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带回家
“那就去自己给我赚积分吧。”
——下意识的开口发言。
某一片碎片在记忆里有刹那粒子般的闪光，带着相似的即视感，一瞬间飞逝消散，湮没在记忆洪流里，没有来得及捕捉。
丰沛的想象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出来。
初晴空：“不好意思，你最好不要多想，我只是有点追求而已……类比一下，人类喜欢积分怎么了？难道还不能喜欢人民币吗？谁会不喜欢人民币啊！”
一片寂静。
初晴空微微一顿，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神情，款语温言地谆谆告戒道：“……不要拿自己和人民币比，你比不过的。”
“不如让你想起来吧？”
裴辞以仿若带着几分笑意，声音拖得有些长，懒洋洋地道。
初晴空：“？”
猝然之间，一道黑芒绽放在眼前。
锋利黑影犹如利刃撕开一道嗜血的剧幕，缓缓掀开尘封许久的一段旧影。
——裴辞以，位面之主，因一夜戮尽魔族登顶玄幻界。
他好像还从未提及自己戮尽魔界的时刻。
初晴空下意识回想，这段场景竟与他刚刚所想的世界末日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性。黯羽肆意飞扬，尽数扯破黑夜的暮色，翻滚低回，吠叫汹涌而尖锐。
站在遥遥宫殿之外的。
当时的裴辞以。
还是少年模样，身姿懒懒散散，羽织大氅沾了刺眼猩红的染色，悄无声息地熏红半边黑夜，依稀能看出往后收敛在缱绻之下的锋芒。
“轰——”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狂风席卷血红的长袖长袍，黑发散乱地飞舞，遮掩不住一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红眸，凶得夺人魂魄。
擡眸，扬起手。
一串串的古黄符咒肆无忌惮地破开桎梏，盘旋飞舞。
“啊啊啊啊——！！”
魔族被风吹飞撕碎，只余静静躺着的无数尸骨——触目惊心、眼花缭乱的森森白骨，高高低低地四散堆叠，嶙峋扭曲地躺在地上，为曾经的罪孽赎罪。
随后被黑发少年毫不在意地轻飘飘踏行过去，像乌云浮过不见天日的夜。
这是一场无人生还的杀戮。单方面的屠杀，因碾压级别的战力而像一场惊心动魄的默剧。魔族最外面的战领被杀死，中心一圈长老被杀死，最后连族主也被长剑抵着脖颈，轻描淡写地插入送了命。
漫溢横流的血海包围中，裴辞以独自站在只有他一人的池水中央，长长的眼睫垂下。
一柄长剑，斜斜地深插入地底。
裴家那一年因被魔族盯上而覆灭，今日剑谱与剑，由他悉数奉还。
“呵……”他低低地笑。
银白剑尖滑落的猩红血珠滴滴流淌，独有的血气四散，分不清是他还是魔族的鲜血。
污脏凄艳的血海里，孑然独立的人也是同样痛苦的。他这一刻终于走到尽头，却犹如被锁在只有他一人的孤岛。
裴辞以闭上眼睛。
“滴。”
听到了梦寐以求、从天而降的声音。
“阿裴！！！”
是初晴空自己的声音。
清澈又跳跃的、与血腥一幕截然不同的声音，如投入的一粒石子清脆地叩响一潭死水，激起涟漪阵阵。
一直以局外人视角的初晴空微微怔了一下，才发现这一幕曾经真切地发生过。自己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什么狗屁的任务和奖励，而是急切地关心宿主有没有受伤。
没有抓住的记忆碎片完整还原。
“阿裴——啊啊啊啊啊你没受伤吧！！！”自己的声音充满关切，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系统空间里面扑出来，正正好好地扑进去给裴辞以一个拥抱，“为什么这么高难度的终极任务现在才喊我！难道你觉得这个Boss很好打吗？！你可以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我！！你先站在那里别动，我扫描一下——”
【宿主身体状态：30%。
判定为重型伤害，需要及时救治。】
初晴空好像要晕过去了：“呜哇哇哇哇哇哇！！”
“咚”，是系统商城被强行打开的声音，仓库门向两边展开，好像有什么架子上的东西咕噜咕噜地一股脑儿滚了下来。
他用最快速度结算任务。
【宿主完成“1314编号”任务，发放奖励积分一千万……】
随后又用最快速度着急地关掉任务框，恼火地道；“你先闭嘴！”
裴辞以做了初晴空这么久的宿主，还是第一次看见工作上一向兢兢业业又能轻轻松松地圆满完成的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下一秒。
天空劈开一道裂口，不要钱一样的伤药、血药、回蓝药、绷带、消毒品，重伤患者所需要的一切，系统商店里能找到的一切，红红黄黄的小罐子，千军万马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看到了吗！快收好！”
裴辞以：“……”
初晴空气急：“愣着干什么？！”
“初初。”
“啊？”
裴辞以站在血池燎原的孤岛里，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火苗吞噬，笑着擡头。
——果然是和初晴空刚刚关于世界末日的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但他并没有在俯视自己。
身份倒转，一上一下，在过往真真切切发生的事件里，是裴辞以站在狼藉的血池中，心甘情愿地让渡主导权，擡头笑着仰望高高在上的系统。
“我知道了，不要那么生气。”他轻声开口。
裴辞以保持着微微仰起头的姿势，眼眸含笑，像深渊中传唱蛊惑歌声的塞壬海妖，自己身处欲爱不能的地狱，誓将心爱的人拉入一同负疚沉沦，决不让他能逃开他的引诱。
——“即使我满手鲜血，邪念横生，竭尽罪孽……你也会始终留在我身边的。”
——“你愿意的，对吗？”
“……”脑海中飞快传来系统的回应：“……谁管你！”
过了片刻。
清脆地传来一句有些别扭的声音。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管一管，只要你给我很多很多积分的话。”
……
阳光清凌凌洒满桌前，窗外漂浮的云层轮廓清晰，缓缓流动。
裴辞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初晴空，微微弯起唇角。
这就对了，初初。你拉起了我，就要被我一同拉进深渊里颠簸。
那一双正对自己的湛蓝眼眸，闪烁着无辜真诚的光点，如水一般轻轻摇曳。几乎在对视的一瞬间，想要摧毁的阴暗心理恣意生出，毒液一样侵透心脏，直冲大脑。
你不可以遗忘我。
你怎么可以那么无辜，怎么可以毫不在意，怎么可以高高在上？
即使是自己亲手设计并执行的计划，你也不可以干干净净如一张白纸，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与我毫无交叠。
自然。虚伪。顺从。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应该只看到我，只和我在白骨与地狱的深渊地底里形影相随。生锈的爱一笔一划刻在心脏，血肉模糊，硬生生的疼，必须最狭窄的拥抱才能止痛。
裴辞以的黑发落于肩头，一双红眸中有决堤般倾盆而下的红雾，犹如狼嚎般贪婪奔流。
你已经答应了我。
你应该和我一样坏……对吧？
“砰！”
一声玻璃炸裂的重响。
初晴空被耳边近在咫尺的声音惊醒，擡头看去。
晶亮的落地窗被冲碎，玻璃碎片迸溅，带着刚刚小雨的水汽，飞溅的碎片反射日光七彩的流溢倒影。
雪一般的玻璃碎片，慢镜头一般划过眼前，极近的距离恰到好处地避开自己。
没有任何伤口。
浅蓝天幕之下，青年飞扬高空，身姿挺立笔直，一身漆黑军服闪耀光亮，压在军帽下的银发长长飘扬。
眼眸冷冽，锋利无比。
“抱歉，我来接我的小系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