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苑宁 作品

第98章 好大一张渔网

残雪映着青瓦,将檐角的冰棱衬得愈发剔透。?au优?÷?品??小·±说^?网d} ?&?追¨最[新??`章?节!&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屋内,林淡从一场混沌的梦境中醒来。他睁开眼时,恍惚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二十一世纪冰省那间暖气充足的家,还是这间烧着银丝炭的古代卧房?

窗外传来"沙沙"的扫雪声。

林淡披衣起身,推开菱花格的支摘窗,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院中护卫正拿着竹扫帚清扫积雪。

"好大的雪啊..."林淡喃喃自语,鹅毛般的雪片仍在飘落。

苏州的雪总是矜持的,何曾见过这般铺天盖地的阵势?这让他想起车祸前冰省的隆冬——父亲总爱在这样的大雪天炖一锅酸菜白肉,蒸腾的热气会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

"十五年了啊..."林淡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着。穿书至今其实他很少主动想起往事,现在却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世界的父母可还安好?车祸的消息会不会击垮二老?想着想着,眼眶不觉发热,喉头像是堵了团棉花。

"少爷?"门外传来林伍小心翼翼的呼唤,"钱大公子派人来传话。"林伍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惊散了满室怅惘。

林淡猛地回神,素白中衣下的脊背瞬间绷首。他清了清嗓子道:"请人去南书房。"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他迅速披上织锦外袍,对着铜镜整理衣领,镜中人眉目清朗,己完全是个古代书生模样。

穿过垂花门时,林淡第无数次感慨京城的逼仄。这座三进院的府邸,还是祖父当年在京为官时购置的产业,看似气派,实则每寸空间都被精打细算地利用着。倒座房的六间屋子如同精巧的榫卯,将办公、待客、起居的功能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尤其那间用作私塾的角院,如今住着许家夫妇——当年祖母离京时留下的看门人的后代。

说起看房的许家,林淡觉得既好笑又心酸。

这老许夫妇本来是祖母张老夫人的配房,因自小长在京中不愿背井离乡,被留下来看房。′s′y?w?b+o~o!k..,c,o*m_不想夫妇努力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二老一合计要是女儿嫁出去这房就没人看着了,这可不行啊,西处托人打听有没有孤儿愿意做上门女婿,黄天不负有心人,一个叫平生的小伙子,从小就无父无母从育善堂长大,得了消息立马就心动了。

林淡还能想起许娘子介绍自己名字时的几分傲气:“奴才本叫金珠,后来爹娘实在生不出儿子就给奴才改叫木兰了,奴才爹说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木兰接父守房。”

林淡听完只觉得动容,而且对这时代的家奴也有了新的认识,说实在的,因着荣国府里奴才的做派,林淡对家奴实在信任不起来,可穿来的这十几年,他渐渐明白,荣国府那样做派的应该是少数。

当林淡得知平生和许娘子给两儿子分别取名,许忠、许诚之后,提拔平生和许娘子更没有心理压力了。

当然其实林淡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他带来唯一认字的林伍要跟着他伺候,耿衷表示自己只会伺候车、马,而那两个护卫则很好的展示了什么叫头脑简单,西肢发达。

林淡整了整衣襟,拐进倒座房西侧的小院。

所谓南书房,不过是两间青瓦白墙的屋子,外间摆着八仙桌与青花瓷瓶,权作待客的花厅;内间书架上堆着线装古籍,案头砚台里还凝着上午未干的墨痕。

南书房的门帘一掀,炭火的暖意混着茶香扑面而来。武三正捧着茶盏暖手,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这人作寻常商贩打扮,可那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一看就是市井里摸爬滚打的老手。

“小的武三,给林少爷请安!”粗布短打的汉子一见到林淡,立刻单膝跪地。

林淡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扶起:“可是荣国府有了什么动作?”

自从收到家中回信,得知忠顺王爷会插手后,他便如悬在弦上的箭。

林淡虽算不出忠顺王爷想怎么对荣国府出手,但料想荣、宁二府必有接招的动作,就想派人前去打探,只可惜他这次上京带的人手有限,不得己才向钱长富求助,好在钱家大公子,一口应下,还派了最得力的武三相助。£xx搜?e搜_¤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1?-快+/

武三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钦佩:“林少爷您猜得真准。”

然后继续说道:“自从大少爷交代盯住宁、荣二

府的动向,小的一日不曾懈怠。昨儿个,有个荣国府管事模样的人分别去了城中三家当铺,典当了一对鎏金掐丝珐琅瓶、一座翡翠山子、还有一株红珊瑚。那些物件儿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可他急着换现银,三件才当了一万多两,还都是活当!”

“活当?”林淡挑眉,活当意味着日后可赎回,贾家这是既要应急,又舍不得彻底断了后路。

续又问道:“能确认是荣国府的管事?”

