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卷着陈大柱的尸体,在老槐树虬结的枝桠上轻轻晃荡。¢第¨一?墈\书-旺¨ ·冕~沸\跃,黩?那双暴凸的、凝固着无尽恐惧的眼睛,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幽灯,首勾勾地穿透距离,钉在陈默惨白的脸上。
“下一个…轮到谁呢?”
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陈默的脑海中反复盘旋,每一次回响都伴随着胸口红盖骨传来的一阵冰冷悸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扎进骨头缝里。
逃?被堵死了。
回村?是自投罗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他的理智。
不能坐以待毙!爷爷用血写下的警告,七叔崩溃前的话语,都指向一个关键——“红盖骨”!这东西是灾祸的源头,但也可能是解开这一切的唯一线索!爷爷把它贴身藏着,临死前才留下警告,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知道如何应对这诅咒!
可爷爷己经…不在了。七叔被吓破了胆,逃得无影无踪。村里其他人视他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还有谁?还有谁能知道关于“红盖骨”、关于这恐怖诅咒的只言片语?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骤然划过陈默混乱的脑海!
守村人!村西头的陈傻子!
那是个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常年住在村西头废弃的土地庙里,靠村民偶尔的施舍过活。没人知道他的确切年纪,也没人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疯的。他整天自言自语,在村子里游荡,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疯话。大人嫌他脏,小孩怕他怪,都叫他“陈傻子”。
但陈默小时候有一次迷路,误入后山坟地,是陈傻子把他领出来的。那时候陈傻子虽然依旧疯癫,但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嘴里念叨着什么“坟头草…莫回头…阴兵借道…让路…”。当时只觉得是疯话,现在想来,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村里老人常说,每个村子都有个守村人,天生五弊三缺,痴傻疯癫,实则是替村子挡了灾煞,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嘴里偶尔蹦出的疯话,往往是泄露的天机!
陈傻子…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关于红盖骨?关于骨蚀?关于这笼罩村子的恐怖诅咒?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渺茫,尽管对方是个疯子,但这是陈默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获取信息的地方!总好过在这里等死,或者像陈大柱一样被吊死在老槐树上!
陈默猛地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老槐树上那具随风晃荡的恐怖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1,7?n′o·v~e?l+.\c^o/m,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压下胃里的翻腾和骨子里的恐惧,辨认了一下方向,不再犹豫,转身沿着村中一条狭窄泥泞的小路,朝着村西头快步走去。
他不敢走大路,尽量贴着墙根,在房屋的阴影里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整个村子依旧死寂得可怕,但陈默能感觉到,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窥视的目光似乎更加密集,更加冰冷,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无声的怨毒。仿佛整个村子都在排斥他这个带来灾祸的源头。
胸口红盖骨的存在感越来越强。那温润的触感下,冰冷的邪气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渗透,侵蚀着他的体温和意志。骨头深处的麻痒刺痛感也愈发清晰,如同真的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骨髓。王老蔫和陈大柱惨死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回,提醒着他诅咒的恐怖和时间的紧迫。
快!再快一点!
村西头越来越荒凉,房屋稀疏破败,最后只剩下一片长满荒草的野地。一座低矮破败、几乎半塌的土坯小庙孤零零地矗立在野地边缘,庙门歪斜,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这就是废弃的土地庙,守村人陈傻子的“家”。
离得老远,陈默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尿臊、汗臭和食物腐败的刺鼻气味。庙门口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和垃圾。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庙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传出一种低沉的、含混不清的嘟囔声,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古怪的咒语。~珊_叶?屋_ +醉_欣!蟑/节·更`鑫?哙/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和恐惧,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庙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屋顶几处破洞透下几缕天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小小的庙堂里堆满了各种捡来的破烂:破瓦罐、烂草席、发霉的稻草、还有不知名的动物骨头。正中
央那尊缺了胳膊的土地爷神像落满了灰尘,蛛网密布。
而在神像脚下的一堆发黑的稻草上,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身影。头发像乱草般纠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黝黑肮脏。他背对着门口,身体微微摇晃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咕噜…红…盖…遮…”之类的模糊音节。
这就是陈傻子。
“陈…陈伯?”陈默站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干。
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嘟囔声戛然而止!
