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野蜂巢

    集市里所有卖粮的店铺两极分化。要么是断货,要么是排长队。


    卫菱把能问的店问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门路。


    她回到徐子烈身边的时候,店还没开门。


    她靠在推车上,在心里默默算起了账。


    豆腐生意肯定是不能继续了,但豆子还是要买,不吃豆饭,她才真的活不下去了。


    人群突然吵嚷。


    卫菱循声望去,可算是开门了。


    还不等她缓口气,就见小厮把门口的木牌摘下,换了个新的。


    “75铜币!天爷呦,这是抢钱啊!”


    75铜币!


    卫菱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木牌上的字。


    十?!


    原本秩序规范的人群忽然就乱了。


    卫菱被徐子烈护着,跟随推车在推搡间从前排被挤到了外围。


    “回家!”


    卫菱盯着木牌,不甘心但也不愿如此高价去买豆子。


    “好!”


    徐子烈高兴极了。回家好,回家安全啊!


    他支起车板,示意卫菱坐了上去。


    纵然高价,但是买豆的百姓不在少数。


    如他们这样逆着人流往回走的倒是不多。


    徐子烈小心翼翼地,没推多远就急地出了满头的汗。


    等他们彻底从买豆大军里“全身而退”的时候,徐子烈感觉他的内衫都湿透了。


    “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跟我来。”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徐子烈瞬间停在原地。


    “怎么了?”


    卫菱见他忽然停下,还以为有情况。


    声音还没走远,徐子烈没开口,摇摇头,推起车继续前进。


    从城里到村里这条路,卫菱走了无数遍。


    坐车还是头一遭。


    欺负徐子烈是个闷葫芦,他不开口,她就一直坐车上,不肯下来走。


    路上,卫菱仔细看着风景,脑子盘算可行的生意。


    思来想去,也没半点头绪。


    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冷不丁闲下来,卫菱有种浑身刺挠的感觉。


    就像有蚂蚁顺着血液在她全身游走,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她眼前忽然闪过徐子烈汗湿的脸,她倏地起身,拿起篮筐就要出门。


    “我出去一下,你少些热水,洗个澡吧。”


    牛棚简陋,最近她也要被困在家里,她可不想天天对着个“臭男人”。


    卫菱去了李寡妇家,若是李寡妇无事,她想约李寡妇上山去采蘑菇。


    还没到春耕的时候,李寡妇正好在家。


    卫菱在等李寡妇收拾东西的时候,瞧见桌上的框篓里放着刻刀,还有一些木雕。


    “嫂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卫菱拿起一只木雕娃娃,问向李寡妇。


    “啊,是。打发时间,雕着玩的,让你见笑了。”


    李寡妇说完,继续去找工具。


    “嫂子,你手好巧啊。这木偶做得真好看。”


    卫菱看着手里的胖娃娃,感觉它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我爹是木匠,我从小看多了,也会一点。”


    李寡妇捋了下鬓边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咱们走吧。”


    上一场大雨的功效似乎是过了,李寡妇带着卫菱在林子里转悠半天一朵蘑菇都没看见。


    “不行了,李阿嫂,咱们歇会吧。”


    卫菱扶着棵大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李寡妇也累,见卫菱快虚脱了似的,也掉头走了回来。


    人倒霉,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卫菱用手不轻不重地锤击小腿。


    李寡妇打开竹筒塞,往嘴里灌了口水。随后,她用胳膊碰了下卫菱,把竹筒递了过去。


    卫菱觉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正巧有水,她着急地大口喝着。


    喝得太快,卫菱突然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


    李寡妇见状,急忙接过竹筒,用手拍卫菱的背,帮她顺气。


    “多大的人了,也没人跟你抢,喝口水还能呛到。”


    卫菱被李寡妇的话羞得小脸通红。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的双眼在林子里四处瞧,以此缓解尴尬。


    “嫂子,那是什么?”卫菱指着东南方的一角,问李寡妇。


    顺着她指的方向,李寡妇瞧过去。


    粗若巨柱的老槐树被雷拦腰斩断,焦洞里流淌出的树胶吸引野蜂筑巢。五六个蜂窝紧凑排列,最大的足有洗衣盆大小。


    “那是野蜂窝,被哲一下可不得了,咱们快走,小心伤着。”


    卫菱直勾勾盯着,有些走不动道。


    “婶子,这么多、这么大的蜂巢,应该有不少蜜吧?”


    李寡妇被卫菱这话吓得心惊。


    她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卫菱:“你这丫头,不要命了!”


    =========


    下山的时候,李寡妇揪着卫菱的耳朵走了老远。


    “你这丫头胆子真大,来历不明,你也敢收留!还是个男子!你不要命了!”


