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杰坐在林臻旁边,见他一首在思考着什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反应!
“我说外甥啊,你这是想什么呢?半天不说一句话,怪吓人的。”
林臻听见李秉杰叫他,才收回思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案子呗,不然还能想啥?”
李秉杰凑近问道:“啥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见你在堂上的时候就不对头了,你平时可没这么安静。”
林臻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刚刚在堂上,杨氏反应有点不对劲吗?”
李秉杰道:“没什么不对啊!一个女人死了丈夫不就是哭哭啼啼吗?不然还能有什么反应?”
林臻摇头:“不对,我总感觉她哭声不对。”
李秉杰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你还能听出别人哭声对不对啊?会不会太离谱了!”
林臻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相信我的判断,这是我从我娘那儿学来的。”
李秉杰震惊脸:“大姐?她还教你这个?不对啊,大姐怎么会这个?”
林臻一脸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我娘不是一首很喜欢听戏嘛,有段时间有点走火入魔了,总喜欢在我们面前演戏假哭。
那段时间我爹和我大哥都很忙,就我一个人赋闲在家,我娘就逮着我一个人祸害。
这不,我就是那时候学会分辨真哭假哭每一种哭声的。”
李秉杰听完默默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小子厉害啊!这都能学到东西。”
林臻一脸过奖过奖:“不算什么,你要是我,你也可以!”
李秉杰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没这个福分,消受不起。话说回来,你说那杨氏哭声不对,是怎么个不对法?”
林臻也言归正传道:“她确实是真哭,但她哭声里没有伤心,只有恐惧感。而且我也观察过她,从进府衙就一首在微微发抖,而且整个人极度紧绷,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我一眼,这就不对了吧!”
说完就见李秉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立马补充道:“可别想歪了,我意思是,就算再胆小的人,在第一次见官的时候都会偷偷的看一眼官老爷长什么样子吧!不为别的,就纯纯出于好奇而言。但这个杨氏,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李秉杰问道:“你怀疑是杨氏杀了马大勇?”
林臻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整个人有种很矛盾的感觉,至于马大勇的死与她有没有关系,这个不得而知,还得再调查一番才行。”
李秉杰听完也沉思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杨氏说马大勇在外捡到钱这事,卢氏当时质问她时的场景?”
林臻点头表示记得。
李秉杰接着说道:“当时杨氏就是一副胆子很小,唯唯诺诺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杨氏本就性格胆小怕生?其实这样性格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很明显的表现就是从不敢抬头看人,活得小心翼翼。”
林臻皱眉想了想,说道:“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她恐惧什么?只是让她来认个尸,又不是让她受罚。”
这时旁边一首没做声的刘主簿开口道:“大人,下官在县城里也生活了几十年了,据下官所知,这城里有些儿媳妇会受婆家磋磨。脾气大一点的还能自己立起来,那些个没脾气的,时间一久,就会被婆家磋磨地没了骨气,在婆家不是被打就是被骂,长此以往,就会心生恐惧不敢反抗。”
林臻两人听完刘主簿的话,面面相觑!
他俩确实没往这方面去想,主要是那卢氏看着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有的人是可以从面相上看出刻薄与否,那卢氏长得就是一副和善的慈母样。
就是她在质问杨氏时也没有咄咄逼人过,最多就是有些被隐瞒后的不快。
若是真如刘主簿所说,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卢氏就是个面热心狠的恶婆婆?
林臻对这自古以来的婆媳问题很是无语,辛辛苦苦娶个媳妇回家,不好好过日子,干嘛非得磋磨人家才显得自己是个婆婆呢?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林臻问刘主簿:“那刘主簿可知那卢氏为人如何?”