陈傻子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当那张污秽不堪的脸转向陈默时,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皮肤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布满了污垢和皱纹。但最让陈默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布满了黄浊的血丝,瞳孔涣散无光,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然而,就在这双看似疯癫的眼睛深处,陈默却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清明!那清明中,没有疯傻,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麻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恐惧!
“嗬…嗬…”陈傻子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更准确地说,是死死地盯着陈默捂着胸口的位置——那里,红盖骨正紧贴着皮肤!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首视那邪异的骨片!
“红…盖…”陈傻子干裂乌黑的嘴唇哆嗦着,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抠着身下发黑的稻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伯!你认得这个?红盖骨是什么?你知道它对不对?”陈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顾不得浓烈的恶臭,往前一步,急切地问道,“我爷爷…我爷爷他…”
“爷…爷…”陈傻子听到“爷爷”两个字,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那丝清明再次闪现,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混乱淹没!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痛苦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嚎:“啊…头…头好痛!血…全是血…骨头…骨头在叫…在哭…!”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身体蜷缩得更紧,疯狂地用头撞击着身下的稻草堆,肮脏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陈伯!冷静!告诉我!红盖骨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摆脱它?骨蚀…骨蚀是怎么回事?!”陈默心急如焚,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的声音似乎刺激到了陈傻子。陈傻子猛地停止了撞头,他抬起头,那张污秽扭曲的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混合着恐惧和…嘲弄的表情!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陈默的胸口,又指向庙外村子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却又带着一种诡异韵律的嘶哑声音:
“红…盖…遮…天…骨…蚀…人…间…”
“莫…动…祖…坟…三…尺…土…”
“夜…半…梳…头…莫…照…镜…”
“井…中…月…是…鬼…点…灯…”
断断续续,颠三倒西,如同梦呓般的词句,从陈傻子干裂的嘴唇里蹦出来。每一句都像是古老的禁忌箴言,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红盖遮天,骨蚀人间…莫动祖坟三尺土…”陈默飞快地记着这些疯癫的呓语,心脏狂跳。这和陈大柱的死状、爷爷血字、祖坟血土完全对应!这不是疯话!这绝对是某种关于红盖骨诅咒的真相!
“还有呢?陈伯!还有呢?怎么破解?快告诉我!”陈默急切地追问。
然而,陈傻子在念完这几句后,眼中的那丝清明彻底消失,重新被浑浊和混乱取代。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瘫倒在稻草堆上,嘴里又开始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和含糊的音节,对陈默的追问再无反应。
“陈伯!陈伯!”陈默不甘心地又喊了几声。
陈傻子只是蜷缩着,偶尔抽搐一下,再无回应。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线索…似乎又断了。陈傻子的话,更像是一种对恐怖现状的描述和警告,而非破解之法。
他失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也许…只能靠自己了?带着红盖骨,硬闯村口?或者…回到祖宅,看看爷爷留下的那本《地脉论》有没有线索?
就在他转身,即将踏出破庙门槛的瞬间——
身后稻草堆上的陈傻子,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头转向门口陈默的背影,喉咙里挤出几个极其微弱、
却异常清晰的音节,带着一种预言般的诡异腔调:
“**守…村…人…死…村…子…亡…**”
“**快…去…找…骨…头…的…家…**”
说完,陈傻子的头一歪,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霍然转身!
守村人死,村子亡?!
快去找…骨头的家?!
骨头?什么骨头?红盖骨?!它的…家?!
陈傻子最后这两句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虽然依旧晦涩,却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红盖骨…有“家”?它的来源之地?难道那里…藏着破解诅咒的秘密?!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中,再次微弱地燃起。陈默深深地看了一眼稻草堆上气息奄奄的守村人,不再犹豫,转身大步冲出了破败的土地庙。
村西头的荒地上,荒草萋萋,冷风呜咽。陈默站在庙外,望向村后那片更加荒凉、被村民们视为禁地的乱葬岗方向。陈傻子所说的“骨头的家”,会不会…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