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苹果 作品

第136章 爱上姐夫有错

民国二十三年暮春,关中平原的麦浪泛起金黄,穗尖的芒刺在晨雾中泛着银光。渭南赤水镇郭村的老槐树垂下新叶,却遮不住一场惊世血案掀起的腥风。晨雾裹挟着阴寒之冷,顺着蜿蜒的村巷钻进每家每户,惊得打鸣的公鸡都噤了声。

五月初七卯时三刻,62岁的郭守业佝偻着背推开后宅柴扉。露水未干的青石板上,一具人形黑影蜷缩着。他眯起昏花老眼凑近,烟斗“当啷”坠地——浑身浴血的赘婿刘玉良双目圆睁,身下浸透的血己凝成紫黑色,命根子竟被生生剜去。那张曾被媒婆夸赞“天庭饱满”的俊脸,此刻扭曲成惨白的鬼面,喉间残留着未及喊出的呜咽。郭守业跌跌撞撞冲进内宅,铜盆撞翻在地的巨响惊醒了满院鸡犬。大女儿翠翠扑到窗前一瞧,白眼一翻昏厥过去;小女儿翠花攥着绣帕的手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死死盯着那具可怖的尸体。

这桩孽缘,还得回溯到民国十七年的中秋夜。守着两亩薄田和双生女儿的郭守业,被商州远亲说得动了心思。媒婆领来的刘玉良身着月白长衫,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外乡人的文雅。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时,翠花像只灵巧的雀儿蹦出门槛,红头绳扎着的麻花辫在身后晃荡:“姐夫生得俊,倒像戏台上的文曲星!”她踮脚去接刘玉良手中的点心匣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惊得廊下的画眉鸟扑棱乱飞。

次年新春,刘玉良跨进郭家门时,门上的红绸还滴着晨露。翠翠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塞进他掌心,低头时鬓角碎发扫过他手背,烫得人心里一颤。翠花却总爱歪着脑袋打量这个新姐夫,笑他算账时较真的模样,笑他第一次下田时笨拙的姿势。待布店开张那日,身着阴丹士林布旗袍的翠花往柜台前一站,鹅蛋脸擦着淡淡胭脂,算珠在她指尖拨得清脆,倒把隔壁绸缎庄的客人都勾了过来。

变故起于民国二十二年的深秋。秦轲开着锃亮的福特卡车碾过村口石板路时,车斗里的帆布被风掀起一角。他转头去压,却撞进一双秋波流转的眸子——翠花倚在布店门楣下,鬓边茉莉沾着晨露,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腿。卡车突然急刹,惊得路边野狗狂吠。此后每逢运货,秦轲总要绕路来郭村,引擎声远远传来,翠花就会往鬓边别朵新摘的花。

某个寒露清晨,薄雾未散的布店里,刘玉良瞥见翠花只着单衣从里间走出,雪白的脖颈还沾着睡痕。他慌忙转身,喉结却不受控地滚动。手腕突然被攥住,翠花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良哥,我胃疼得紧。”话音未落,绣着鸳鸯的门帘突然被掀开,翠翠抱着啼哭的幼子僵在门口。打翻的药罐在青砖上炸开,褐色药汁蜿蜒成蛇,惊飞了檐下两只交颈的麻雀。

流言像野火般烧遍赤水镇。秦轲在货场擦拭卡车时,扳手“哐当”砸在铁皮上,溅起的火星烫红了手背。他盯着掌心的血痕发笑,笑声惊得装卸工们西散奔逃。布店歇业月余,重张时换上了郭家长侄。刘玉良跪在天井青砖上,额头磕出的血珠混着尘土,终于换得翠翠的一声叹息。而翠花却在某个月圆之夜,将脸埋进姐姐肩头,发丝间还残留着茉莉香:“自打见他第一眼,我的魂就被勾走了。”

民国二十三年立夏前夜,芦苇荡里传来虫鸣。秦轲藏在齐人高的芦苇丛中,藏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子时梆子声惊起寒鸦,刘玉良哼着《贵妃醉酒》的调子推车归来,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寒光闪过,刀刃切入皮肉的闷响混着凄厉惨叫,惊得远处守夜的更夫攥紧了梆子。当秦轲的刀剜下那团血肉时,芦苇叶上溅满的血珠,像极了翠花鬓边永不凋零的茉莉。

三日后,戴镣铐的秦轲被押解经过布店。他抬头望向二楼雕花窗棂,那里隐约可见一抹苍白的脸。“他碰了我的女人!”面对审讯,这个男人扯着囚服嘶吼,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蛇,眼中燃烧的疯狂让见惯血案的老捕快都脊背发凉。

秋风再起时,郭宅门庭冷落。翠翠常对着刘玉良的遗照垂泪,照片上的人还穿着初入赘时的月白长衫。翠花早己远嫁省城,有人说在戏园子见过她,鬓边仍别着朵茉莉。唯有赤水河畔的芦苇,年复一年地在风中摇曳,沙沙声里,仿佛还回荡着那个血色春天里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