚁噬心之苦。”
刹那间,老者的衣袍下传来窸窣爬动声,数百只血红色蚂蚁从袖口钻出,每只蚁背上都刻着细小的咒文。
扎匠撇了撇嘴,丝毫不把老者当回事,他袖中飞出十二道惨白纸人。
那些纸人迎风便涨,落地化作与老者相貌相同的替身,脖颈上都缠着浸透尸油的白绫。
老者面对咒倌的判词和扎匠的十二纸人替身,却只是微微摇头。
“小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