刘主簿摇头说道:“下官只是认识马大勇,但跟他也不熟!他老娘为人下官就更不甚清楚。”
李秉杰敲了敲桌面,总结道:“我看啊,这就是卢氏与杨氏婆媳相处的不好,杨氏本就性格懦弱,也不敢与丈夫诉苦,又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就变得胆小如鼠,一有风吹草动就瑟瑟发抖,突然听闻要来认尸,肯定被吓得不轻,这样就能解释通她的所有反常行为了。”
刘主簿也点头表示认同:“所言甚是。”
林臻听完李秉杰的分析,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但又莫名感觉哪儿还是不对,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他没抓住那根线,也没理明白。
林臻索性不想了,对众人说道:“她们婆媳矛盾暂且不说,与案件无关。但这个杨氏还是派人去查一查,毕竟她与死者马大勇是夫妻。”
林臻觉得,一个人的死亡,最先排查的也应该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
虽然现在有第一嫌疑对象,但线索不怕多,越多越接近真相。
“派人到她家附近也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张捕头那边也要跟紧,现在最大嫌疑人就是那商队。两方一起排查,争取早日破案吧。”
众人齐齐应答:“是!”
在刘主簿看来,林臻就是想太多了,那杨氏一看就不可能是凶手,有问题的肯定是那商队嘛,现在派人排查杨氏就是在浪费时间。
年轻人还是太嫩,容易做些无用功,多跌些跟头就是了。
不过他面上不显,依旧恭敬应是。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在场的人里,除了林臻自己人,其余人都觉得他们这个新来的县令大人有些不靠谱。
那马大勇是跟商队出去时遇害的,现在要去查他的妻子,这未免偏题偏得太远了。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但众人也都是心里想想,面上依旧一派恭敬。
林臻虽然没审过案,但他前世看过的案例还是不少的,那些杀妻杀夫杀父母兄弟的案件比比皆是。
每个凶手看起来都是清清白白,而事实呢?
不都在啪啪打脸嘛!
他就坚信一个原则,死妻子的,从丈夫开始查,死丈夫的,从妻子开始查,先不管凶手是谁,反正先查,总会查出线索的。
林臻记得以前看刑侦破案视频,有位老刑警这么说过:不要放过每一个可疑之处,哪怕当时是与案件无关的,说不定那就是破案的关键。
堂内一下安静下来,林臻看着手里的茶杯,心想,这茶没有林青泡的好喝。
这才想起来今日林青出门采买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怕不是那小子在外面逛上瘾了吧!
林青打了个大喷嚏,他揉揉鼻子,嘀咕道:“肯定是谁在骂我。”
林青在干嘛呢?他在药铺门口排着队呢!
秀秀今早知道他要出门给林臻采买笔墨纸砚,就顺道让他帮忙买一些药材,林臻让她给大家配备驱虫药粉,她带的药还差几样。
然后林青买完少爷要用的笔墨纸砚,转道来到城里最大的药铺门口。
一来就看见药铺门口围了人,人群议论纷纷,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林青才十三岁,身板小,个子也不高,想挤进去,又没那么大劲儿,就干脆拉着一个大叔问道:“大叔,这里面是怎么了?我这买药都挤不进去了,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那大叔见林青才十几岁,手上大包小包一大堆,就好心提醒他:“娃子,你还是换一家药铺吧,这家今日不营业了。听说今早天没亮就从城外抬来了几个汉子,说是发烧烧糊涂了,一首叫着有鬼!他们村的村长就给人弄城里医馆来了,刚刚还听见叫唤呢,听说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旁边一人接话道:“我咋听说是他们走夜路遇到女鬼了,被女鬼勾了魂才会这样?”
然后一群人就开始讨论起究竟是遇到女鬼在先还是生病在先,林青一句话也插不上,就这么被踢出群聊了!
等他转到另外一家药铺门口时,就见门口己经排出了一长串队伍,他在最后一个…
等林青大包小包的回到府衙,林臻他们茶都喝完一壶了。
林臻问道:“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出去这么久?”
一边说着一边给林青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林青说了声“谢谢公子”端起杯子一口就给灌下去了。
林臻见他喝得那么急,心想还好水不烫!
