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漏日 作品

第70章 朝三暮四小娇妻(完)

 傅明川一直都没有办妻子的婚礼。

 他将时雾停棺在正堂前,没有让任何人祭拜他。

 在外人看来,傅明川似乎是‘休克’了整整十四天,然后医学奇迹忽然活下来——但对于一个早有诡传的世界来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傅明川可能是遇到那种灵异事情了。

 很多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傅明川那位年轻的妻子,是个隐藏的小天师。

 他千方百计留住了傅明川的魂魄,并且赶在十四天内,不惜道破天机,救回了他的丈夫。

 但是代价却是,他自己死去。

 “他没有死,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死了。”

 傅明川看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我是头七那天化鬼的,他一定,也可以。只要他能化鬼,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他再活过来。”

 他对时雾那么坏。

 他应该恨死了自己,他是怀揣着怨气死去的对不对。

 那他一定会化鬼。

 傅明川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七天。

 可是。

 什么都没发生。

 身边的老天师说,并没有任何鬼气和异常。

 这个人,是真的死了。

 “立衣冠冢吧,明川。”裴净看不下去了,长叹一口气,“他很喜欢体体面面的,这样,他魂魄才能安息……”

 傅明川看向那三根燃烧的香火,眼神黑漆漆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招魂。”

 老天师震惊,裴净更是脸色大变,“明川,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啊,你招魂干什么!”

 “我不能让他死。”

 傅明川这七天,似乎找了很多相关资料,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又好像在极度崩溃的边缘,“我得留住他。”

 傅明川拿出一卷古羊皮卷,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些阵法。

 裴净立刻起身去抢那东西,傅明川眼神不善,“我可以化鬼,为什么他不可以!我可以再活过来,为什么他不行!”

 “他是天师,他……”

 “他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傅明川让早就准备好的强大的天师进入堂内,老天师不由得劝诫,“慎重,动人命数的而后果,你也看到了……”

 “我说动就动。”

 傅明川看向他身后的法力强大的天师,“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只要你能将他招魂回来。”

 他看向裴净,“哪怕最后一眼,你也不想再见他一次吗。”

 裴净似乎犹豫了很久。

 如果是他和傅明川联手的话,有没有可能,为时雾逆天改命呢。

 他的眼神挣扎,看向棺椁里那句冷冰冰的身体。

 最终,拿起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最后一面,明川。生死有命,放下吧。”

 天师开始用沾着符纸红绳结阵,借用裴净的鲜血布下最强大的‘招魂阵’。

 傅明川立于阵心。

 天道的惩罚,他来承受。

 只要能再见他心爱的人一面,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不,不仅如此。

 ‘招魂阵’之后还有‘困厄阵’,他要彻彻底底地将这个人留下。

 他已经在心里将一切都算好了。

 没有肉身也没关系,他觉醒了重阳之体后,已经拥有看到鬼魂的能力。只要能够将时雾留在他身边,陪他过一生——

 也能算白头偕老。

 “安安,你说的不对。”

 傅明川的眼神看上去坚定,又偏执,他抬头看着渐渐阴云密布的天空,“你是我的妻子。”

 “即使是死亡。”

 “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天空中轰隆隆地发出雷声。

 傅明川眼神决绝。

 周身的符纸开始自燃,形成最强大的招魂阵法,傅明川闭上眼,准备好了承受雷击的惩罚,可是。

 等到符纸烧完。

 周围都没任何变化。

 乌云散开,晴空万里。

 日光照耀在傅家老宅,石阶上新长出的草叶上圆润的露珠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招不到。

 哪怕是最强大的阵法,也召不来时雾的魂魄。

 为什么。

 傅明川脸色苍白如腊,惶然失措。

 心头爆发出一阵令人窒息的绞痛。

 “不……”

