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骁身上，多是皮外伤。


    敷上药，愈合了，也没什么大碍了。


    他没有齐国的户籍，留下也是个黑户，被人一查，还得缴纳高额的税款。


    是以，即使肉疼，卫菱还是从荷包里拿拿放放，取了些铜币出来，借给了刘骁当做路费。


    “记得回来还我！”


    卫菱死死压住他的手，满眼心疼！


    还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就能让他立下字据，方便日后去要债了。


    “小卫女放心！”


    刘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是商人！我们商人最重信誉了。”


    闻言，卫菱的忧心没有减弱分毫。


    商人重利！


    自古如此！


    奸商可不是凭空捏造的词语！


    况且，她们才有几面之缘！信他？


    还不如信徐子烈会下蛋呢！


    毕竟徐子烈做工的能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卫菱端起碗，喝了口粥。


    等她将碗从嘴边挪开的时候，就看见刘骁张口咬下了大半的花卷。


    她被惊得睁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


    这嘴，能吃小孩吧！


    时不我待，根本不容她多想，刘骁又将手伸向了花卷。


    她也不再细嚼慢咽，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早饭吃完，花卷还剩了两个。


    她用芦苇叶包裹好，递给了刘骁。


    “拿着吧，路上吃。”


    卫菱本想着跟徐子烈一同去送一下刘骁的。


    他一个在黑市中行商的人，从楚来齐的方式定不是什么合法途径。


    她好奇，她怎么回去。


    但徐子烈和刘骁都死活不愿意带上她。


    拉扯了几番，卫菱也疲了。


    没跟去。


    她搭了村里的牛车，准备去食肆里看看。


    灶台已经都改造好了。


    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桌椅她也是找田家父子定制的。


    熟客，打了对折。


    卫菱摸摸柱子，拍拍墙面。


    将整个店铺都转了一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过几天，到了她找人算好的黄道吉日，就能开张了。


    卫菱退到门口，站在门前，看向盖着红布的招牌，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家店！


    “小卫女？”


    卫菱听见有人叫她，转身望向声源。


    乔疱人！


    她刚要笑着跟他寒暄，就被他抓着胳膊，拉进了一条隐蔽的巷子。


    卫菱不知他是何意图，浑身戒备起来。


    乔疱人，堵在巷子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回身直接堵住了巷口。


    “之前听别人说，小卫女在这盘下了间铺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卫菱牵强地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有桩生意，小卫女可愿谈谈？”


    生意？


    卫菱半信半疑，“乔大叔是指……？”


    乔疱人没回她，又狗狗祟祟地探出身子张望了一圈。


    他的音量压得极低，“前几日，我们东家从一个铜匠那买了口锅。”


    “据说，它用的可是天坠的奇石，火烧不漏。”


    该不会是掉在她们村长地里的那块“奇石”吧？


    卫菱心中生疑。


    “跟那奇石一同坠落的碎渣，被那铜匠的一个小徒弟做成了首饰，已经被炒到了这个数！”


    乔疱人用手比了个六。


    卫菱没明白，“六枚齐大刀？”


    “啧~！”


    乔疱人脸上嫌弃地不行，“六百齐大刀！”


    多少！？


    卫菱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


    六百齐大刀？


    这不得用筐装，能堆满一个屋子啊！


    “那您说的生意……”


    卫菱疑惑更深了。


    总不能，是让她跟他一起去冶炼刀币吧？


    这可是官方的差事。


    且不说她是个女娘，就她大字不识的，连灌注的模具可能都分不清。


    “小卫女摆摊的时候，我就说过，依你之才，不会只经营一个吃食摊子。”


    “就是没想到，小卫女先一步盘下了食肆。”


    “既然如此，不知小卫女可否再卖我个方子？最好是跟豆腐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这厮打得原来是这个主意。


    卫菱眨眨眼睛，心里盘算着这桩生意的可行性。


    豆腐方子卖给了他，且食肆也主要经营吃食声音，不适合起早磨豆子。


    但这样一来，豆浆和豆腐脑也不能在店里售卖。


    她原先定的菜谱是骨汤馄饨和卤肉夹馍。


    但既然乔疱人向他发出了合作请求，她何不靠上大树乘凉呢？


    她思索片刻后，对着乔疱人伸出了手掌，五指张开。


    “卖方子可以，但要这个数。”


    “好说！好说！”


    乔疱人油光满面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只要方子好，价钱好商量。”


    齐国临海，盛产海鲜。


    提到吃食方子，卫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佛跳墙。


    奈何她没受过专业的培训，根本不会做这道菜。


    能在水为乡吃饭的主顾，都是不差钱的。


    而且乔疱人还有附加条件——新奇。


    一时间，卫菱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菜谱。


    “快，跟上！”


    嘈杂的马蹄声混着盔甲沉闷的碰击声叮叮当当，乱得很。


    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哒哒哒跑过去，引得漫天都是灰尘。


    “咳咳咳！”


    卫菱用袖子掩住口鼻，另一只手在脸前挥动，还是被呛到。


    这是出什么事了？


    卫菱往前蹭了几步，站到了人群的外围。


    “这是徐家的人吧？”


