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昔 作品

第60章(正文完)

    第60章 第60章不成文交集……


    热城,一如既往的高温,流金铄石,天干物燥。


    距离那次乌龙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一整年——那天她刚洗过澡,他不小心走错房间,浮浪地盯着看,打量得明目张胆。


    再次踏进这家酒店,回忆席卷,周旋忍不住问:“你那天笑什么?”


    白行樾牵她进电梯,故意反问:“哪天?”


    “……就那天。”


    白行樾没瞒她:“觉得有意思就笑了。”


    “哪有意思?”


    “你当时,像只强装镇定的惊弓鸟。”


    白行樾没订上次那间套房,选了套格局和装修不一样的。


    一路舟车劳顿,周旋被他搂在怀里,相拥睡了几个小时,再睁眼快到晚上。


    这边地处西部边陲,日照时间长,周旋点亮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八点。白行樾还在身边睡着,呼吸均匀,胸口起伏平稳。


    最近为了照顾她,他劳心劳力,抽空还得忙工作。周旋近距离看了他一会,躺不住了,蹑手蹑脚下床,到客厅


    找水喝。


    周旋拎着一瓶巴黎水,走到窗前吹风,思绪绵长。


    白天在机场的休息室,她问白行樾:“你真正对我动心思,是从哪一年?”


    白行樾如实告诉她:“对你有好感是挺多年前,要论动心思,是在回国前一年半。”


    周旋一知半解,却没继续往下问。


    只知道这些,足够了。从抽屉里那张员工证,从他单身了多久……她之前就已经猜到,只是想听他亲口说一次。


    在原地站了会,周旋听到卧室门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行樾拿过她手里那瓶水,仰头喝两口,拧上瓶盖,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陪她看夜景。


    周旋舒服地靠着他,拿额头蹭他下巴,感受最直接的体温相融。


    白行樾低声说:“等会儿出去走走?”


    周旋笑说:“好啊,我想去之前那个古玩夜市找样东西。”


    简单收拾一遍行头,白行樾问在这边的朋友借了辆代步车,驱车过去。


    时隔一年,夜市还是老样子,游客只多不少,熙熙攘攘;入口扩充成两段,一进一出,不像之前那么拥挤。


    周旋凭印象找到那摊位,老板没换,摊面上的物件码得整整齐齐,她囫囵瞄一眼,没发现哪有铜镜,再仔细看,还是没有。


    上次她砍的那刀叫人肉疼,老板到现在还记得,一眼认出她和白行樾,操一口不大流利的普通话,笑道:“又来了呀,真是好久不见!这次要买什么?”


    周旋问:“老板,您这还有铜镜吗?”


    老板挥挥手:“早卖没啦,那东西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实际缺得很——老话怎么讲来着,哦对,物以稀为贵!”


    周旋表情没变化,但难免觉得惋惜。


    白行樾说:“看点儿别的。”


    周旋没什么兴致,转念说:“对了,阿姨生日马上到了,这次你准备送什么?”


    白行樾挑起唇边:“送她个儿媳还不够?”


    周旋笑:“那我想想我送点什么,不表示不好。”


    “不用送。你顾着自己,健康顺遂就行。”白行樾拉着她出了夜市,“在我这儿,怎样都无所谓,不用太在意世俗那些规矩。”


    一到深夜,气温骤降,周旋却完全不觉得冷,身心都滚烫。


    出门前,白行樾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她尚在病期,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回到车里,周旋脱了外套,想到什么,主动聊起之前:“其实说分开那晚,我在外面买了一面铜镜,和之前那面大差不差。”


    白行樾明白她的用意:“打算送我?”


    “嗯,本来是想补给你的,又觉得这样和睹物思人没区别。”周旋停顿几秒,“我都说那样的话了,就别做多此一举的事。”


    白行樾懂她当时的矛盾、挣扎和犹豫:“我从没怪过你。”


    周旋垂眼:“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那段日子才更愧疚。


    白行樾抬起她的脸,揉过她的眼皮和耳廓:“那铜镜就那么重要?”


