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杰碰了碰林臻手臂:“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儿?”
林臻闻了闻,就是寺里常见的檀香一类的香气:“不就是寺里常见的檀香吗?怎么,哪儿不对吗?”
李秉杰摇了摇头:“不止是檀香,你再仔细闻闻,我说不上来那味道。”
林臻又仔细闻了闻,这回他也发现了,寺庙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不像是寻常的檀香,倒像是某种药材的味道。
“有点像某些药材的味道…”
李秉杰认可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药材的味儿,只是这里面的檀香熏的太大了,闻着就有些怪。”
林臻看了看前面带路的小沙弥,这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还是先见慧明方丈吧,两人便也没有多说。
小沙弥把几人领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他站在房门外敲了敲,对着里面说道:“方丈,林县令到了。”
这处禅房位于寺庙的东北角,隔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木鱼声,节奏平稳,听着那有节奏的敲击声,让人莫名静下心来。
许是听到门外的声音,里面木鱼声戛然而止,片刻之后,里面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请进。”
小沙弥在前面为林臻几人推开门,又转身示意他们进去,几人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入眼就见一位身着袈裟的大和尚正从蒲团上起身,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手中握着一串紫檀念珠,一脸佛相,主要是长得很圆润,脸上随时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的眼神让人觉得与此人外貌不符,一看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林臻他们这一路走到此处,途中也遇到了不少和尚,大部分都是体态健壮,白白胖胖的,也就少数几个瘦麻杆儿。
看来这远山寺的香客们是真给力啊,估计没少往里捐香油钱。
瞧瞧给这些人养的,圆滚滚的。
看着他们,林臻就想起了治下的百姓,因为土地和水源污染,这几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对比真是鲜明又讽刺。
算起来,这是林臻第二次见到这位慧明方丈,上一次见他,是他正在感谢那个大款呢。
慧明双手合十对着林臻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慧明,见过林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林臻上前拱手道:“无妨,本官冒昧来访,若有打搅之处,还望方丈见谅。”
慧明笑着示意林臻坐:“林大人是为查案而来,何来冒昧之说,只是不知大人想问些什么?”
林臻在慧明对面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禅房的陈设,看着朴实无华,实则内有乾坤啊。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画里是延绵起伏的山脉,看着倒是跟这地方很像,崇山峻岭的。案几上摆着一个青铜香炉,炉中飘出的香气扑鼻而来,林臻仔细闻了闻,应该是上好檀香,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平无奇,但仔细观察下来,这房间里的东西就没一件是便宜的。
小沙弥为几人上了茶水,慧明朝他摆摆手,他点了点头,慢慢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林臻端起茶杯闻了闻,啧,好茶啊!他又轻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回味甘甜。
他与李秉杰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林臻这才看向慧明方丈,开门见山道:“方丈,本官此次前来,是为邻县富商李大福之女李可儿一案,听闻李小姐生前来过贵寺祈福?”
慧明方丈手中捻动着珠子,想了想说道:“正是,李施主与令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寺中上香祈福,老衲若是没记错,这次好像是李小姐一人前来,李施主并未同行。”
林臻又问:“那李小姐最后一次来寺中,可有什么异常?”
慧明方丈沉默片刻,像是在回想着:“那日李小姐与往常一样,在大殿上香祈福,然后在寺内禅房住了一夜,并无异常。”
林臻点头,又换了个问题:“本官听说李老爷还为寺里捐了不少香油钱?”
慧明方丈停下手中捻动的念珠,双手合十,语气依然平静:“阿弥陀佛,李施主乐善好施,确实为寺中添了不少香油。”
林臻点点头,放下茶杯看向慧明:“方丈可认识寺外的那群游方术士?”
慧明方丈摇头:“老衲只是知道这些人,但不认识。”
林臻皱眉:“本官听说这些术士己经在寺外游走多年,方丈可知那些术士的来历?”
慧明方丈依旧摇头:“游方之人,来去无踪,这些年也没有人向寺里告发过他们,老衲也不好管太多,不过听闻那些术士似乎精通炼丹之术,偶尔也会有些人来寺中借宿。”
林臻心中一动:“借宿?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没有定数,最近一次是在几日前,有时候是遇到下雨,天雨路滑,许是归家不易,又实在拮据,便求到老衲这里,老衲见他们实在是没地方去,会让他们在寺里借住一晚。”
林臻又问:“那他们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 慧明回答:“并无不妥。”
林臻听着这话总感觉奇怪,那些术士会没钱吗?他们随便给一个有钱人算一卦,都够他们好吃好喝过一阵了吧。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药香,不知道这些是否与那些术士炼丹有关。
林臻忽然问道:“不知贵寺可有人精通炼丹之术?”
