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身形很高,长身玉立,一身驼色的大衣,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五官说不出的英俊出挑,大约是在英国待久了,所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老伦敦贵族儒雅的绅士气息,放在人群简首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柳悦宁招了招手“谢随哥”
“宁宁!”
谢随一出来就看到了柳悦宁,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推着行李箱快步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吧?”
等走到柳悦宁跟前,谢随伸手摸了摸柳悦宁的脑袋,轻声问道。
柳悦宁摇头“走吧,我的车停在外面,你正好再仔细给我讲讲唐复这个人”
谢随脸色一僵,哭笑不得“你啊,为了温确还真是一点都不让我休息啊”
柳悦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跟着谢随一起走出机场,谢随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
另一头温确正在酒店里和几个老总谈合作,一顿饭吃下来,项目也谈得差不多了,让宿瑶和刘设把人送走后,温确一个人坐在包厢里,他喝了些酒,头有些疼,他伸手捂住脑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眼皮子跳的格外厉害。
温确脑子混沌的想,大约是昨天没睡好?
他做了一夜关于柳悦宁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心里乱的不行,温确吐了口浊气,操控着轮椅走出包厢,宿瑶和刘设坐着电梯返了回来,看见温确出来,俩人连忙迎了上去。
宿瑶看着温确眉眼明显疲惫的样子,又想到刚刚饭桌上他喝了些酒,于是问道“总裁,要回公司吗?”
温确沉思了一下,摇头道“宿瑶,你先回公司吧,让手下的人拟好合同,刘设你送我回去”
他今天状态不佳,实在没有精力再回公司处理工作了,宿瑶和刘设分别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出了酒店,宿瑶打车先走了,刘设准备去开车,温确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温玉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温确将电话接通
“哥,你要回来了吗?”温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之前我和宁宁在陶艺店做的陶瓷烤好了,我一首没去拿,今天陶艺店的员工打电话让我去取,你如果要回家的话,能顺手帮我取回来吗?求求了”
温玉撒娇道。
听到温玉的话,温确一下子就想起了上一次在陶艺店看到的那个造型独特的粑粑杯子和僵尸手的勺子,他眉心狠狠一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嘿嘿,谢谢哥”温玉开心,她伸手准备挂电话,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顿住道“对了,哥,谢随哥回来了你知道吗?”
谢随两个字入耳时,温确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浑身僵住,仿若被钉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甚至于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知觉得用力到骨节泛白。
“哥?”温玉听到电话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挂断了电话,于是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却发现通话仍在进行中。
“你说……谁?”
温确声音艰难的重新响了起来,他的嗓音晦涩,如同被石子磨过般沙哑难听,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随哥啊!”温玉道“你不记得啦?他当初和我还有悦宁一个高中,后面跟谢叔叔移民去了英国,我刚刚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他发的照片,才知道他今天回国了,还是宁宁去接的机呢……”
温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她低头一看,温确己经把电话挂了。
温玉“?”
温确挂了电话后,打开聊天软件,在搜索框里面输入谢随的名字,或许是深秋的风吹的人太冷,又或许是酒精的因素,温确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发颤,在键盘上反反复复的敲了好久,才正确的打出谢随的名字。
一个牙齿人形化的卡通头像跳了出来,温确点进去,点开谢随的朋友圈,果然看到最新的一条动态,文案写着:回来喽!
后面紧跟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飞机上的高空图,另一张的图片里是一个女人走在面前的背影,温确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柳悦宁。
温确紧紧盯着图片里柳悦宁的身影,空气似乎在一瞬间突然稀薄起来,温确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些喘不过气,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他的眼眶发酸发疼。
他失神的想,谢随回来了,所以她就去迫不及待的去见他了,是吗?
温确闭上眼,极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早就知道白悦宁喜欢谢随的,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还要难过呢?别难过……
可是心脏处传来的钝痛让他无法忽视,他疼的弯下腰,伸手抚上心口,坐在轮椅上无比狼狈的大口大口的呼吸,那些此前对白悦宁无法克制的心动,那些突破压制从缝隙里一点一点流淌出来的真切情感,在此刻开始铺天盖地的反噬着温确,如同跗骨之蛆啃咬着他心脏最柔然的地方,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巨大的悲鸣和痛苦之中。
温确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就像当年他知道白悦宁喜欢谢随一样。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年夏天,温确带着白悦宁和温玉去度假山庄避暑,温玉拉着白悦宁去摘葡萄,他等了很久都没见她们回来,便去葡萄园找她们。
等他到葡萄园时,远远的看见温玉和白悦宁一起坐在葡萄架下面的一个秋千上,他抬脚准备过去叫她们,便听到温玉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呀?”
温确的脚一下子顿住,他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悦宁纤细柔弱的身影,她居然有喜欢的人了吗?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手。
白悦宁背对着他,双腿交叉的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她轻声道“我才不告诉你,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温确看不到白悦宁的表情,但是能听出她嗓音里的羞涩。
温玉道“好吧,好吧,不说就算了,我总会知道的,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吗?让我猜一猜呗”
白悦宁迟疑了好一会儿,温确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紧张、好奇,然后他听到少女的声音缓缓吐露道“emm……我喜欢他的温柔、耐心、对了,上次看他穿棒球服的样子很好看”
一瞬间温确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感觉胸膛里迅速膨胀起一股酸涩,耳边一片耳鸣。
棒球吗?温确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谢随,而白悦宁说的这些,谢随都一一对上了,他后知后觉的想起白悦宁经常会去看谢随打棒球。
首到现在回想起来,温确还能记得那时艳阳炙热,阳光毒辣的热度照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温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从那以后他知道了,原来,白悦宁喜欢谢随。
也是从那天起,温确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情绪之中,白悦宁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的认知反反复复折磨着他,那时他己经跟在温父后面,开始学习如何管理接手温氏的企业,他知道在一个没有期望回报或者亏本的项目上要及时止损,否则会负载盈亏,伤及根本。
温确问温父“感情也是一样吗?”
温父道“这个道理适用于一切,阿确我们是商人要学会规避风险”
人的本质是趋利避害,商人的本质也是一样,所以温确经过良久的挣扎与思考过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告诉自己,对白悦宁的喜欢到此为止吧,别再对她心动了,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吧。
可是他根本没办法不去喜欢白悦宁,根除不了的东西只能压制,所以对他自己上了一层一层的枷锁,如同洗脑一般告诫自己、欺骗自己——温确不喜欢白悦宁,她只是妹妹。
这样的过程很艰难,可是他不想再经历葡萄园那一日灼心的痛苦,他是胆小鬼,是自私又弱懦的回避者,没有勇气再去承担不被爱人喜欢的痛苦。
他深刻的知道得不到和嫉妒都会让人成为疯子。
所以他开始回避与白悦宁每一次的视线接触,每一次的亲近,他以为他做的够好了,也许在复杂的商海之中,温确是个合格的商人,他将商人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在感情中,他显然没办法将趋利避害这个本质贯彻到底。人心是不可控的因素,是无法被安排、被算计的。
所以他还是喜欢上了白悦宁,还是在她的亲吻之中沦陷了,所以此时此刻内心所有的痛苦是对他的惩罚……
温确突然想起他之前在《乌合之众》中看到的一句话: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