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饼饼 作品
69. 风筝
沈秋晚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穿着破破烂烂还大了好几圈的太监服,把嘴唇咬出血也没有哭出一声。
当时嬷嬷说,这人是皇帝的儿子,她的表弟。
年幼的沈秋晚怎么都不肯相信。天底下,怎么会有混得这么惨的皇子?
“说实话……”沈秋晚顿了顿,“真的挺惨的。”
陆明慎垂下眼:“当年你心疼我吗?”
沈秋晚一摊手,实话实说:“那倒没有。”
陆明慎问:“为何帮我?”
“只是觉得很可怜啊。”沈秋晚把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而且,若是叫天下人知晓,皇帝的儿子竟过得这般惨,岂不是要丢尽颜面。”
陆明慎抱住肩膀,扭头看向另一侧:“哦。”
沈秋晚凑过去,用手肘顶了顶他:“喂,生气了?”
见陆明慎不理她,沈秋晚歪着头去瞅他的脸,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把他的脸掰回来。
“不许生气。”
“其实也不是一点心疼都没有,更多的是可怜吧。可怜你一个皇子,明明爹娘都在,活得却比我一个没了爹娘的人还要惨。”
“当时年纪小,我也不知道对那时的你到底是何种感情。”
“我只想让你和我一样。”
“睡软和的床褥,穿合身的新衣服,吃新鲜的饭菜、美味的点心,还有……在阳光下奔跑。”
陆明慎抬眼看她。
他目光很深邃,深邃到明明是在看现在的沈秋晚,但却仿佛穿透了时间屏障,看到那日冷宫初见。
陆明慎心想,原来,那个时候她是那么想的。
其实,他并不会因为她的不心疼而感到难过。可是,陆明慎很高兴。高兴她曾经垂怜,虽然对于沈秋晚本人而言,这或许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但于他而言。
只要沈秋晚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他的世界就有光,他就还有家。如果她肯看向他,哪怕只有一眼,一眼便足矣。
世人或以为,是佛祖度化了众生。
但为何又不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红尘纷扰,是非纠缠,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
“其实我当时在等死。”
陆明慎张了张嘴,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在沈秋晚的注视下,他继续说。
“父皇忽视我,母妃怨恨我,宫人肆意欺辱我,那时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折磨。”
“可是你来了,你不许我死。”
轻飘飘的话,仿若有万斤重。
“所以,我活下来了,我这条命是你的。”陆明慎看着她,眼神虔诚,一字一顿,“晚晚,我为你而活。”
沈秋晚衣袖下手指微僵,低声唤道:“阿慎。”
“我在。”陆明慎回应。
沈秋晚又唤他:“阿慎。”
“我在。”陆明慎的声音依旧坚定。
沈秋晚一遍遍不停呼唤着陆明慎的名字,陆明慎不厌其烦一遍遍回应着她。她想起此生两人初相见时,陆明慎因为太过害怕,宁愿装成哑巴,也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时间过得可真快。”沈秋晚由衷感叹。
陆明慎看不懂她眼底的惆怅,只是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肩头。
沈秋晚说:“我今年三十一岁。”
她眼底是莫名情绪。前世死时,她只有三十岁,一壶毒酒下肚,活活疼死。如今想来,一切恍若隔世。
突然,风筝的线断开。
沈秋晚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只金鱼风筝随风飘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隐入天空,杳无踪迹。
风筝自由了。
她的灵魂也是。
她偏过头,一句话擦着唇被轻轻说出:“等盈盈继位,天下太平,我们就去浪迹天涯。”
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万里风光。
她生来就是自由的。
她应该随风去流浪。
陆明慎毫不犹豫:“好。”
他此生唯一的执念,除她之外,再无其他。什么天下,什么权势,都不及她半分笑颜。如果沈秋晚的愿望是随风流浪,那陆明慎的愿望,便是成为那阵风。
无论斗转星移,无论海枯石烂。
陆明慎永远都会站在沈秋晚这边。
永远永远,支持她。
-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十年。这一年,沈秋晚四十一岁,陆明慎三十九岁,陆玄珍二十岁。
宫门前。
“母后、父皇,你们不要走!”陆玄珍扯住沈秋晚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等母后父皇一离开,整个大周的重担可就全落在她肩上了。可她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况且父皇正值壮年,怎么可以退位?
