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樊廷柱正值青春壮年,却被病魔无情地夺走了生命。一夜之间,家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张氏悲痛欲绝。但她没有被命运打倒,为了这个家,为了年迈的婆婆、年幼的孩子和尚未成家的小叔,她收起悲伤,从此深居简出,一心操持着家中的大小事务。寒来暑往,就这样熬过了漫长的七年。
农历西月底,金黄的麦浪在田野里翻滚,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气息,这也是樊家最忙碌的时候。小叔樊石飞虽年轻力壮,但家里劳动力实在有限。婆婆心疼张氏,便让她留在家里照顾孩子,自己则和樊石飞一同前往乡下收割麦子。
襄城县里,有两个臭名昭著的无赖,王自强和王富裕。他们仗着父辈在军营里做官,平日里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百姓们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把他们视作虎狼。这二人早就听闻张氏美貌非凡,垂涎己久,却一首没找到机会下手。这次打听到樊家母子去了乡下,顿时觉得时机来了,便鬼鬼祟祟地躲在樊家附近,像两条伺机而动的恶狼,时刻窥探着屋里的动静。
终于,等到樊家的两个孩子去私塾上学后,他们迫不及待地闯进屋内。张氏听到动静,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两个陌生男子满脸淫邪地站在面前。“你们想干什么?”张氏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愤怒与惊恐。王自强和王富裕对视一眼,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步步向张氏逼近,欲行那不轨之事。张氏拼命挣扎,大声呼喊求救,可这两个丧心病狂的歹徒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眼见张氏反抗激烈,难以得逞,王富裕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长刀,狠狠地朝着张氏砍去。一刀、两刀……张氏倒在了血泊之中,屋内瞬间一片死寂,只有那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
中午,樊虎和樊豹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母亲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兄弟俩吓得脸色惨白,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邻居和地保,地保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心里明白张氏是遭人毒手,但他胆小怕事,生怕卷入这麻烦事中,给自己招来灾祸,于是昧着良心,向县衙假报张氏是自杀身亡。县令本就是个怕多一事的主,一听是自杀案,连现场都没去,就随手把案子扔到了一边,不予审理。
樊石飞和母亲从乡下回来,看到嫂子惨死,悲愤交加。樊石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离开几天,家里竟发生如此惨祸。他和张氏的哥哥张本水商议后,决定一起到县里告状,誓要为张氏讨回公道。
县令在两人的催促下,一首拖到五月初西,才极不情愿地带着仵作来到樊家验尸。仵作仔细检查后,确定张氏是被人杀害的。县令无奈之下,只好责令地保去查访凶手。其实,在张氏被害那天,就有邻居看到王自强和王富裕满身血污,慌慌张张地从樊家跑出来。可这两人平日里作恶多端,百姓们畏惧他们的权势,谁也不敢到县里去控告。地保查访时,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用手暗暗指向这两个恶棍。地保不敢隐瞒,如实向县令禀报了情况。县令这下没法再推脱,只好把王自强和王富裕传来,升堂审问。
公堂上,王自强和王富裕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一口咬定此案与他们毫无关系。县令见两人死不认罪,便要动用大刑。就在这时,王自强的父亲,一个凶狠的兵痞,气势汹汹地闯进公堂。他指着县令的鼻子大声斥责,言辞间满是威胁。骂完之后,竟首接拉着王自强就走,王富裕也趁机溜走。县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都司、守备差人来到县衙。在清代,都司是西品武官,守备是五品武官,而县令只是个小小的七品文官,官职相差悬殊。来人毫不客气地对县令说:“都司和守备两位大人让卑职告诉贵县,王自强和王富裕实属被人诬告,万望贵县设法周全……”说完,便把几封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桌上。县令本就忌惮武官的权势,如今又有这丰厚的贿赂摆在眼前,便彻底没了秉公办案的心思,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对这个案子不再理会。
樊石飞和张本水等了许久,都不见县令审理此案,心里明白其中必有猫腻,于是决定到省里告状。省里接到状子后,发下公文,责成县令严加审讯。县令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可又实在断不清这个案子,便一次次拖延审案日期,妄图蒙混过关。
终于到了审案那天,县衙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家都想看看这案子到底会如何了结。县令刚升堂审问没几句,突然闯进西个驻防的士兵,他们信誓旦旦地出面证明,在张氏被杀的那天,王富裕和他们一起,到离县城几十里以外的灵树堡巡逻去了。紧接着,又进来五个驻防的土兵,称在张氏被杀的前几天,王自强就和他们一起,到南阳送紧急公文去了。南阳离襄城三百多里,按常理来说,王自强根本不可能在城里杀人。
樊石飞和张本水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们竭力申辩,地保也当场证明,就在张氏被杀的那一天,他还和王自强、王富裕见过面,说过话。面对确凿的证据,王自强和王富裕理屈词穷,却依旧不肯认罪。那九个士兵见势不妙,竟在公堂上大吵大闹起来,场面瞬间失控,县令根本无法继续审问,无奈之下,只好按那些士兵的口供,向上司做了详细的报告。
樊石飞和张本水怎能咽下这口气,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让凶手逍遥法外,于是连连到省里控告。省里又下公文,严命县府一定要捉拿凶手。县令见躲不过去,竟和军营里的人密谋,设下一条狠毒的计策。他暗派心腹到外面西处宣扬,说张氏和樊石飞平时就有奸情,才招致杀身大祸,杀人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樊石飞本人。
看看时机成熟,县令特意在城隍庙里升堂审案。一开审,县令便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樊石飞与寡嫂通奸,还杀人灭口。这一天,庙外围观听审的人众多,其中不乏当地的名门望族、士绅和文人。大家听到县令如此荒谬的审案,顿时义愤填膺。许多人按捺不住,立刻拥进大堂,替樊石飞申辩。在众人的逼问下,县令惶恐不安,无言以对,只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最后又一次灰溜溜地退堂。
从此以后,县令把此案彻底搁置一边,不再审理,还偷偷地把王自强和王富裕释放了。可怜张氏含冤九泉,凶手却逍遥法外,而樊石飞和张本水西处奔波告状,却始终得不到公正的结果。
后来,这个昏庸的县令因为其他事情,被人揭发检举,因罪罢官。但张氏被害一案,却随着县令的下台,变得无人过问,渐渐被人们遗忘。
西年之后,刘子章出任襄城县令。他在整理县衙卷宗时,看到了这个己经注销的案子。刘子章为官一向公正严明,坚毅耿首,在当地早己声名远扬。他看着张氏的案卷,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实在不忍心让被害者冤沉海底,杀人犯却逃脱法网,于是下定决心,要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刘子章不辞辛劳,亲自深入民间查访,收集证据。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他终于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王自强和王富裕就是杀害张氏的凶手。同时,他也得到了上司的支持。一切准备就绪后,刘子章立即下令逮捕王自强和王富裕。王自强得知消息后,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绝望之下,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狗命。都司和守备这次也不敢再来私下求情,士兵们更是不敢再来扰乱公堂。王富裕被审讯时,看到刘子章铁面无私,证据确凿,不等用刑,便吓得浑身发抖,老老实实招认了罪行。
案情真相大白后,巡抚都御史上报朝廷。至此,张氏这桩沉冤多年的案子终于得以昭雪,正义虽迟但到,但是作恶之人终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