慧明方丈听林臻这般问,抬眼看了眼林臻,又快速闭上了眼睛,手上接着捻动珠子,面上神色不明:“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怎会有人沾染这等俗事,大人说笑了。”
林臻静静地看着慧明方丈,刚刚这慧明的反应有些奇怪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臻还是捕捉到了。
主要还是这慧明方丈的眼神跟他本人的外表不怎么符合,林臻一开始就感觉了出来,所以一首都在观察着这位方丈的一举一动。
林臻笑了笑,又故作随意地问道:“呵呵…唐突了,实在抱歉,那不知这寺庙中为何会有药香啊?”
慧明方丈听林臻这样问,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哦,大人说那药香啊,那是有几位身体有疾的香客在寺中留宿,每日都要熬煮汤药,可能是从那边禅房里飘过来的。”
林臻挑眉点头:“哦,原来如此。”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了怀疑,什么样的香客,需要长期在寺庙中留宿?
都天天熬药喝了,不就是身有重疾吗,都这样了不去药堂看大夫,在这寺里待着有什么用。
那药味可不是短时间能留下的,再结合这后殿点的檀香,味道要比在前殿浓烈得多,就像是在遮盖什么。
反正看这慧明方丈的反应,肯定是没说实话了。
正想着,慧明方丈忽然说道:“大人,老衲以为,李小姐之死,恐怕与那游方术士脱不了干系。”
林臻有些讶然:“方丈何出此言?”
慧明方丈再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也是听徒弟说,当日李小姐离开时,曾在寺外被一术士给拦住去路,还与李小姐交谈了一番。李小姐离开后,那术士也跟在李小姐她们的马车后面离开了,至于是去了何处老衲的徒儿就不知情了,那些术士本就居无定所,行踪飘忽,所以老衲觉得他们应该最是可疑。”
林臻若有所思:“方丈可否让那位法师前来问话?”
慧明方丈微愣,似乎是没想到林臻要见他徒弟,然后又笑着点头:“自然。”
慧明叫来候在外面的小沙弥,让他去将行安和尚叫来。
没一会儿,行安和尚就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先是看了眼慧明,而慧明全程没有别的动作,他又收回了目光。
林臻把一切尽收眼底,又暗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行安和尚,长了一副老实相,全程微低着头,谦恭有礼。
其余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倒是那额角位置有块很明显的印记,看着像是胎记,林臻见他总是微微偏着头,估计是不习惯被人盯着那块印记看,林臻见状移开了视线。
行安向林臻行了礼,林臻朝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问道:“行安法师,听方丈说,几日前邻县李小姐离开时,你见到寺外有术士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离开了,可否详细说说?”
行安点头,开口说了起来:“当日是贫僧送李小姐等人离开,李小姐刚出寺门不远,就被一游方术士给拦了下来,他们交谈了什么贫僧不得而知,只看到那术士卖给了李小姐一瓶丹药,当时李小姐看着也挺高兴,拿过那瓷瓶就上了马车离开了,贫僧也正想转身离开时,就见那术士也跟在李小姐她们马车后面走了,然后贫僧就不清楚了。”
这么一听,跟李大福和慧明他们说的都能对上,确实没什么问题。
林臻又问:“你之前可否见过那位术士?”
行安摇头:“贫僧并未见过。”
“那最近几天可否再在寺外见过那人?”
行安依旧摇头。
慧明这时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记得他们都是一段时间出现在这附近,一段时间又不知去向,大人不妨派人去查查那些游方术士的底细,兴许会找到线索。”
林臻点点头,又想起马家那事,便想趁着此时一道问问:“方丈可否清楚,这些术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附近活动的?”
慧明方丈想了想,语气诚恳:“这个老衲倒是清楚,大概也有个几十年了,早些年寺外还没现在的集市,外面也没那么多行人,就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游历到此处的人,从集市建好后,附近也热闹了起来,那些游方术士也开始变多了。”
林臻心想几十年了,那跟马家老家主的事也对的上:“那他们给各路香客兜售的东西,都是丹药吗,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慧明方丈摇头:“这个老衲就不清楚了。”
林臻见问的也差不多了,放下茶杯,便起身告辞:“多谢方丈指点,本官该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多有耽搁,还望见谅,本官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
慧明也起身与几人客气一番,林臻几人走出禅房,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飘着淡淡药香。
他回头望了一眼东侧偏殿,那里门窗紧闭,林臻总感觉这地方有些古怪。
李秉杰凑过来低声问着:“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要不要晚上派人来探探?”
林臻摇摇头:“暂时不急,先派人盯着那些游方术士,把那日与李可儿接触过的术士找出来。至于这远山寺,我想肯定是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内里藏着什么秘密,还是小心为妙,等手上这事解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