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牙膏 作品
14. 年长的故事
整个大陆的其他种族都有一些共识。
第一，没事不要招惹龙族，他们难打交道又记仇，偏偏还打不过。
第二，遇见求偶期的龙族绕道走，处于求偶期的龙族往往性格更加暴躁，狠起来对着自己龙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阿莎德隆试图分析出梅芙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梅芙……难道认为他的现状是因为求偶期导致的？
阿莎德隆对于所谓强大的龙族血脉并没有什么崇敬之情，甚至厌恶那些原始而粗俗的本能。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求偶期的可能，如此一想，哪怕是他自己存在疏忽，龙族的秘法，不应当造成如此复杂的效果。
城外遗迹上，初见黑发魔女时怦然跳动的心脏频率与现在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但阿莎德隆清晰地意识到一点，不论是否存在求偶期的影响，他对于梅芙的动心完全来自于自我的意识。
强大的、危险的、美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步。
而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主动发出了邀请。
他们之间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只要答应梅芙……
阿莎德隆感觉有些不真切。
“阁下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都说龙族生性狡诈，阿莎德隆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相信梅芙会对他突然存在爱情。
阿莎德隆细致地藏好自己的心思，神情显得有些淡漠。
“先前和你做过约定，我会等你来将你暂时保存在我手里的鳞片换回去。”
梅芙眨了眨眼睛，“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能给我一枚你的鳞片吗？”
“属于我的那种。”
梅芙朝着阿莎德隆伸出手，“我会帮你解决魔力的问题，你身上的状况或许能解决我研究中的一些问题。”
梅芙毫不掩饰目的的请求，却让阿莎德隆有了一种诡异的心安，至少梅芙的确对他还有所求，哪怕这样的兴趣指向的并不是他本身。
阿莎德隆心中有些郁闷，梅芙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吗？
金钱、地位，梅芙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他能用什么把梅芙留下？
阿莎德隆：“那本来就是我赠与阁下的东西，自然属于您。”
梅芙觉得她和阿莎德隆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阿莎德隆和她的对话之间，开始莫名奇妙的加上了一些敬语。
“阿莎德隆大人。”
梅芙看着到阿莎德隆的表情一僵。
“所以，要答应我的条件吗？”
阿莎德隆：“能够帮助阁下是我的荣幸。”
阿莎德隆自然无法拒绝，龙族对于追求伴侣向来随心所欲，但阿莎德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梅芙，况且他们的初见可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只能尽可能在接下来与梅芙的相处中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阿莎德隆甚至希望梅芙的那个什么研究进度能够稍微慢上一些。
听着阿莎德隆完美符合礼仪的回答，梅芙还是有些别扭。
之前的阿莎德隆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态度并没有这么疏离，就好像他们之间是什么城邦之间建交的公务，而且梅芙还敏锐地察觉到阿莎德隆言语中潜藏的一丝浮躁。
梅芙开口：“还是叫我梅芙吧。”
“你应该还需要处理一些穆亚城的事情？”
“有关研究和试验，可以往后推延一些。”
阿莎德隆没有反对，梅芙终于想起了一件还没有和阿莎德隆说明的事情。
“阿尔瓦是我带出来的，你要去见见他吗？这家伙虽然看上去不太正经，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阿莎德隆：……
凭借他对阿尔瓦的了解，阿莎德隆忽然有些担心阿尔瓦都和梅芙说了些什么。
阿莎德隆：“先离开这里吧。”
梅芙抓住阿莎德隆的手，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中将人在一瞬间带到了圣殿的钟塔顶。