 不该这样的。

 怎么会招不回来。

 不是你说要当我妻子的吗,不是你说,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吗。

 时雾死后第十天。

 傅明川终于同意给他立衣冠冢。

 这几天,时雾连一个梦都没托给他,好像对这个世界真的毫无牵挂。

 他将许多能烧的东西全都烧给了他。

 傅明川已经失魂落魄得好像根本不关心任何事情。

 还是裴净配合着他,用一直收集的资料,成功将他那利欲熏心的大伯傅轩送进了监狱。

 时雾嘴里放着防腐珠。

 可即使这样,最多也只能让他停棺一个月。

 在快要开春的时候,傅家将时雾下葬。

 下葬前,他最后一次启动招魂阵。

 依旧毫无反应。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这一刻,傅明川才不得不承认——

 一个普通的人的死亡。

 的确有可能,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里。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余生漫漫,可是。

 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

 十五年后。

 在傅明川重新活过来那天。

 他刚刚新婚的妻子,永远地死去了。

 这件事情成了傅家伺候长达十几年,绝对不能提起的事情。

 傅明川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他将傅家地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今天是他和时雾结婚十五周年。

 他手指上戴着那一枚翠绿的戒指,和祖传的手串——这两件东西,已经是时雾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那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得干净。

 连同着他在傅宅的所有痕迹,连带着,他们短暂地,不过三个月的相识相知相恋。

 时雾这一生,算命从未有过错漏。傅明川很清楚,顺应着天命,他就该活到九十七岁那年。

 他静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毕竟,这已经是时雾留给他唯一的‘预言’。

 遵循着这个‘预言’活着,好像已经成为,时雾留在他生命中唯一的烙印。

 可是,岁月却比他想象中更加漫长。

 裴净的哥哥追逐梦想当了检察官,他毕业后就代替哥哥,继承了庞大的家业。

 这些年来,傅轩在牢狱里一直想通过各种手段减刑,保释。

 最终都被驳回。

 这其中很大首笔,都是裴家的功劳。

 裴净承认,在盯死傅轩这件事情上,他是有私怨的——

 如果没有那一场绑架案。

 他根本不会怀疑时雾,更不会像后面滚雪球一样,将点点误会越滚越大,最终雪崩一般无法挽回。

 就只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那个人就可以平安无恙地活着。

 这十五年来。

 每次到了时雾的忌日,裴净就在想。

 当初如果没有那么努力地去查傅明川的死因。

 即便错失复活机会,傅明川一直化作恶鬼。

 可时雾能好好活着,是不是也能算是更完满的结局。

 *

 今年的傅明川长出了第一根白头发。

 路过街头的时候,他看到最新推出的科技型自拍机器正在屏幕上打着广告,年轻靓丽的明星们推荐着这一款自拍仪器,说是它能够无比真实地拍出一个人老去时候的样子。

 傅明川的脚步停住,抬头看向大屏幕。

 他从陈旧的钱包里取出一张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合影。

 进入了街边自拍仓里。

 他将照片放进了机器中,随着机器的演变,他看到了时雾三十三岁的样子。

 褪去稚嫩,漂亮得让人一眼就无法忘记。

 他用机器预判的‘33岁的安安’,和现在‘41岁的自己’,想要重新拍一张依偎在一起的合影。

 可是傅明川不大会笑。

 他记得结婚那天,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那个摄影老人家也总是说他不会笑。

 他十分努力地扬起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当年那样的弧度。

 最后实在拍不出来。

 他只能用当初的那张照片,同时模拟了两个人的十五年后,制造出一张全新的照片。

 这一次。

 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灿烂。如同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

 傅明川看着手上的照片,终于……微微扬起了嘴角。

 眼底好似泛起一瞬间的晶莹。

 仿佛他手里捏着的,不是一张科技合成的,虚假的照片。

 而是他错失的整个人生。

 “安安。”

 “结婚十五周年快乐。”

 ***

 ***

 “在这个世界,你是一个替嫁的新娘。”

