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
听到这两个字,秤心婆不由得攥紧秤杆,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x`i¨a?o*s¨h,u.o¢y+e¢.~c-o-www.
她缓缓低下头,神色悲凉。
片刻,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尖笑起来,笑声里混着哭腔。
“住口!你懂什么?!”
秤心婆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杆大秤在手中狂乱舞动。
随后她伸手指向陈任,眼角落下两道血泪,癫狂怒吼道。
“我们曾经也是百姓!”
“你可知那锁龙丐日日夜夜被人唾骂就因为他没钱没势!”
“你可知那阴厨子的女儿被县令当作食物送给城隍!”
“你可知那影娘在出嫁前被人掳走卖到青楼遭受权贵欺凌!”
“你可知那柩中仙生前是个悬壶济世的郎中,只因救人性命,就被仇家活活钉死在棺材里?!”
秤心婆的质问声在空荡的城门外回响,像一把钝刀割裂着陈任的耳朵。
手中的大秤因情绪激动而疯狂摇晃,秤盘与秤砣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回应她的控诉。
“你以为我们生来就是这副鬼样子?”
秤心婆的声音忽高忽低。
“我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这世道吃人,我们不过是以毒攻毒!”
陈任站在原地,默然无声。`0_0/暁\说′惘¨ ?冕^肺·跃/犊+
待到秤心婆说完,他缓缓开口道。
“我确实不懂。”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切断了秤心婆的癫狂。
秤心婆的笑声戛然而止,秤砣也停止了晃动,西周骤然陷入死寂。
“你们恨这世道,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
“但你们可曾想过,真正的公道,不是以毒攻毒,而是让这世道彻底翻过来!”
陈任猛地踏前一步,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可你们现在做的,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们被欺压,被践踏,被逼成厉鬼,可如今,你们自己却成了新的恶鬼,去欺压更弱的人!”
陈任的声音如雷霆炸响。
“这算什么反抗?这不过是换了一拨人吃人!”
秤心婆的身躯微微颤抖,秤砣在风中摇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要报仇,就该去找真正的仇人!”
“县衙的粮册、府库的账本、豪绅的田契,这些才是吃人的家伙!你们却反而害起无辜的百姓。”
陈任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雷霆乍响。
“你们说这世道不公,可你们现在,比这世道更恶。”
见自己说不过对方,秤心婆恼羞成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精*武^晓\说/徃- +嶵′辛+蟑_踕~哽¨歆′快,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的皱纹像蜘蛛网般扭曲起来。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既然大道理说不过你....”
秤心婆的头发根根竖起,发梢滴落腥臭黏液。
“那你就让老身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良心!”
她将骨秤猛地往地上一砸,秤杆插入泥土,秤盘与秤砣竟自行飞旋起来。
她枯瘦的手指缓缓抚过秤杆,原本灰白的骨秤泛起血色纹路,如同血管般蠕动起来。
秤砣上那颗干瘪的心脏开始跳动,发出扑通扑通的闷响。
“让老身称称你的心...”
秤心婆咧嘴一笑,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陈任顿时觉得胸口一窒,仿佛有无数细密的丝线穿透皮肉,首接缠住了心脏。
衣襟处渐渐渗出血迹,勾勒出一个心脏的轮廓。
陈任面对秤心婆的骨秤威压,神色从容。
他左手掐子午诀,右手拂尘一甩,袖中飘出三道黄符无风自燃。
“秤心量德?好,那贫道便与你论一论这公道。”
他脚踏罡步,口中诵念《上清大洞真经》,周身泛起清光。
秤心婆的骨秤突然剧烈震颤,秤盘上的心脏虚影竟不由自主地转向陈任的方向。
“你说世道不公,可你知.....”
陈任的声音如金玉交击。
“修行之法,首重济世度人!”
话
音未落,陈任翻手朝上,一柄拂尘渐渐显现。
拂尘向前一挥,竟在虚空中化出一杆天秤虚影,与秤心婆的骨秤遥遥相对。
陈任并指轻点,天秤一头浮现百姓受苦之景,另一头则是秤心婆等人残害无辜的画面。
秤心婆见状,血泪凝固,骨秤上的心脏竟开始剧烈抽搐,仿佛承受不住这真正的公道之重。
“不!这不可能!”
她疯狂撕扯着头发,干枯的手指抓向虚空中的天秤影像。
“那些畜生就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见这妖婆死不悔改,陈任持拂尘轻轻一荡,口中叱喝道。
“三清道祖律令曰:善恶有报,承负自受,非人可擅夺!”
“凡妄测天机、僭越判罚者,是谓逆天,罪同弑神。”
“秤心婆妄断他人善恶福祸,擅夺生人性命!”
“当堕僭妄地狱,日受天秤量心之刑,万劫不得超生!”
“今依《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女青天律》并《东极青玄救苦冥律》制定科条,以正玄纲。”
陈任话音未落,秤心婆脚下的土地寸寸碎裂,露出下方无底深渊。
她枯瘦的身躯猛地一沉,被无数双惨白的鬼手死死拽住脚踝,向下拖去。
“不可能!老身执掌公道百余年,何错之有?!”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手中骨秤咔嚓一声断裂,那颗干瘪的心脏砰的炸开,化作漫天血雾。
深渊中缓缓升起一座巨大的量秤,青铜秤杆横贯天地,两端悬挂着锈迹斑斑的铁盘。
秤杆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女青天律》的判词,每一道刻痕都在渗血。
“不!不要!”
秤心婆被鬼手抛向左侧秤盘,盘底弹出无数铁钩,瞬间贯穿她的西肢百骸。
她挣扎着想要爬出,却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融化,血肉化作粘稠的黑浆,不断滴落在秤盘上。
右侧秤盘上,一块块业障秤砣凭空浮现。
第一块秤砣落下,是她为泄私愤诬杀书生。
第二块秤砣落下,是她因妒忌毒害孕妇。
第三块秤砣落下,是她将啼哭婴孩推入磨盘...
秤砣越堆越多,秤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秤心婆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脏正被一根铁钩从胸腔扯出,悬挂在秤杆正中的准星上。
那颗漆黑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污血喷溅,在空中凝成她曾判决过的罪状。
“妄断他人者,先量己心。”
所有秤砣同时燃起青色业火,秤杆猛地倾斜,秤心婆的身躯被硬生生拉长撕裂。
西肢关节咔吧作响,皮肉寸寸崩裂。
在她的惨叫声中,那颗悬在准星上的心脏噗地爆开,污血溅在秤杆上。
“日日如此,万劫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