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羔 作品
21.神行使
一双纤细的手自红纱后显露出来，手的主人轻袖掩面，拨弄着怀里青黛色的乐器。
原本略显燥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琵琶女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手又虚虚拨弄了几下，声音婉转如黄鹂，虽然不大，却清楚地传递到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在领头的琵琶女之后，分了两排人走进大厅。每进来一组人，就又有两支不同的曲调十分自然地融入其中。随着曲调越发多样，渐渐的，竟给人一种百鸟朝凤的感觉。
苏行芝已经明白了缘故，她嘴唇翕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只是她，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同她一样，屏着呼吸望向门口。
在第六排人进来后，一个小脑袋跑到门口嗅了嗅，它有着猫一般的双瞳，耳朵尖尖如狐狸，身体却像蛇一样在地上滑动着——
那是赤嗅。
几番掂量后，它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么大的门，悻悻地朝后跳去。
“要来了……”苏行芝发出呼气般的低语，紧张地盯向门口。
青罗裙，粉披风，裙摆随着人的走动在空气中晃动出一道优雅的圆弧。
宣告着无上威严的权杖被一双皓白的手有力地握住，其上金玉雕刻而成的书页熠熠发光，女人脸上不变的微笑动人心魄。
那充满了母性的笑容，温暖的仿佛可以融化任何寒冰。
她出现的瞬间，原本已经足够动人的乐调陡然高升，仿若亿万道声音同时启语，一股十分温润而强大的力量席卷整个大厅。
铺天盖地的白光直直刺入白末的眼睛，她下意识地要闭眼，却被什么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随着那白光拼命地往她眼睛里钻，原本的刺痛感逐渐被轻盈取代，在起伏的音律中，白末莫名感觉她身躯里某处十分深层的地方开始变得透明——
那是她的灵魂，它在音律的洗涤下变得圣洁无比，没有了一丝杂念。
乐曲落下，金门闭合，至高无上的神行使大人璨然一笑，缓步走入大厅。
时间已来到了第三次集会上。
前两次集会存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训练者们提供交易的场所，但第三次集会上已经没有了交易的人员。离明之试炼的二层比试开始只剩三天，之所以还要举办集会，是管理者要在此宣布试炼二层的赛制与赛规。
大概因了这个原因，这次集会反而是参与者最多的一次。
“是我产生幻觉了吗？神行使大人怎么会来？”
“刚刚那一定是圣音吧！不敢相信我真的见到神行使大人了……”
“居然是神行使大人？天呐！幸好我来了！”
白末望向四周。
显然不是只有她经历了那种白光，周围有不少人还处在恍惚感中，也有人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分享自己刚刚的感受。
“你们都是十分出色的训练者。”站在高台上的女子乍开口，原本略有了些声响的大厅再度寂静无声。
苏形芝攥着白末的衣角死死瘪住嘴巴，白末扭头看去，发现她的眼里已是热泪盈眶。
同样激动的并不在少数，台下的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盯向同一个方向。
“明塔的明日之子们，是一年又一年刻苦的训练，让你们站在了这里。”她微笑。
“我们的敌人狡猾而丑恶，而你们将是祈居地培养出的最忠诚的勇士，因为有你们，祈居地才能拥有更长久的安稳。”
“迎接你们的也许是苦痛，也许是死亡，但在生命的尽头，来自至高无上的律动之神的力量将会与你的心跳一同跃动，那时，你们将在伟大神明的护佑下获得永生的安宁。”
“神明之子们，我祝愿你们永远不要畏惧，永远不要退缩，永远不要被欲念冲昏头脑。”
神行使对着面前的孩子们缓缓挪动优美的头颅，有一瞬间，白末竟觉得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瞬。
但想来应该是错觉，二百余人齐聚一堂，并没有要注意到她的理由。
“接下来将由我来宣布试炼二层的赛制。”女子双手前伸，“下次比赛举办的地点是——盲原。”
盲原？！
底下一阵吸气声。
苏形芝小声地说，“怎么会是盲原？”
巴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上下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末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何反应，她感到心底一片咸涩，感到莫大的欢喜涌来。
一团混沌的情感在她的胸腔里伸展，膨胀，很快就挤满了整个躯干。
指环仿佛随着她的心跳一同颤动。
同时，有一道异常炙热的目光在吸引着她。
白末怔怔地偏头，茫茫人群中，她竟然与那个颤巍巍却又十分热烈的目光对上了。
孔绒眼神羞涩，内里却燃着火，正隔着人海与她对视。
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听到了吗？
是盲原。
那片曾接纳了她们又狠狠伤害了她们的盲原。
“请安静下来。”安洁快步走上前来，冷静说道。
