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中残存的几片黄绸,像是看到了当年嘉永皇帝留给他的遗诏。
他发了疯似的,突然用尽全力,撕扯这几缕早就不成样的诏书!
好像这样,就能毁掉一切遗憾的开端,逆转一切,和他的心上人重头来过。
“啊——”他骤然掀乱了案上的一切,双手抱着脑袋,竭力嘶吼。
脑中仿佛被千万蝼蚁爬行,一寸寸啃食,痛彻难熬。
“阿芙!”桓帝哑了声音,却还是在无能为力地嘶声咆哮着,“阿芙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父皇。”少女微弱的声音这时从殿外传来。
凌霞无助地站在殿外,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上没有一滴泪水,“郑娘娘,她,她自尽了......”
三公主的声音,让桓帝终于静默一瞬。
他神智勉强恢复清明,像是抓住什么光芒似的,颤颤地问:“她、她怎是自尽的?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在凌霁的准许下,凌霞小步跑了过来,哽咽道:
“郑娘娘说......她先走一步,要你和皇兄好好相处,还说,她以后不会怪罪父皇了......”
桓帝指尖发僵,松开了凌霞的手。
这怎么可能呢?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芙好残忍,怎能给他提这么艰难的要求,他做不到,一点也做不到。
男子沉默了不知多久,好像终于冷静了许多。
“霁儿。”他说,“记得把你妹子的婚事办好,按着司天那边拟好的章程来做便是,朕已预先安排妥当。”
“她是我妹妹,自然不会委屈了她。”
凌霁面色平静,领着夏枝汀稍稍行礼,“儿臣与太子妃告退,父皇今后,当独自保重。皇妹,你也该走了。”
“独自保重”几个字,被他刻意咬重。
夏枝汀轻轻拉了凌霞一把,凌霞这才回过神,恍恍惚惚地跟着皇兄皇嫂转身离开。
就在三人跨出殿门的那一瞬间,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砰响。
不知是什么巨大的东西,轰然倒塌,撞在了宫柱上。
闻声惊悸,众人蓦然回首。
却见男人半跪着倒在宫柱旁,头破血流,死不瞑目!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金灿的龙袍。
只是,它好像在须臾间没了半分色彩......
“父皇——!!”
元耀二十五年,六月初十,贵妃郑氏薨逝凤仪宫,桓帝惊闻噩耗,哀恸撞柱,遂崩于紫宸殿,年五十三。
——《颐书·颐桓帝本纪》
......
桓帝驾崩,理应国丧一月,由太子暂代国事;一个月之后,才到了储君登基的日子。
凌霁大仇得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论血亲,他只剩下一位即将出嫁的妹妹......登基的代价,当真是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吗?
这一日,夏枝汀要陪着凌霁去妃陵,看望已故的阮妃娘娘。
临走时,她留意到寝殿牌匾上的那根标注了时间旅行公司的进度条,好久不见,现在竟然已经来到了86%!
她想,是不是等到这一个月的丧期满了,凌霁登基,进度条就会自然而然地涨去100?
关于此事,她有着十足的期待,也存有一丝对未知的不安。
妃陵中,两人立在阮妃的碑前。
夏枝汀突然再度记起郑贵妃在生前告诉她的话,关于阮妃当年的死......
“母妃她,可能不是贵妃害的,凶手恐怕另有其人。”她悄然提醒。
凌霁缓缓点头,怅然无助地立在碑前。
他轻声呢喃:“枝枝,纵使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当年留存的证据,少之又少。
人人都知道郑贵妃经常无端指责阮妃,还经常实名制给皇嗣投毒,自然会下意识地认为,贵妃就是陷害阮妃的凶手。
就连当年的桓帝,似乎都是这么默认的。
所以,桓帝命人匆匆收殓了阮妃的遗体,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掩盖罪行,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明湛,生活还要继续,大颐的国运也需要你。”
离开妃陵后,夏枝汀挽着他的臂膀,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眸中,潋滟着真情:
“过去的事情暂且翻篇,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宽恕作恶的人,你我今后的时光,还有很长。”
“我陪你走,看着你重振大颐国运;看着你为母妃真正地报仇雪恨;看着你引领大颐,往那个遥远的世界试着迈出第一步......”
凌霁心尖一颤,顺势握紧了她的手。
“有你这番话,明湛必定倾尽一生,如你所愿。”
第89章
风风光光地做我的皇后
凌霁曾经放话说,要让父皇和郑贵妃死生不复相见,可他安排桓帝的
丧事时,终究还是将郑贵妃与父皇合葬在了一起。
而阮妃,被追封为了圣母皇太后,理应迁坟与先帝合葬,凌霁反而没有同意动工。
这事遭到了群臣上书抗议,凌霁竟然也不予理会。
只有回到菡萏园时,夏枝汀会安抚他说:
“明湛的安排不是很好吗?这样一来,母妃便不用和她厌恶的人相处了,自由自在。”
凌霁眼中这才有了些许光芒,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意,“果然,天底下只有枝枝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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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新帝登基的日子被钦天监定在了八月朔日,比三公主大婚的日子还晚了十天。
凌霞本应守孝三年才能成婚,但这门婚事,是桓帝驾崩前专门嘱托过的,所以也就没有受到这一限制。
国丧过后,凌霁便按照桓帝的嘱托,准备将三公主的婚事风光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