    周旋坚定不移:“重要,意义重要。只可惜弄丢了。”


    “谁告诉你丢了。”


    “嗯?”


    “还在。”


    周旋错愕。


    白行樾摸向外套口袋,掏出一样东西,丢给她。


    周旋稳稳接过,来回翻看抚摸,心尖颤动,有种失而复得的顺畅感。


    周旋问:“怎么找回来的?”


    白行樾说:“想找它很容易。把拿走这东西的人就地正法。”


    周旋轻笑出声,眼尾挑起愉悦的弧度。


    白行樾笑问:“这下高兴了?”


    “不能再高兴。”周旋将铜镜紧紧攥在手里,“好像和你之间,再没有遗憾了。”-


    周旋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在热城这段时间,他们同床共枕,罕见地没做。爱。彼此都有欲望,但不是那种星火燎原的负距离冲动,单纯拥抱接吻,皮肤贴近、摩挲,已经足够。


    热城地域辽阔,无边无际,在市区玩了几天,两人放慢节奏,这走走那逛逛。周旋突然提议说想回队里看看,白行樾依她。


    最近天气还不错,所有人有的忙,营地空着,基本都在考古现场。在门口值班的保安大叔认出他们,含笑招呼两句,没要进出证明,直接放行了。


    来之前,周旋买了水果和补品,准备带给柏叔。下了车,白行樾帮拎着。


    食堂炊烟袅袅,一股面食香,帐篷挡帘掀起一个角,柏叔戴围裙,在灶台旁蒸包子。


    余光瞧见他俩,柏叔明晃晃愣住,拿毛巾胡乱擦了下手,出来了。


    周旋笑说:“您又蒸包子呢,这次什么馅的?”


    柏叔笑眯眯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工作不忙呐?”


    “最近休假,顺路来看看大家。”


    “那敢情好!晚点我吆喝一嗓子,喊他们都回来吃午饭,热闹热闹。”


    陪柏叔待了会,快中午,一群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面生的面熟的,脸上都挂着笑,喜气洋洋。


    许念第一个冲过来,腼腆地笑:“白老师,周旋,你们回来了。”


    周旋回以一笑;白行樾微微颔首。


    陈朗紧随其后,没忍住,激动上前,要抱白行樾:“樾哥,你不知道,我都想死你了。”


    白行樾将他扯下来,平声说:“注意点儿场合。”


    陈朗退后半步,笑说:“本来我还打算下个月回北京看王队,然后约你们吃饭呢,现在提前聚上了,真好。”


    许念说:“要是王队和林立静他们都在就好了,这下人就全了。”


    陈朗拍一下他的后脑勺,哭笑不得:“别在高兴的时候提这么伤感的话题,我真服了你了。”


    许念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好,不提了,能高兴一天是一天。”


    这顿饭吃到傍晚才结束,桌上摆满了七歪八倒的啤酒瓶,柏叔做的餐食和下酒菜都被吃个精光。


    周旋住过的宿舍如今已经有人住,白行樾那倒一直空闲着,但没人打扫,家具和地板积一层灰。


    许念酒量差,喝多了,陈朗把他送回宿舍,喊保洁阿姨来帮他们收拾屋子。


    白行樾和周旋在营地住了一晚,第二天一路向北,走走停停,由沙漠辗转到绿林,去了趟红光山寺。


    这时候不是旅游旺季,山顶没什么人,巨型金身佛像背靠雪山,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周旋看着半空挂的那几朵荚状云,想起去年,她当导游,带白行樾来给白敏供长明灯。一晃眼,故地重游,心境更微妙了。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不代表不出门就看不到澄海青空,趁虚而入也是一种宿命,丝来绕去,剪不断,避不掉。


    周旋看了眼地藏殿方向,问:“今年还帮阿姨供灯吗?”