    “疼疼疼,嫂子,我疼!”


    卫菱挣扎着要从李寡妇手里解脱出来。


    李寡妇见她耳朵泛红,手摸着微微发烫,也就松了手。


    “嫂子,”卫菱揉揉耳朵,“那村长把他塞我家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我的死活啊!”


    李寡妇对她翻了个白眼,气得直喘粗气。


    卫菱见状紧忙挎上了李寡妇的胳膊。


    “嫂子,我也怕。但眼下,豆价上涨,我连饭都吃不起了,送上门的钱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完李寡妇的脸色后,继续道,“而且,他也就吃得多,看着也不像个坏人。”


    “坏人还能用面相区分不成!”


    李寡妇气得,用手指用力戳了下卫菱的额头,力道大的让卫菱的头都仰了过去。


    自知理亏,卫菱揉揉头,没说话。带着李寡妇往家里走。


    李寡妇气势汹汹地要推门时,卫菱忽然想到临走前嘱咐徐子烈做什么,赶紧拉住了李寡妇的手。


    “那个……”


    话到嘴边,卫菱忽然有种说不出口的羞耻感。


    她犹豫了下,没多解释,伸手扣了两下门。


    “徐子烈。”


    门一开,李寡妇的三观一下子就跟五官走了。


    这娃还长得真不像是坏人。


    “嫂子?”


    卫菱推搡了一下,才让李寡妇回过神来。


    “诶,诶。”


    李寡妇跟着卫菱进了门。


    倒也是没忘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李寡妇坐在石桌上,仔细地盘问徐子烈。


    从身世到年纪,从职业到婚娶。


    李寡妇简直把徐子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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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问了个遍,但得到的答案跟卫菱问得一样,除了名字年纪,其他一概都忘记了。


    李寡妇死死盯着徐子烈的眼睛。


    清澈见底,看起来倒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但人心隔肚皮,李寡妇嫁过人,更明白男人最易于伪装。


    她看瞟了眼卫菱,道:“会掏蜂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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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们站远点嗷~~”


    徐子烈的脸被李寡妇用厚厚的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的,只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嗯嗯嗯。”


    卫菱跟李寡妇站在远处,齐齐点头。


    徐子烈咽了下口水,他蹲下身,用同样被包成粽子的手从地上拾了跟树枝。由于实在是五指不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抓到了手里。他哆哆嗦嗦地朝前走了一小步。


    他又回头朝卫菱看了一眼,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或许是天气冷,又或许是运气好。


    徐子烈戳开的第一个蜂巢里全是未孵化的幼虫。


    满满的蜂蜜甜香四溢。


    他七手八脚的把块状的蜂巢掰下,扔到木盆里。


    黏腻的蜂蜜打湿了徐子烈手上的布巾。成功的经验就在眼前,他大着胆子解开了布条,赤手去戳第二个蜂巢。


    一连三个蜂巢下来,木盆都装满了。。


    徐子烈仗着运气好,把脸上的布条也给拆了下来。


    “小卫女,李阿嫂,过来吧。”


    他朝卫菱这边挥手示意,招呼她们过去。


    “小心!”


    李阿嫂和卫菱惊呼。


    不知是不是被蜂蜜的味道刺激到了,大量的野蜂从余下的蜂巢里涌了出来,黑乎乎的一片飞在空中,直奔徐子烈而去。


    李寡妇当机立断,用火折子引燃了手中的火把,又赶忙将卫菱手中的也燃起来,拉着卫菱朝徐子烈跑了过去。


    挥舞的火把烤死了一部分野蜂,卫菱和李阿嫂一人一边,抓起徐子烈的胳膊往山下跑。


    被惹怒的野蜂追着她们追到山脚才折返。


    “没事了,可……算是安全了。”


    李寡妇往身后望了望,确认没有野蜂后,松开了抓着徐子烈的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卫菱也朝身后看了下,还真是!


    于是,气一松,她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不……累……吗?”


    卫菱气还没喘匀,见徐子烈直挺挺地站着,不由得打心里对她的体力佩服。


    “不内啊。”


    徐子烈转过身,对卫菱道。


    “鬼!鬼!鬼啊!”


    卫菱颤抖的手指在划出了道道残影。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鬼啊!”


    李寡妇才起身,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到,又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葵?拉泥又葵?”


    徐子烈环顾四周,一头雾水。


    青天白日,哪有鬼啊!


    他习惯性地想挠挠头,结果手抬起来,就见自己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指如竹节的纤纤玉手上满是又红又肿的大包,整只手胀得像极了枣红色的猪蹄髈。


    痛觉也开始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不单单是手,他的脸上也传来了灼烧般的痛感。


    “里……”


    徐子烈指了下卫菱,话没说完,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子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