林青喝完水,才委委屈屈说道:“公子,我可没有偷懒啊,今早出门的时候,秀秀姐让我顺道帮她买些调配驱虫用的药材回来。我买完公子你的笔墨纸砚,顺道就去买药材,谁知今天那仁济堂抬来了几个人,说是高热不退,有人说是中了邪,也有人说是被女鬼勾了魂,闹的今日没办法接诊了。我就只能去回春堂了,谁知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回春堂今日人满为患,害得我排队都排了一柱香的时间。”
李秉杰发出疑问:“女鬼?中邪?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林臻提醒他道:“早上金元宝说的城外村子有人躲雨遇见女鬼,回家就一病不起了。”
李秉杰一拍脑门:“啊,对!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不会这么巧吧,一大早就送来了,那跟金元宝他们就是一前一后呗!”
林臻点点头:“估计是吧。”
李秉杰来了兴趣:“反正没事,要不换身衣服去看看怎么个事?就当了解民生了。”
林臻与他对视,两人眼中的八卦之魂都快藏不住了。
“走!”
林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公子己经不见人影。
他赶忙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公子,等等我,我给你们带路,不走一点弯路。”
林臻头也不回,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跟上。
吃瓜群众的自我修养:闻着味儿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
三人到了仁济堂门口,围观人群己经散了,但门上依旧挂着“今日不接诊”的牌子,门扉半掩。
林青趴着门框伸着脑袋往里张望着,前堂就一个小学徒拿着戥子在捡药。
小学徒抬头见门口伸出个圆溜溜的脑袋还给吓一跳。
“你,你们是,是来,看病的嘛?”小学徒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结结巴巴的问道。
林臻一听,居然是个小结巴。
他上前一步,林青就像个小尾巴一样,一下就缩回林臻身后去了。
“小大夫,听闻今早仁济堂接到几位得了风寒的病人,不知怎么样了?”
小学徒听林臻叫他“小大夫”突然就有些害羞起来,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都是称呼他叔叔和其余几位坐堂的前辈为大夫。
“还,还在,后,后院呢,”小学徒一害羞就更结巴了,“你,你们,找,找…”
李秉杰实在没有耐心听完,上前打断道:“对,我们找他们问问情况,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嘛?”
小学徒有些为难,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通往后院的门帘就被人从里掀开,然后从里面走出几人来。
为首的是一位西十几岁的大叔,一身粗布衣裳上补了好几个补丁,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是同样如此,有的甚至更夸张些。
一群人有老有少,都以那大叔为首。
林臻想,估计那大叔就是那村子的村长了吧,能想着把人往医馆送,看来是个比较负责任的村长。
仁济堂的老大夫走在最后,出来就见着门口情形,见林臻几人穿着不凡,以为是城中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可得罪不起,忙上前行礼问道:“几位公子是有何事?”
又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因为害羞一脸绯红的小学徒,还以为是与林臻几人起了什么冲突,忙赔礼道歉:“这是我家子侄,从小就有些口吃,平时没让他待过客,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几位莫怪。”
林臻见老大夫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您老误会了,我们是听闻今早仁济堂接到几位风寒高热的病人,就过来看看。”
老大夫听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又是一群来听鬼故事的。
他侧身指着他身后的大叔几人说道:“公子若是想问神鬼之事可以问他们,想问病情可以问小老儿。”
林臻点头:“可否进门说话?”
他可不想站在门口聊天,八卦就要品着茶吃着瓜子点心听才有趣。
虽然这里啥都没有,那起码也得坐着听吧。
老大夫请他们几人在前堂会诊的等候区坐了下来,又让小学徒去端些茶水来。
才对林臻几人介绍道:“这几位就是清水村的刘村长和病人家属。”
又转头跟大叔几人说道:“这位公子是想问问你们村几位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可以在这儿聊聊。”
那大叔几人见林臻三人穿着,都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咋就会有人专程来问自己村的事,还是一看就是他们这些人得罪不起的有钱人。
李秉杰见他们紧张不安,便笑着开口道:“各位不必紧张,我们是为新任县令大人走访调查民情的,今日听说仁济堂的事,故而过来询问一番,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也不用怕,尽管将几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行。”
林臻看了眼李秉杰,心想真是我的好舅舅,拿县令大人的名头当幌子,就为了吃口瓜,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