    白行樾说:“供。今年我们一起。”


    年纪不大的小师傅守在地藏殿门口,朝他们弯了弯腰,双手合十问清来意,领他们进正殿见住持,商量供灯的事。


    半小时后,周旋随白行樾出来了,来到殿前。案台上,一尊金色菩萨像面前摆了香炉和祈福名册,实木签筒里,散着檀香。


    白行樾说:“之前光顾着给别人求护身符。来都来了,这次不给自己求一张?”


    周旋说:“不求了,我暂时没别的愿望,想要的差不多都得到了。”她放缓语速,看着他,重复一句,“而且,听说一个人一生,只能供奉一尊菩萨。”


    白行樾挑起一边唇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以后只有这尊,也只供这尊。”


    来都来了,周旋到底还是求了两张,这次是帮倪听和王玄,求得他们身体康健,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白墙金顶的大殿,佛光普照,包罗万象。


    周旋伏在案台前,一笔一划写名册,阳光打斜照在她身上,镀一层虚无的幻影,黄来橙去,忽远忽近,无限趋近于温暖。


    白行樾从不信佛,也从不对佛许愿,但这一刻,他真心祈求他的姑娘平安顺遂,一世生机-


    从地藏殿出来,周旋拿着两个香囊,到后院挂祈福条。


    那棵榆树比围墙都高,白行樾看着她慢慢爬上梯子,提醒她小心点。


    白行樾说:“确定不要我挂?”


    周旋说:“不用,我不恐高。”


    “帮你扶着点儿。”


    “这梯子挺稳的,我平衡力也还不错。”周旋回头笑了一下,“你现在对我,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怕你再出事。”


    周旋一顿,半认真半玩笑地保证:“我是你救回来的。就算为了你,我


    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出什么事。”


    白行樾笑笑,由她去。


    庭院庇荫,围墙边上土壤肥沃,种了一大片葡萄藤,油绿油绿的。


    白行樾走到不远处,点支了烟,看着她亲力亲为。


    他吐出一口烟圈,无端想起之前在机场休息室,她问的那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想要占为己有的心思,他心里不是没答案。


    白行樾在国外待了五年,前两年忙于学业,忙于适应环境,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那两年,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假期去无人区采风,赏自然风光,冷眼看野生动物撕扯搏杀。


    第四年,他开始提不起任何兴致。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失意的时刻,并非落败,反而因为太顺了,哪哪都没劲。


    他心如止水,情绪完全没起伏,已经很久没因为家里的事看心理医生,没去野外探险,没找各种刺激源,毫无乐趣可言,常靠烟酒麻痹神经。


    他的学业和事业蒸蒸日上,正处在最巅峰,生活却过得一团糟,百无聊赖。


    白行樾跟国内朋友的联系少得可怜,偶尔在发小群聊两句,惜字如金。


    那天群里很热闹,不到半小时,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上千条。也是凑巧,他正觉得无聊,点开大致扫了眼。


    钟自横发了条十几秒的视频。视频里,宁夷然跳下舞台,朝一个姑娘伸出手,那姑娘没拒绝,被他揽进怀里。


    筒灯昼亮,小苍兰花瓣往下飘,周围无数人起哄。


    宁夷然又恋爱了,在酒吧给人表白,不是稀奇事,但恋爱对象是周旋。白行樾一眼认出。


    她变化太大,妆容精致,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学会对其他男人巧笑嫣然。


    决定离开北京前,白行樾将那段一眼产出的好感抛到脑后,以为不会再有后续,没料到她偏偏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这些年,他没刻意想过她,但确实没再对任何人动心过。


    白行樾看着视频里的周旋,一瞬间起了兴致,伺机而动,很想毁掉自己一潭死水的完美生活。


    他从不信宿命论,但有些缘分更像天定,以一种诡异的巧合,从零出发,兜兜转转,横跨上万公里,最终回到原点。


    这一刻春野浮绿,他突然想扯断她和别人的红线,延续那段被她遗忘的不成文交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