 “仙族和魔族大战初败,魔尊满天下地寻找当初曾经救过他的白月光,你偷窃了信物,伪装成魔尊的白月光下魔界和亲,本来以为可以在魔界享受万人之上的拥戴,没想到魔尊早就看透了你根本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你冷淡且疏离,让你受尽冷眼。”

 “你恼羞成怒,你报复心重。”

 “不计后果地盗取魔族圣草,栽赃给仙族。就此掀起一场更加惨烈的仙魔大战。”

 时雾看了眼剧本。

 “绝了,这个炮灰作死的能力真是牛得很啊。”

 “自己骗人,骗不到还生气。”

 时雾看着一副地铁手机老人表情:“渍渍渍。”

 开弓没有回头箭。

 此时此刻,坐在仙族特制的云间婚轿里,周围彩霞漫天,好不绚烂。整个上重天都在为找到了魔尊的‘白月光本光’而欢天喜地。

 毕竟,他们是在是不想再和魔界打下去了。

 能用一场和亲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动刀动枪的呢。

 时雾手中紧握着少年魔尊遗留下的信物,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任谁都想不到吧,他也有如此风光的时候。

 在仙界偷仙草过活的日子。

 哪里有去魔族当尊后来得爽啊。

 他修仙法力低位,原身又只是一只最普通的小仙鹿。

 好不容易偷点仙草吃涨了点修为化成人形,才刚满三百岁呢就飞升到了上重天,还以为能享受点清静日子呢。

 没想到就直接遇到仙魔大战。

 打来打去,鸡犬不宁。

 现在整个仙界听到魔尊桑冥都头疼不已。

 眼下这位魔尊相当有野心。

 根本不是泛泛之辈,是魔族近三千年来手腕最厉害的一位魔尊。

 沉寂了数千年的魔族从此壮大,开始肆虐人间,甚至挑衅仙族,这三百年来一直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一个月前,仙族大败。

 几位仙君都重伤,其中就包括魔尊真正的心上人,清衡。

 这场战虽是赢了,可魔族大军也损伤有些惨重,和谈不是不可。他提出,如果能够让当初救下他的那位仙君和亲到魔族,这一场大战就可以暂且停歇。

 仙族的仙君听了,都觉得不亏为是个好法子,开始满仙族的找魔尊那位‘心上人’。

 时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说来,也算是他的造化。

 其实当年,清衡仙君救那个重伤的魔族少年的时候,他刚刚出生,就在旁边。当时那魔族少年浑身是血,看起来太可怕了,还把他最喜欢的月见草都染红了,害得他根本没办法吃。

 这一幕给他幼小脆弱的小鹿心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万万没想到。

 这份‘童年阴影’,竟然让他可以捡这么大一个漏。

 这不是绝好的顶替机会吗!

 于是,小仙鹿化身为人,偷走了魔尊当时留下给仙君的信物。

 去找了几位仙族尊上,跪在大殿之下直接承认了,“是我,当初救下魔尊的人,是我。”

 “既然你肯主动承认,那么,只要你肯嫁过去,你曾私救下魔族人的罪过,就可免了。”

 三位天尊在高座之上,给他降下福光。

 随即颁下仙令,让人开始为他制作嫁衣,打造仙轿,风风光光地将他送去魔界和亲。

 “此事也算造化,你且去吧。”

 就这样。

 三天后。

 时雾像现在坐在喜轿里,美滋滋地看着朝霞余晖,漂亮的轿子两头都是彩云织的流苏,还有极海采来的十色珍珠,在夕阳下,每一颗珍珠都能折射出十种光彩,比蓬莱仙洲上最漂亮的花还要美丽十倍。

 仙界可真舍得下血本!

 还有他的嫁妆,那整整一百箱的奇珍异宝,都是仙族的长老们亲自差人去准备的。

 毕竟是要把人送去魔界和亲,肯定都是拿最好的。

 就这样,小仙鹿从上重天下越过人界,终于到了魔族的地界。

 让我看看,魔界会搞出什么更美的花样来迎接我这位尊贵的‘魔尊夫人’呢。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在九重天上还热热闹闹欢庆相送。

 到了魔界,这里却稀稀疏疏的,就几个抬轿的人寒碜地将他抬去了不周山。

 长生殿外,寸草不生。

 他看傻眼了。

 怎么是这么个寒碜的迎亲的阵仗?