    徐家？


    那个家里小郎君被狐妖抓走的徐家？


    卫菱眼睛看向了说话的人，竖起了耳朵。


    “可不，除了他家，还有谁整天这么多人跑来跑去的？”


    “他家小郎君还没找到？”


    “诶！”


    先开口的那个大叔伸手捂住了问话那个那名男子的嘴，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


    卫菱连忙垂下头，佯装在看肉摊子上的货。


    “小点声，”那个大叔压低声音，“听说，徐家那个小郎君被做成肉丸子被狐妖大仙吃了。”


    还有这事！


    卫菱为了能听得清楚些，脖子都快抻出二里地了。


    久久没有动静，她有些急。


    一回头，才发现人早走没了。


    啧！


    她听得不尽兴，胃口被人钓得不上不下的。


    “小女娘，你买还是不买啊？”


    卫菱一转头，就见摊主一脸的不耐烦。


    “我就看看。”


    她讪讪一笑，摆摆手，走了。


    肉丸？


    卫菱撇撇嘴，封神演义诚不欺她。


    伯邑考的结局也是如此。


    她兴致缺缺地朝城门口走，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菜谱。


    倏地，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好像……


    想到了！


    卫菱回到村子，直奔刘屠户家而去。


    这道菜的关键之一，便是食材来源。


    既不能使用纯瘦肉，也不能用纯肥肉。


    需得选择肉质细嫩，筋膜少的猪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


    猪肉块先切片再切丝，最后用刀剁成细细的肉泥。


    磕两颗鸡蛋，再将提前浸泡好的葱蒜水分批加进去，用筷子搅拌上劲，直到能“立筷不倒”。


    双手沾水，将肉馅团成拳头大的丸子。


    油温六成热时，将丸子放入锅里，炸至定型后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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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直至表面金黄后捞出控油。


    锅里只留少许的油，其余的全部舀到陶罐里。


    加一点饴糖，小火炒至琥珀色后，迅速倒入热水。


    放入丸子，加酱清和盐调味，再加水没过丸子一半，大火煮沸后，用小火慢炖。


    最后，捞出丸子盛放在盘中，将汤汁淋在丸子上，撒上一小撮葱花。


    这道菜，卫菱做得太“临时起意”。


    没有加馒头屑，丸子有些松散，卖相不好。


    她用筷子蘸了以下汤汁。


    香料用得少，不够香。


    用麦芽糖炒出来的糖色，没有冰糖、白砂糖的糖色清亮，口感也有一丝丝的清苦。


    卫菱又用筷子挑了一点丸子头的肉。


    经过先煎后炖，狮子头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焦香壳，略带酥脆感。


    内里肉质极其松软，用筷子轻轻一夹即散，入口后几乎不用咀嚼，便如雪花般化开。


    手工剁碎的肉馅经过充分摔打上劲，使肉质紧实而不柴，带有微微的弹性。肥瘦相间的猪肉在炖煮过程中，脂肪完全融化，浸润瘦肉，使口感油润却不腻口。


    肉汁被牢牢锁住，咬开时能感受到微微的爆浆感，混合着酱香和肉香。


    卫菱咂咂嘴，可惜少了些荸荠，不然口感会更加清甜爽脆。


    不过，这是她的手艺。


    水为乡的大厨，定会比她做得口感更加。


    卫菱思衬着，等会儿徐子烈回来，得让他帮忙刻两份竹简。


    一份加蟹黄，一份不加。


    这样还能卖两份价钱。


    她把做好的菜往石桌上端。


    走到一半，卫菱忽然反应过来，乔疱人不识字！


    “呵！”


    卫菱笑了一下，差点又多费一番力气。


    她刚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大门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撞开。


    她被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看清了来人，刚想破口大骂，就见徐子烈神色仓惶，把门关上后，抵着门板滑落坐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


    卫菱朝他跑了过去。


    她仅仅是拍了下徐子烈的肩膀，他反应极大，反倒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


    徐子烈的眼里充满惊慌。


    他定定跟卫菱对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没事。”


    他声音嘶哑，挥开了卫菱在他面前摇晃的手。


    “你满头满脸的汗，这叫没事？”


    徐子烈不想多解释，起身去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的水，仰起头就往嘴里灌。


    喝完，卫菱就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瞧。


    唉！


    他用鼻腔呼出一口气。


    “在山上，遇见了黑熊。”


    他不说清楚，卫菱定然是会一直缠着他询问原因的。


    无奈，他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你没受伤吧？”


    卫菱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头到尾瞧了个遍。


    连他的头发丝都扒开看了，生怕他被熊拍了一掌，把脑子拍傻似的。


    “我没事。”


    她乖乖配合着卫菱，让她检查。


    “没事就好。”


    卫菱给自己顺了顺心口，怪吓人的。


    “你去山上做什么？”


    徐子烈僵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把手中的碗放了回去。


    “我在山上设了个陷阱，会定时去看看有没有猎到东西。”


    听到这，卫菱心里的疑惑彻底打消了。


    难怪他总能时不时带只山鸡回来。


    她给徐子烈装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


    “我们少吃几只鸡不算什么，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徐子烈捏住筷子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有些发白。


    他望向卫菱忙碌的侧脸，心里一暖。


    “好。”


    他道，“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