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初代机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不知道。
他应当不记得了。
唯有那一刻，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未亲吻过他。
流星的羽痕迤逦，寰宇的薄暮四散，一抹朦胧如梦的白光倾泻在少年的身上，仔细看才发现是聚焦后浅浅晕开的月光。
他没有告诉他的是。
月色之下他感受到裂开冰缝骤然决堤，犹如山崩海啸般压倒一切而来的宿命感。
他从未相信命运的奇迹。
命运得未曾有眷顾过他——如果命运的意义只能带来崩解的孤寂与痛苦，那就该成为他过往地底一块埋葬遗弃的碑铭。
可虚无飘渺的命运，却在这一瞬息之间以某种神赐般的方式降临在他的身上，如一枚琉璃剔透的子弹刹那击穿他的心脏。
月光不会知道他的渴盼、他的苛求、他的煎熬、他的痛苦，永远不会。
但是黑夜里的满月永恒悲悯地陪伴着他，轻盈地亮起粼粼华光，点燃他的灵魂深处。
冰冷薄情的爱意叩头臣服，向自己的神明皈依。
初晴空：“？”
少年见他久久不回答，终于有所动作，困惑地眯起眼睛起身向他靠近，伸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额头，随后调出一块浅蓝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他偏过头，和健康数据飞快比对，宿主是不是忽然发起高温烧坏了一贯冷静的脑子。
“也没发烧啊……”他用以为自己听不见的声音慢吞吞地小声道，“……难道，这不是常识吗，现在的宿主这么缺乏文化教育的吗？”
前一秒深铭肺腑的感人气氛荡然无存。
时惟之：“……”
时惟之：“…………”
……
温暖舒适的星舰休息室，冷气呼呼作响，奶黄色的光充盈整个房间。
初晴空再度擡手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手愉快卷起沙发上的柔软薄灰毯子，卷巴卷巴把自己卷进蝉蛹里，翻滚两三圈，安心地躺下入睡。
雪白长发滑落，散落的发丝松松垮垮地搭在脸颊旁边。
“……唔唔，原来是这样啊宿主。”
他闭上眼睛，满意地咕囔一声：“挺感动的。”
以一种观看爱情电影的观众视角，给出了一个简短但从机械眼光看还算很高的评价。
好像听到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时惟之：“不用这么平静。”
“什么嘛！这可都是你说的！那么现在你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了，”卷成长圈的毯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期待无比地扬起声音，“接下来我就有充足的理由，给你很多很多你无法拒绝的任务，然后从你这里获得很多很多积分了！！”
话音刚落，任务面板弹出。
初晴空在被窝里又快乐地滚了一圈，伸出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叮叮咚咚地下了数个任务。
时惟之微微一顿，收到十个来自系统的新信息。
十个任务，sss级别。
让他给系统卖命的目的昭然若揭。
“毕竟你喜欢我嘛。”初晴空最后轻快地做出总结。
一句话说完，又把自己呼啦一下钻进毯子里，拉高毯子闭眼睡觉。
毫无良心！！
时惟之：“……”
要是这里换一个没有感受过A001对积分执念的恐怖之处的宿主来，恐怕早就被他气死——但时惟之已经习惯了。
这个脑回路……
永远忠心耿耿把kpi放在自己心目中第一的地位，确实是初初标准的风格。
他只是不甚明显地停住动作，敛下紫罗兰色的眼眸。
没关系，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休息室的灯光暗下，方便初初入睡。
时惟之走向初晴空，军靴落地的脚步悄无声息的轻，最大限度保证他的睡眠质量。
同时不忘思考星舰存放的能量储备在哪个位置，可以一会拿过来，给初初充一充需要的能量。
系统的睡眠模式一经启动，入睡飞快。
白发少年沉浸在不会有梦的睡眠里，睡姿安安稳稳，闭着细密如鸦的长睫，恬静的睡颜没有清醒时活跃闹腾，完美如数据不切实际诞生的雪与白羽。
时惟之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秒。
他刚要擡步去找能量储备，忽然敏锐地先一步察觉到什么，再度低头，重新看向初初！
纯黑如夜的披风笔直掠起，他突如其来地伸手，抱起了他！
在他的怀里，如此大幅度的动作，白发少年却毫无清醒迹象，身体无力地偏向他的胸膛，长发一荡，披落身后。
【警告，警告，系统失去联系。
失联进度：50%。】
轻而缓慢的吐息，一点点微不可闻。
【系统失去联系……
失联进度：100%。】
少年面色苍白，依偎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
……
系统是不会做梦的。
最高机械的梦境由无数的数据流凝聚而成，沉沉黑雾构筑无边无际的空间，交叠隐晦的边界线。
虚无，空洞。
唯有行行字符贴在墙上一跳一跳地闪烁，微光斑驳，代表系统内部最精密的数据与程序，如与点点繁星共舞。
祈求理性的先知在这片梦境会得到视之若狂的珍宝，殉道者用尽一切求知，可最终无人敢于奢求，造访这片梦境。
唯有一个人。
雪白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这片黑暗，白衣如雪浅浅曳地，背部一道灿金虚影如凤凰遮天蔽日的羽翼，飘渺如缕。
他微微偏头，白发之下露出清浅灿金的侧眸，冷而薄的眸光撚转流淌，比字符比代码更为平静。
剑意起。
尘封已久的“济世”之剑横空而出，划破梦境表象无穷无尽的黑夜。
明凤阙本有双剑。
一柄杀戮，一柄济世——
杀戮之剑凛然常伴于他，时日绵长，旁人几乎忘记济世之剑的存在。
九州之巅，众人崇奉，上古神明一族的凤凰血脉，拥有的得天独厚的创造之力尽数溢出！
剑光所过之处，溶断雾霭，细碎的银粒与金砂摇曳，灿然雪白的银河倾泻而下。
一抹明晃晃晶蓝色的电子蝴蝶，如同旧日幻影一般扑扇着翅膀，在视线边缘缓缓地消逝。
明凤阙浅淡地看着银河的白光。
“……就是这里吗。”他轻声道。
——“那一天，我来到了他的梦境。
“但是机械的梦境无法表达，空无一物。”
——“所以，我会带来他。”
白光纷飞如蝶，倒退回时间流淌的光影。
初初。
我先你一步想起这段回忆。
下一次见面，也许你会想要直截了当以主神的名字唤我。
——千万年前，最初的主神界，主神与他的第一利刃。
初代机，A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