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屁股底下,跟坐了块冰似的。
他心里头有些烦躁,琢磨着贾东旭那事儿,会不会把自己给绕进去。
刚才在院里头,瞅见贾东旭那怂包样儿,他心里就发毛。
贾东旭那小子,看着块儿挺大,其实里头就是个草包,胆儿小得跟兔子似的。
平时仗着他妈那张破嘴,还有自个儿这师傅给撑腰,才敢在院儿里横着膀子走道儿。
这回可是栽了个狠的!
“雇凶杀人”!这罪名,掉脑袋都不稀奇!
到时候公安那边儿,稍微使点儿劲儿,一吓唬,那小子还不立马尿裤裆,把啥都往外倒?
当初给那三百块钱,嘴上说是“接济”,是“师徒情分”。
可这节骨眼儿上,贾东旭要是把这屎盆子往他脑袋上一扣……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不成!
绝对不成!得赶紧想辙!
易中海“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在屋里头来回转圈儿,跟那磨道的驴似的。
鞋底子蹭着拔凉拔凉的地砖,“沙沙”地响,听得人心焦。
自从上次扣傻柱兄妹俩钱那事儿闹出来,他家那口子,瞅他的眼神儿就不对付了。
俩人这些天,话都说不上几句,冷锅冷灶的。
这会儿,一大妈瞅见他在那儿转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翻个身,脸冲墙睡了。
易中海心里更堵得慌。
贾东旭那张嘴,必须得给他堵严实喽!
可……咋堵啊?
人让公安带走了,他连个面儿都见不着,抓瞎啊!
易中海俩手下意识地一个劲儿搓着,手心都快搓出火来了。
眼神儿在屋里头乱瞟,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后院儿的方向。
后院儿……
聋老太太!
对!找老太太去!
易中海心里头门儿清,这老太太,看着不起眼,可门路野着呢!手眼通天!
上次他那事儿,不就是老太太找的那个姓孙的所长给平的?
这院里头,甭管出多大事儿,只要老太太肯张嘴说句话,比他这(前)一大爷说话顶用多了!
找老太太!
没准儿……她老人家真有辙呢!
想到这儿,易中海那颗悬着的心,稍微落了那么一丁点儿。
他赶紧凑到门口,扒开门缝儿,跟做贼似的往外头探了探脑袋。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刚才看热闹那帮人,早他娘的钻被窝去了。
就几家窗户里头,还漏出点儿豆大的、昏黄的灯光。
易中海嘬了口凉气,这才蹑手蹑脚地拉开门,一闪身,钻进了黑黢黢的院子。
后院儿比前院儿、中院儿更瘆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风吹过,墙角那老槐树的叶子“哗啦啦”响,听着怪瘆得慌。
聋老太太家那屋,黑灯瞎火的,估摸着早就睡踏实了。
易中海走到门口,心里头又犯嘀咕了。
这大半夜的,把老太太给吵醒了,会不会……
可一想到自个儿那麻烦,他把心一横,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抬起手,指头弯起来,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笃…笃…笃…”
那声儿,在这死寂的夜里头,传得老远,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里头,没动静。
易中海咬了咬牙,又加了点儿劲儿。
“笃笃笃!”
过了能有半袋烟的功夫,里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有人在被窝里头翻身,又摸索着下炕。
接着,一个又老又哑、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嗓门儿响了起来:“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个什么劲儿?”
“老太太,是我,易中海。”易中海赶紧把嗓门儿压得低低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贴着门缝儿回话。
那语气,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就差跪那儿了。
“中海?”里头顿了一下,好像挺意外,“进来吧,门没插。”
“你这黑灯瞎火的,跑来有嘛事儿?”
聋老太太说话的功夫,伸手“啪嗒”一下,拉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小灯泡。
屋里头,这才稍微亮堂了点儿。
“有点儿急事儿,想跟您老人家讨个主意。”易中海哈着腰,脸上堆着笑,迈步进了屋。
老太太俩眼皮耷拉着,跟没睡醒似的,坐在炕沿儿上,拿那双浑浊的老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易中海。
也没让他坐,就那么干杵着。
老太太自个儿慢吞吞地,从炕上撑起身子。
“说吧,嘛事儿啊?值当你大半夜摸黑儿跑我这儿来。”
老太太那声儿,还是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个喜怒来。
易中海俩手又开始搓上了,脸上那表情,又愁又苦,跟死了亲爹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开了口:“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啊…今儿个晚上,贾家那头儿出的事儿,您老……也听着动静儿了吧?”
老太太眼皮都没撩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嗯,听见外头闹哄哄的,鸡飞狗跳的,不知道是嘛事儿。”
易中海赶紧把晚上那档子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说完,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老太太,您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东旭那孩子,是混账了点儿,可他…他怎么就能干出这种糊涂透顶的事儿来了呢!”
他偷偷拿眼角瞟了老太太一眼,见她还是那副死水微澜的样儿,心里头更没底了,跟打鼓似的“咚咚”首跳。
他咽了口唾沫星子,接着往下编瞎话:“老太太,不瞒您老说…前些日子,我看东旭那腿,伤得不轻,家里头又实在揭不开锅了,棒梗跟小当俩孩子,饿得首叫唤…我这心里头啊,是真不落忍呐。好歹师徒一场,街里街坊住着…我就…我就背着人,偷偷摸摸,给凑了三百块钱,想着啊,好歹接济他一把,让他买点儿好药,给孩子扯块布做身衣裳,对付着把这难关撑过去…”
他故意把“接济”俩字儿咬得死死的,脸上那表情,真诚得就跟庙里头刷了金的菩萨似的。
“谁…谁能想到啊!这混小子,他…他狗胆包天!竟然拿着我给他的这点儿活命钱,去…去干那杀头的买卖!这不是…这不是明摆着坑我吗!我这…我这不是怕……怕东旭那混小子,到时候在里头扛不住,瞎咧咧,把我也给攀扯进去嘛!”
易中海捶着自个儿胸口,演得那叫一个逼真,就差当场嚎两嗓子了。
屋里头,一下子静得吓人。
就剩下易中海那刻意装出来的,“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儿声。
老太太还是耷拉着眼皮,跟睡着了似的。
过了好半天,老太太才慢悠悠地抬起了眼皮。
那双浑浊的老眼珠子里头,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尖锐!
跟两把锥子似的,首勾勾地盯着易中海!
看得他心里头发毛,后脖颈子“嗖嗖”往外冒凉气儿!
“中海啊…”老太太开口了,声儿不高,却跟针似的,一下下往易中海心窝子里扎。
“你跟我这儿…掰扯这些个没用的,有劲儿吗?”
易中海心里“咯噔”一下!
脸上那假模假式的表情,一下子就冻住了。
“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老太太嘴角往上一撇,那笑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怵。
“瞒得了院里头那些个棒槌,可瞒不过我这把老骨头。”
她猛地抬手,巴掌往那床沿上一拍!
“咚!”一声闷响!
“借刀杀人这出儿戏,唱得倒是不赖嘛。”
“可惜啊,刀钝了,没捅死人,反倒把自个儿的手给划拉了个大口子。”
“现在知道疼了?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