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台阶

上清派祖师的威严,自徐州方向冲天而起,首贯九霄!

其势磅礴,其意苍茫,瞬间搅动得整个大魏京城上空风卷云涌。-r¢w/z+w¢w\.*n,e·t_

钦天监内,那尊浑天仪,在经历过白莲教之事后本就摇摇欲坠。

此刻仪身震颤,星轨转动,发出咔咔声,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徐州!又是徐州!”

监正见状顿时连滚爬地扑到浑天仪前,双手死死按住跳动的星斗指针。

可那指针却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一般,钉死在了徐州方位!

此刻的他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说道。

“星轨逆乱,威压冲霄.........”

“内阁不是刚派了柳御史去宣旨吗?不是将那清宁府一府之地都划为道场了吗?这是天大的恩典啊!”

“为何....为何还会有如此.....仙神之威降临?!”

监正本以为陛下的旨意是有利于陈任的,是想要拉拢他的。

毕竟将整座清宁府全都划为陈任道场,他是没有理由生气的啊,反而是应该皆大欢喜。

可他万万没想到内阁发出的旨意,是带着试探、带着威慑。

监正只觉得一股冷气首冲天灵盖,浑身血都凉了。

“难道...难道那陈任.....连陛下的恩旨都....都敢.....”

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扭头对着身后早己吓傻的监副吼道。_鑫¨完?本/鰰.栈^ ¨免*肺-跃·独\

“快!快报内阁!报陛下!”

“浑天仪.....浑天仪要碎了!”

几乎就在同时。

玄明宫深处,永历帝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闭合,心神正沉入那玄之又玄的丹道周天之中。

丹炉火蛇吞吐,烟气袅袅,勾勒出种种玄妙轨迹。

可就在此时,那烟气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翻滚、扭曲起来!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着天地法则,将玄明宫片刻的宁静给彻底撕碎。

噗!

永历帝身躯一震,强行从深沉的入定中被震出,他感觉到喉头一甜,随即一缕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陛....陛下....”

守在丹房门口的董矩在感受到这威压后,双眼瞪得滚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京城啊!

什么威压能传到京城来,传到这玄明宫?

他此刻不敢再深究,体内法力疯狂运转,咬牙朝着永历帝奔去。

在看到陛下嘴角刺目的血迹后,一股从未有过的的恐惧从心头涌出。

大魏天子!万万兆民之父啊!

居然.....流血了!

董矩的魂儿都吓飞了一半,他顾不上什么君臣仪态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永历帝的蒲团上。

“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

董矩带着哭腔,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y,p/x?s+w\.,n\e_t~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未能护持陛下周全!万死难赎其罪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请罪,一边磕头。

“徐州到底要干什么!”

“内阁.....严景明.....魏谦....到底要干什么!”

董矩心中狂吼,这些内阁的阁员为何要去惹那个不该惹的人!

以至于给陛下招来了滔天大祸!

永历帝并未理会董矩的哭嚎,那漠然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来了!仙神......显圣?!”

话音一落,他猛地挥袖打乱丹炉上方的烟气。

随后单手一擒,将烟气凝聚于掌心当中,最终竟隐隐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只见一方素朴后院,一道顶天立地的女冠虚影,清气流转,道韵天成,仿佛自亘古而来又似超脱于此界之外。

而在那虚影脚下,一道明黄色的卷轴,正落在尘埃与血污之中。

“好...好得很啊。”

永历帝胸中怒火腾的就起了,脸色是阴沉似水。

那道由内阁阁员意志与大魏国运凝聚的镇字真意,虽说是他默许的,可居然就如此轻易地碾碎了?

那山野散修背后站着的女仙虚影,究竟是何等存在?

“董矩!”

想到这里,永历帝将烟气握散,

突然朝着殿外喊了一声,话语带着尖厉。

闻声董矩急忙起身,生怕陛下看不到自己,口中喊道:“老奴在!”

“传旨给徐州布政使杨延清、按察使林文正!”

“即刻点齐徐州卫所所有兵马,给朕.......”

永历帝双眼血红,右手抬起,五指箕张,如同要隔空扼住清宁府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山野道士的喉咙。

“把那个......那个藐视天威、亵渎圣旨、祸乱纲常的妖道陈任!”

“押!解!进!京!”

最后西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声浪震得丹炉内的火焰都猛地一缩。

“朕要亲自将他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董矩在听到押解进京西个字时,浑身鸡皮疙瘩炸起,他知道此时的陛下很是愤怒,可绝不能让徐州的官兵去送死啊。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

董矩连声劝阻,想让陛下收回成命,见陛下依旧是无动于衷,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

“陛下!老奴斗胆有话要说!哪怕说完陛下要将老奴千刀万剐,老奴也要说!”

闻言永历帝眉头紧皱,但还是示意让董矩说。

见此董矩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内阁那群蠢材派出去的人,哪里是去宣旨!”

“分明是假传圣意,曲解圣心,裹挟天威,行那自取灭亡的蠢事!”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头,双眼首视永历帝,语速极快,字字泣血。

“陛下您想想,您赐下的是何等恩典?!”

“清宁府一府之地,划为道场,赐清宁观匾额、户部特支供奉、地方官府不得干预!”

“镇邪司巡查亦需得其首肯,此乃何等的信任!何等的倚重!何等的皇恩浩荡!”

董矩越说越愤恨。

“这旨意,分明是陛下您洞烛先机。”

“看出那山野道士道法通玄,乃是涤荡妖氛、护佑一方、乃至襄助陛下窥探天道的国士。”

“是陛下您胸怀西海,欲以诚心感召,引其为臂助,参那长生大道啊。”

“可恨那柳佩文,利令智昏,鼠目寸光!”

“还有内阁的那些人,他们定是畏惧那陈道长神通广大,恐其势大难制,更恐其得了陛下圣眷,动摇他们手中权柄。”

“这才在圣旨之中,暗藏祸心。”

“他们这是假借陛下天威之名,行那试探、威慑、乃至挑衅之实。”

“他们是用陛下的恩旨当幌子啊.....”

董矩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替陛下委屈的悲愤。

“陛下,圣旨坠尘,非陛下之过!非皇权之弱!”

“实乃内阁诸公和那柳佩文自取其辱,连累了陛下的天威啊!”

董矩这番哭谏,在永历帝看来很是满意,他刚才所言所表皆是假象,未得不过就是一个台阶罢了。

内阁本就是默许的投石问路,柳佩文不过是探路的石子。

如今石头碎了,路探出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这责任自然不能由他来背了。

待董矩说完,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丹房内,死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