陆明慎拍了拍陆玄珍的肩,语重心长。
“盈盈,你父皇我也是二十岁登基为帝,当年内忧外患,我可以做得很好。你作为我和你母后的女儿,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陆玄珍一愣:“父皇……真的吗?”
沈秋晚顺势抽出手,趁热打铁:“当然是真的,盈盈小时候还说过,要成为比外祖母还厉害的人。母后相信,一定会的。”
“外祖母……”陆玄珍神情有些恍惚。
儿时幻想过的画面一瞬间悉数涌入脑海。英勇神武的女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呵一声,随手将叛军崭于马下。这二十年,父皇母后一直努力建设大周,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盛世,只待陆玄珍亲手拉开序幕。
陆玄珍想,这是她的荣幸。
她将亲手在大周史书上,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为自己,为母后,为外祖母,更为天下苍生。
陆玄珍神情肃穆:“母后,我会的。”
她一转头,并未瞧见沈秋晚的身影。陆玄珍朝远处看去,只见母后趴在父皇的后背上,搂着父皇的脖子,笑容灿烂。
就算隔着很远,陆玄珍依旧能听见两人的说笑声。
沈秋晚急声催促:“阿慎,快走快走!”
她身下的陆明慎不语,只是默默加快脚步。
沈秋晚趴在他肩头,歪着脸:“你说,等盈盈反应过来,会不会怨咱们?”
陆明慎犹豫了下:“不会吧,咱闺女应该没这么记仇。”
沈秋晚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背:“那就好!”
陆明慎微微勾唇:“咱们先去哪?”
沈秋晚高举一只手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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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江南、塞北、日月山、东海,我都要去!”
“好。”陆明慎眼底是无限宠溺。
只要沈秋晚愿意,他会陪她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万里风光,在整个大周留下他们的足迹。无论是稳坐高台,还是浪迹天涯,只要两人能在一块,他们就有家。
沈秋晚突然喊道:“阿慎!”
“嗯?”陆明慎微挑眉毛。
沈秋晚腾出两只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我爱你——”
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很长,犹如两人之间的感情,绵绵不绝。长街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也爱你——”
素日稳重寡言的陆明慎突然也跟着她高呼起来。
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沈秋晚是明媚张扬的安平郡主。
这一次,她不再高高扬起头颅,看不见任何人。她的眼中,看到了陆明慎。
陆明慎是躲在暗处只会偷看心上人的冷宫皇子。
但这一次,他却大胆站出来,大大方方表明自己心意。他终于站到了阳光下,和他的心上人。
“我爱你——”
“我爱你——”
大胆的表白声,一声盖过一声,不断回荡在长街中。他们走出了京城,奔向远方,奔向更广阔的天地。
陆玄珍默默注视着爹娘远去的背影,眼角微微湿润。
她会扛起重担,带着大周继续前行,开创最美好的盛世。
-
出了宫。
沈秋晚先去看了兰心、莲心。
如今,两人也都年过四十,不再是当年那两个年轻的小丫鬟。望着兰心、莲心两人脸上的皱纹,沈秋晚忍不住红了眼。
“郡主!”“郡主!”
兰心、莲心两人吓了连忙上前围住她。
沈秋晚摇头:“我没事,我这是太高兴了。”
为她们还活着而高兴,为还能和她们头顶同一片天空而高兴。她为鲜活的生母,喜极而泣。
兰心:“什么喜事,怎么还高兴哭了?”
沈秋晚吸了吸鼻子:“我和阿慎,决定去浪迹天涯。”
莲心凑过来惊呼:“浪迹天涯?”
“对,就是浪迹天涯!”沈秋晚再次肯定道。
听到她的话,兰心和莲心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围在沈秋晚左右两边。
“郡主……”兰心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
沈秋晚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却迟迟没能等到回答,于是她把脸转向另一侧,看向莲心。
莲心咬咬牙:“郡主,可不可以带上我们?”
莲心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瞬间无比安静,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听,莲心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以为沈秋晚会拒绝的时候。
“当然可以。”
沈秋晚的声音犹如天籁。
莲心抬眼望去,只见沈秋晚笑吟吟望着她,带着岁月沉淀在她身上的温柔。
接着兰心、莲心发出一阵欢呼:“郡主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
沈秋晚抿着唇,跟着她们笑。
他们的队伍多了两人,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南,奔赴他们下一站目的地——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