“当然，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没有经历过对魇的猎杀行动，明塔有义务在你们未满十六周岁之前保护你们的安全。”
“保护我们？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杀翻那些家伙了！”白末身旁一个男生攥紧了拳。
“这次将场地选在盲原，我们经过了认真考虑。”
“你们作为明塔同期的强者，可以被允许提前与魇进行一定的接触，这些魇都是低阶的魇，绝对不会对你们造成生命威胁。”
“你们将在三天后被送进紧邻祈居地的一处盲原中，那是我们已经提前部署好的场地。”
“在比赛过程中，你们将与这个大厅里的每一个训练者展开竞争。最终的排名将按照猎杀魇的多少来进行排名。”
有人高伸起手，“可以淘汰其他训练者吗？”
安洁的镜片后透出一双无比理智的眼睛，“当然，这是规则允许的。如果你们有能力，自然可以在能力限度内尽可能地淘汰对手，获取更多的猎杀数。但需要注意，与魇的对抗不是简单的儿戏。”
白末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场上的训练者越少，每个人都会面对更多数量的魇，在占优势的同时，也越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里。
这种情况下，就要考虑更多东西了。
是否要结盟，该怎么定义最合适的剩下的训练者的数量……
这同时涉及到两样东西——
信任度与判断力。
安洁用最后的话宣告了集会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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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信，在与魇的战斗中，你们能够最快的进步。好了，这次集会就到这里，三天后的凌晨五点，还是在这个大厅集合，我们将把你们送去决赛场地。”
他们被要求对赛制进行保密，但在走出大厅的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能窥得些许异样的兴奋。
有人热血沸腾的朝空气中挥出一拳，带动起呼啸的风声。有人则以看猎物般的神情四处打量着，在心里暗暗评估着对手的实力。
还有一些明显是两个以上的小队心照不宣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白末盯着远去的几个小队的身影。
“已经开始结盟了。”
“是的。”苏行芝接过白末的视线，“这次赛场在盲原，场地凶险，我们也可以考虑结盟。”
巴须犹豫的开口，“可是，我们能，找谁呢？”
白末朝四处望去，遍眼都是生面孔。
那些面孔还没有来得及与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对应上。
除了——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圆脸女孩朝这边张望着，怯怯不安的神情在对上白末的视线后舒展了一下。
孔绒越过一个个前行的人群，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来。
“我想问一下，你们有组队的打算吗？”
……
“什么？”苏行芝迟疑地说，“你们小队里三个都是新人？”
孔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初赛的时候中心靶刚好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
在集会结束后，白末三人同孔绒的小队在用餐厅的某处角落坐下了。
孔绒变幻出一把弯刀，刀身薄而修长，越往尖端刀身便越宽大。
“这是我的器……虽然我是新人，但是我会努力的！希望，希望能和你们结盟！”
小队里的其余三人也纷纷开口表示自己的决心。
苏行芝秀眉微蹙，抿了抿嘴。
作为小队中实战经验最丰富的人，她快速地作出评估。
“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们组队……但是我们的器并不够契合。”
“你看，你们主要是进攻型的武器，弯刀、手里剑、五节鞭，和我们的武器有不少重合之处。”
她犹豫地继续说道，“我想结盟反而会降低我们彼此的胜率。”
听到苏行芝的话，孔绒先是黯了一瞬，又很快重振了精神。
她攥住拳头，制止住试图开口替她说情的白末。
“苏前辈，没事的！前辈会这样说肯定有着前辈的考量，也许我们结盟确实不是好选择。那我们赛场上见！都要加油啊！”
在孔绒四人走远后，苏行芝解释道。
“我观察了他们四人的器，其实原因并不全是我说的那样。”
“他们中有三个是新人，另一个也不过才进来一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没有参加试炼的经验，如果我们聚在一起，数量上拥有的优势反而增大了我们暴露行踪的可能。”
“但我们，也找不到，有经验的，训练者。”巴须结结巴巴地说，“而且刚刚，那个人说，她来自盲原。”
“盲原地形很复杂，而且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变化。相比之下，不与他们组队更能保持我们的优势。至于有猎杀魇的经验的训练者……你们忘了吗？我们还有一个同伴。”
白末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