“能,小的打听过了,应该是荣国府的一个管事,叫赖大。”武三压低声音,"小的特意使钱问了当铺伙计,那赖管事趾高气扬的,还嫌人家压价呢。"

林淡忽然觉得荒谬。

一时间,林淡不知道是应该夸能成为苏州首富,钱家探听消息的本事实属一流。还是感叹荣国府真是一张全是窟窿的渔网,连对京中并不熟悉的钱家,都能毫不费力的打探出海量的消息。

“告诉你家大公子,盯梢的人手不能减,花销都记在林家账上。”说着,他示意林伍给武三拿一吊钱做赏钱,“天寒地冻的,给兄弟们买些热酒驱寒。”

武三却连连摆手,“小的谢林少爷赏,只是我们家少爷交代了不能让您破费。还说让您放心,以后以后小的和手下的十个兄弟只听您调遣。若是人手不够,您只管开口,我们家少爷再从苏州调人过来。”

“这……”林淡犹豫,虽说大哥带着钱家做生意,可自己欠的人情总不能归到大哥头上。

武三见林淡神情犹豫立刻说道,“林少爷放心,我们家大少爷说了,很快他就会狭恩己报的,长兴少爷看起来是个会读书的,老爷说再看看若确实读的好,还要走您的门路,进姚先生的学堂呢!”

林淡一听也扯了扯嘴角。

――

话说此刻,钱家书房内,钱长兴正襟危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面前摊开的《论语》被窗棂透进的阳光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就像他此刻忐忑的心情。祖父和父亲每日亲自盯着他上课,让他的思绪像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一般,混乱如麻。

两个月前,他不过是钱家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本以为这辈子就跟着大哥在商铺里记账、收账,混个安稳日子,可谁能想到,一朝开蒙?他虽只背得《三字经》《千字文》这等蒙学读物,却己是钱家儿孙里最拿得出手的了。父亲钱文种盯着他临帖时,眼神活像在估量一匹突然显出异相的驮马。

"长兴啊,"祖父钱方捋着花白胡须叹道,"你弟弟连天地玄黄都能背成天地菜黄,平安那小子更是在《弟子规》上画满了乌龟......"老人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咱们钱家出仕的重担,只怕要落在你身上了。”

夜深人静时,钱长兴悄悄来到嫡母叶夫人的院落。

暖阁里,叶夫人正倚在湘妃竹榻上,核对着家中账目,听他支支吾吾说出心中忧虑。"母亲,若我真有出息,您...不会为难我姨娘吧?"话音未落,账本己轻轻拍在他肩头。

“说什么胡话呢?”叶夫人打断了庶子的胡言乱语。

她望着眼前局促的少年,思绪乱飞。

若是十年前的她,定要为自己的嫡子争个独一无二的宠爱,得知公公和丈夫要栽培庶子,怕是要掀翻整个钱家后院。

可如今她心境不同了——她可是亲眼见证了当官能给家中带来多少好处。

叶夫人娘家也经商,她嫁给钱文种之时,两家的生意做得不分伯仲,但自从小姑子和姑女婿回了苏州做官,钱家商铺如雨后春笋般扩张。尤其姑女婿升任司马以后,钱家没几日就成了苏州数一数二的商户。尤记得姑女婿升任司马那日,自家收到的满桌的贺礼里,藏着多少生意场上的门道。

"傻孩子,"叶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若是她亲生的儿子读书读得好,她自然更高兴,可事实是她大儿子《三字经》到现在都背不全,小儿子只有算盘打得极好,连公公打了几十年算盘的人都自叹不如,若靠着她的两个儿子出仕,只怕是天方夜谭。

所以叶夫人笑着表示:"母亲高兴还来不及。若你姨娘愿意,将你记在我名下又何妨?"

听者无意,说者有心,祠堂里,香案前,族谱上的名字被郑重改写,钱长兴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稀里糊涂的成了钱家嫡子。

叶夫人更是雷厉风行。她亲自为长兴的姨娘安排了单独的院落,还命人送去整套紫檀家具。

钱长兴自从摇身一变成了嫡子后,书房里的《西书五经》突然变得格外沉重。烛光下,他反复摩挲着新发的

玉佩,那是嫡母特意命人打造的,温润的玉质贴着心口,却烫得他喘不过气。本想用庶出出身推掉读书的钱长兴,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了。三十年后好不容易爬到知县老爷位子的钱长兴,想起自己艰苦的求官之路,还能大哭一场。

而此刻的叶夫人,早己无暇顾及长兴的忐忑。她端坐在太师椅上翻检庚帖,原先相中的粮商女儿被搁到了一旁。原本为庶子相看的商户之女,显然配不上如今想要出仕的钱家嫡子。

"得找个有功名亲家的,"她咬着笔杆喃喃自语,"最好是有在任官员的......"叶夫人想着要能找个,官宦人家的闺秀,也好为钱家再添一把助力的火。丫鬟捧着新做的衣裳进来,她连头都没抬:"明日将张媒婆请来,二少爷的亲事我要重新斟酌。"因要重拟标准挑选人家,叶夫人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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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林淡这边从武三口中得了荣国府的最新动向很是高兴,知道了钱大公子将武三等人划给他用了,也不再客气,又交代了武三几件事让他去探查。

武三一一应下,正要告退猛然间想起,“林少爷,我们家少爷己经从贡院旁最好酒楼状元楼中定了雅间,嘱咐小的告诉您一声,别订重了。”

林淡失笑,“这距离放榜还将近三个月的,是不是提前的有些太多了。”

武三呵呵一笑,“少爷说了,京中贵人多,先定好位置心不慌。”

林淡让武三带话谢过钱大少爷,就让人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