 不是。

 虽然他并非什么贵重的仙君身份,法力也不怎么样,魔尊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千方百计想找的‘白月光’竟是如此平庸不起眼的一只小鹿。

 可这也太——

 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时雾掀起一点轿帘,惊恐地看向周围——一片荒芜,没有水,没有树,没有花……只有汩汩流动的岩浆,还有龟裂的土地,还有遮天蔽日地魔气,以及……

 浓烈地血腥气。

 “呕……”

 时雾喜欢青草香,对这种血肉的味道极度厌恶,生理性地感到了不适,赶紧放下帘子。

 他现在也不想着什么排场,什么阵仗,什么面子了。

 只想着,鹿没草吃,以后可怎么办。

 终于等到落轿。

 寒风吹动喜轿帘子,竟迟迟没有人来迎他。

 时雾正想自己出去。

 脚步声渐近。

 时雾的心脏忽然咚咚咚跳动起来,是魔尊来了吗。

 他的喉头一阵干渴,漂亮的小鹿眼滴溜溜地转动,藏起一片心虚,他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暖玉,在帘子掀起的瞬间就将玉迫不及待地交了出去。

 “你,你好,三百年前,是我救了你——”

 啊。

 好像说太快了。

 魔尊会不会不喜欢话这么多的小鹿。

 他可能会把自己丢回上重天。

 不行不行不行。

 时雾想要把抵在面前的团扇拿开,掀起盖头。

 可刚有些动作就听对方道。

 “我不是尊上,只是他的护法,我先送您去长生殿吧,等再晚些,尊上会回来的。”

 魔尊不是上天入地地,找他这位‘心上人’吗。

 怎么好像……也根本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时雾的小鹿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只能点点头,“好。”

 他很乖巧地在魔殿里等了那位新魔尊。

 完全不敢乱动,手里的团扇没有放下,举得小臂都有些发酸了。

 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可也完全不敢掀起盖头,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魔殿到底是什么模样。

 护法说过,魔尊今晚应该会过来,毕竟这是他的新婚之夜。

 自己现在又伪装成了他寻找整整‘三百年’的心上人。

 时雾在心里祈祷着,希望魔尊桑冥不要像传闻中那样暴戾可怕,如果新婚之夜能够给他准备一点蓬莱洲新盛开的月见草是最好了。他记得拟定婚书的时候,仙族就有问过他的一些习惯和喜好,也都写好了随着嫁妆单子几台轿子送到了魔界的。

 不是月见草的话,普通的仙草也可以啊。

 他们应该会提前准备。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魔尊的救!命!恩!人!啊。

 时雾等着等着,盖头一盖也不知道时间。

 竟然直直地等了一夜到天明。

 坐得腿都有些麻了。

 好想吃月见草。

 实在太饿了。

 时雾心底渐渐生了点怨气。

 什么嘛。

 为什么会这么久。

 人也不来,草也不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因为饥饿而有些垂头丧气的小鹿赶紧打起了精神,听到脚步声靠近就忙不得地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伸出去。

 “你,你好。我是三百年前救下你的……”

 “我不是尊上。”

 好像,还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尊上还在人间,他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休息。”

 “哦。”

 时雾点点头,刚想放下扇子盖头。

 成亲都缺席的吗?

 不过也是,魔尊那么强大,又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毕竟他那么尊贵,那么厉害,听说他可是一人杀上上重天对峙三大仙族长老都根本不落下风的!

 小仙鹿想到这里,又忽然原谅了他的缺席。

 嘿嘿。

 他这么强大,而我,却是他明媒正娶唯一的尊后。

 如果魔尊以后可以打上上重天,踏平诸仙殿,那三界……

 岂不我这只小仙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顶尊贵的了?

