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兮 作品

第83章 南海秘闻

李当归的指尖微微发抖,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望着银杏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喉咙发紧:"白先生,我——"

"哎哎哎!"乞丐前辈猛地一拍棋盘,震得黑白棋子簌簌跳动,"没规矩的小子!没看见我们正下到关键处吗?"

他油乎乎的手指捏着颗白子,作势要敲李当归的额头,却在半途被白泽的竹简轻轻挡住。

"老七。"白泽摇头失笑,眼角细纹里漾着温和的光,"这局你已露败象,何必为难当归?"

"放屁!"被白泽称呼为“老七”的乞丐前辈一蹦三尺高,破衣烂衫哗啦作响,露出腰间那块刻着"七"字的青铜令牌,"老子劫材还多着呢!"他忽然抓起三颗白子"啪啪啪"拍在棋盘上,竟摆出个北斗七星的阵型。

李当归怔在原地。

这个看似疯癫的乞丐,此刻周身竟流转着浩瀚如星海的气息。

李当归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站在万丈高空俯瞰星河,那种渺小感让他膝盖发软。

"前辈......您到底是......"李当归终于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宁芙的剑穗无风自动,雀翎的骨笛也发出细微颤鸣——这正是她们同样想要知道的答案。

白泽微微一笑,手中竹简轻轻敲击棋盘:"罢了,这位是十大帝子之一——“头陀”,司掌苦修之道。"

他顿了顿,"至于我为何称他老七......"

竹简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幻化出古老画卷:

"你们可曾听过那前朝旧闻?一位无名乞丐踏遍万里山河,结天下英豪。他无姓无名,无始无终,无根无果。"

画面中浮现一个褴褛身影,在酒肆与侠客对饮,在荒原与僧侣论道,"每逢农历七月七,他便召集四方豪杰,于北斗星下把酒言欢。"

画卷突变,显现出震撼一幕:星夜之下,那乞丐醉眼朦胧间忽引北斗指申,一道星光贯通天地。

围坐的侠客们纷纷跪拜,从此江湖上便有了"老七"的尊称。

"后来民间便衍生出七月七拜北斗的习俗。"白泽收起竹简,笑意更深,"而这老七,正是头陀帝子游戏人间时的化身。"

头陀帝子突然拍腿大笑,缺了门牙的嘴咧得老大:"老子就喜欢看凡人对着星星瞎拜的样子!"他伸手往虚空一抓,竟扯下一缕星光缠绕在指间,"其实哪有什么神明赐福,不过是......"

"不过是您借北斗星力,为苍生祈福。"李当归突然接话,眼中闪着明悟的光,"所以您才要体验人间至苦,因为唯有知晓众生疾苦,才能......"

头陀帝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浑浊的双目骤然清明,死死盯着李当归:"好小子,白泽没白教你。"

雀翎腰间的兽皮突然无风自动,上面那些古老符号竟与头陀指间的星光产生共鸣。

宁芙的剑穗"啪"地炸开三寸红丝——这是螭吻军记载中"神明显圣"时才有的异象。

头陀帝子突然将棋盘一推,黑白玉子哗啦啦滚落青石板。

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缺了门牙的嘴里漏着风:"啰里啰嗦的,不下啦!"

李当归趁机上前:"前辈,兽皮上的符号......"

"问他问他!"头陀帝子油乎乎的手指戳向白泽,指甲缝里还沾着烧鸡的油星,"老子最烦解释这些弯弯绕绕的玩意儿。"

白泽执起竹简,在石桌上轻轻一点。

虚空中浮现出日晷的幻影,晷针影子正指向午时三刻:"待今夜子时北斗临空,老七自会引星力破译。"

竹简转向李当归,语气温和,"极北符文需借天时,急不得。"

"嘿!"头陀帝子突然拍打自己瘸腿,浑浊的眼里精光暴涨,"白泽老儿,当初你说有个不怕死的小子会闯极北之地,老子还当你吹牛!"

他猛地凑近李当归,身上混杂着烧鸡和馊饭的气味扑面而来,"那鬼地方,罡风能撕碎鳞甲,寒气可冻裂精铁——"

脏兮兮的手指突然点在李当归眉心,"你小子怎么活下来的?"

雀翎的骨笛发出嗡鸣。

李当归眼前骤然浮现极北之境的画面——暴雪中雀翎用身体为他挡风,拉着他在冰原上爬行三天三夜,少女右肩的弥沙印记被冻裂出血色冰晶;

“亡者之息”袭来时,他们蜷缩在冰窟里靠焚霜蛾取暖,那点微光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俱卢族雨女灰白的瞳孔里映着同样的记忆。

头陀帝子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

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冰霜,正泛着极北特有的幽蓝色光芒。

"有点意思。"他舔了舔缺牙的豁口,抬头时眼中竟带着几分敬意,"看来白泽没看走眼。"

白泽笑而不语,只是将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李当归掌心。

既然暂时不能破解兽皮符号,李当归便开始说出心里另一些疑惑。

他深吸一口气,连日来的困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白先生,您去青龙城究竟所为何事?那青龙城当真存在吗?若存在,又在何处?"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还有,白虎城近来突然涌现众多神力者,与那黑白二鬼所说的大机缘有何关联?百花巷中神通前辈留下的线索——故人南下,大显神通,是否说的就是您?那些跨海而来的神力者,是否都是因您而来?"

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出,连宁芙都微微蹙眉,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

雀翎的骨笛无声地滑入掌心,灰白的眸子紧盯着白泽,等待着他的回答。

头陀帝子盘腿坐在地上,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烦:"你小子怎么跟个老家雀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他捡起一颗滚落的棋子,朝李当归弹去,"一个问题没答完,又蹦出十个来!"

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却在即将碰到李当归额头时,被白泽的竹简轻轻挡下。

"无妨。"白泽微微一笑,将竹简横放膝上,"当归所问,皆是关键。"

头陀帝子"啧"了一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听听,这小子比算命的还能扯!"他斜眼瞥向白泽,"你倒是沉得住气。"

白泽不慌不忙地执起竹简,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当归莫急。"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温和中带着几分深邃,"这些问题,容我——道来。"

白泽将竹简横放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简面上细密的纹路。

"我去青龙城,"他抬眼看向李当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不过是想看看那里的街市,尝尝当地的茶,听听戏班子新排的曲子......"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顺便,带几卷新编的曲谱回来。"

李当归一时语塞。

雀翎的骨笛悬在半空,连宁芙按在剑柄上的手都松了松——他们设想过无数凶险的可能,却没想到白泽此行的目的竟如此......平常。

"青龙城确实存在。"白泽的竹简在空中划过,带起一缕清风,"只是南海浩瀚无边,寻常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渡达。即便对神力者而言,那也是一条险途。"

他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它就坐落在南海彼岸,虽鲜有人至,但传说始终未绝。"

头陀帝子突然"嗤"地笑出声,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听听,说得多轻巧!"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老子当年游历南海,差点被浪头拍成肉饼!"

白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道:"神通所说的故人,确实是我。"

他看向李当归,"至于那些突然涌现的神力者......"

竹简在他手中转了个圈:"说是因我而来,也不尽然;说与我无关,亦非实话。"

白泽的目光变得深邃,"让如此多的神力者跨海而至,绝非一人之力可为。况且......"

他忽然停住,视线扫过三人:"他们中有行善者,亦有作恶之徒。此事本身,难言好坏。"

石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一片银杏叶飘落,恰好覆在那张兽皮符号的某个关键处。

"至于那大机缘......"白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头陀帝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破旧的衣袖在石桌上扫过,不经意间将那片银杏叶掀开了。

白泽的竹简突然"咔"地一声裂开道细纹。

"南海有蛇。"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竹简在石桌上勾勒出蜿蜒的痕迹,"百年化蟒,千年成蚺。"

简痕渐渐粗壮,"蚺历天劫而为蛟,蛟吞日月则化螭。"

最后一笔猛然扬起,石屑飞溅,"螭若得机缘......便是真龙。"

头陀帝子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子,油腻的手指死死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烧鸡。

鸡油滴在那条"龙形"刻痕上,竟诡异地沸腾起来,冒出缕缕青烟。

"真龙现世时——"白泽的竹简"啪"地拍在石桌中央,震得茶盏跳起三寸,"翻江倒海,引洪吸水,浪吞城池,贪食人畜。"

李当归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他忽然想起极北冰墙,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所谓大机缘。"白泽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金芒,"便是——斩龙治水,证道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