 时雾的唇角扬起,漂亮的唇珠因为激动而泛起绯红地色泽,像是煮熟的红豆一般。

 他将扇子放了下来,轻咳了声,“那你先去给我准备一下吃的吧,我还想要沐浴更衣,至于睡觉的衣物……”

 “仙族最是重礼,礼仪不可废。”

 护法微笑着,将被他抛到地上的小团扇捡了起来,放回他手中,“这盖头和喜扇,还是得等着魔尊亲自揭下拿走的。”

 时雾懵了。

 “……那我怎么睡。”

 “您可以就这样坐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放肆!”

 时雾这回算是看出来了。

 因为自己只是一只法力低下的小仙鹿,他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不是。

 “我,我可是来和魔尊成亲的,以后就是你们的尊后!你敢让我坐着睡?!”

 时雾将精致的小团扇扔在了地上,凶巴巴跺脚,把床前的脚踏踩得嘭嘭响。

 每说一个字狠跺一下,为了那点气势把脚底板都跺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人,抿了抿嘴,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没再说话。

 “那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桌上有糕点,夫人。”

 “可是……那糕点,是用油煎的……”

 小鹿是不会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的。

 那人没再说话,时雾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你敢走!”

 时雾火气上来,盖头都来不及掀就去追人,“那,那你不给我准备新鲜的月见草,就,做点鲜花饼嘛,这个很容易做的,采些时令的鲜花加入几滴蜂蜜然后和面粉,捏成半个手掌大小里面裹着……”

 嘭。

 房门关上。

 险些夹到鹿鼻子。

 时雾抬手拍门,“——鲜花馅儿加点糖放在蒸笼上蒸半刻钟直接端过来就可以了呀!”

 手掌红了。

 好痛。

 时雾吹了吹白嫩嫩的掌心,看着桌上满是油腻气的酥饼。

 太饿了。

 伸出手,拿起一块,闻了一下,“呕……”

 放回去。

 饿得根本睡不着。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分散注意力,结果还是饿得难受,他是小鹿成的仙,而且还是偷吃仙草直接飞升的,根本没经历过辛苦的修炼,完全没有点亮什么辟谷的技能。

 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时雾扁了扁嘴,又气呼呼地坐在桌子上,再一次拿起桌上的酥饼。

 心想这里面好歹是有些面粉的,能充饥。

 捏住鼻子张大嘴。

 “呕……”

 不行,吃不下去。

 时雾环顾四周,实在是饿得头昏眼花了。

 看向了木椅上踮着的草织的席子。

 吸了吸鼻子,拿起来,用桌上的剪刀一点点把线拆了,取出干草,抹了把眼泪后塞进嘴里,咀嚼着。

 就在他吞咽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

 时雾也没回头,咀嚼着干草,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脾气,“你不给我拿吃的就滚出去!”

 “你叫本尊滚出去。”

 陌生又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不出什么喜怒,但是格外有磁性,沉稳又好听。

 时雾吓呆了,是他的魔尊夫君啊!

 赶紧把盖头放下来。

 还不忘把啃了几口的草席垫回自己屁股底下。

 两手交叠在大腿上,一副全天下最乖巧的小鹿的模样。

 时雾看到一双鎏金刺绣的玄色靴子越过珠帘,慢慢朝自己走近。

 隐隐可以看出劲瘦的腿部线条相当流畅,走路也几乎没有声音。他坐在了时雾的对面,只散漫地将臂缚束带拉紧。

 玄色的。

 竟然……不是婚服。

 魔尊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怎么不坐在床上。”

 “我,我喜欢坐凳子。”

 “那你现在可以坐过去了。”魔尊声音淡淡的。

 时雾不想起身。

 “嗯?”

 隔着盖头,时雾都能感觉到对方极有威严的视线。

 小仙鹿只能不情不愿,慢慢地站起身来。

 露出了屁股底下,那张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草席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