黎明尚未到来，天空是暗沉的灰色，远处的穆亚港停靠着影影绰绰的船只，夜间进出港的船只并不多，占据视野的是空白的海面。
延伸到天际的海洋是看不到边际的灰黑色，穆亚城暖黄的光芒成为唯一的亮色。
十年、百年，再过一小会儿，等太阳升起，无数的船只将再次来往于这座古老的港口。
梅芙欣赏了一下风景，听说穆亚城还有专门的港口观景台，而被称作地标性建筑的圣殿钟塔，大概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突然来访。
梅芙：“这里应该是最高的一座钟楼吧。”
高处的风卷起他们的衣袍，梅芙和阿莎德隆都没有束发的习惯，他们并肩站在塔顶，红色与黑色的发丝在他们身后纠缠。
时间尚早，就连圣殿晨祷的小司祭都还看不到身影。
蕾娜一行人不知所踪，圣殿大长老的死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看上去一切如常的穆亚城与圣殿，想要完全实现权力的过渡，也需要一些手段和时日。
梅芙扭头看向阿莎德隆，“你需要出面吗？”
阿莎德隆摇了摇头。
“有一些话，扎里亚说的没错。”
“穆亚城想要拥有能够独自立足于大陆的力量，需要的不是阿莎德隆。”
“我对于管理人类城邦的事务并无兴趣。”
阿莎德隆缓缓讲述着穆亚城另一面不为人知的历史。
“在那场弥漫整个大陆的战火之中，旧穆亚城的管理者曾经帮助过我的母亲，我依照约定，对他们的后裔作出最后的庇佑。”
所谓庇佑，不过是保全性命，但在人人自危的战乱时，确是弥足珍贵。
“后来穆亚城也变得四分五裂，我并没有参与进他们之间纠葛的兴趣。”
梅芙打量了一下圣殿的环境，那座被她拆掉的战士骑着战马的雕像还在原地，只不过破碎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不知道是不是蕾娜早就准备好了替换的备用品。
梅芙：“但你留在了新穆亚城。”
新穆亚城的建立者，在整个大陆也是一位历史上的名人。
而在战乱中建立起这座万城之城的英雄，如今只剩下雕像与传说。
留在这里的，还有传说中守护者阿莎德隆。
阿莎德隆看着远处，思绪像是回到了数年之前，“混乱之中，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意气风发的战士许下诺言：“我将建立一个大陆上最为包容、最为自由的城邦。”
“一个能够接纳所有种族，一个自由而平等的理想国。”
年轻的人类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也丝毫不在意说出的是何等狂妄自大的话语。
“她向我请求一个名号，只需要认可她作为旧穆亚城的继承人。”
或许是他也曾期待某日真的会有那样一座理想的城池出现，他答应了那个人类的条件。
梅芙也曾有过被按头学习的枯燥经历，虽然她在文学与历史方面的造诣曾经让她的老师无数次陷入自我怀疑，但大陆历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是有所了解。
新旧穆亚城的区分实际上并不明显，只是其中的穆亚城经历过一段混乱的时光。
因为这位拯救穆亚居民于水火的新领导者，正是旧穆亚城那位亲王的后裔。
梅芙的思绪罕见地飘远了一些，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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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时间，阿莎德隆的年纪似乎比她年长——
阿莎德隆没有察觉梅芙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的视线，那位在新城池的建立中立下显赫功劳的领导者，靠着极高的名誉，与出色的才能，很快稳定了局势。
阿莎德隆：“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参与新穆亚城的建立。”
偶尔会顺手处理掉一些不知死活跑到他面前的东西。
莱伊的确说过，在新穆亚城的雕刻家们创作纪念雕像的时候，想要使用阿莎德隆的形象，但被阿莎德隆拒绝了。
但那群领导者依旧请求他收下应有的荣耀。
“请相信，阿莎德隆大人，穆亚城的大家是真心崇敬着您，没有您的话，我们不可能如此顺利。”
人类所畏惧的时光并没有在阿莎德隆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位传奇一生的战士也终于迎来她生命的尽头。
显然的是，以人类短暂的寿命作为衡量的尺度，所谓的一生显然无法完成战士曾经许下的宏伟诺言。
她处理好后事，为自己挑选合格的继承人，尽可能地维持住穆亚城的稳定。
阿莎德隆远远地看着穆亚城的人们因为英雄的逝去而悲恸。
有人注意到了他。
阿莎德隆看着那些面容，喜悦、释然，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悲伤，混合地凝聚在一张张早已模糊的面容上。
他们不敢靠近，只有在阿莎德隆隐去身形之后，阿莎德隆才听到他们的低声交谈。
“至少还有阿莎德隆大人在……”
“那可是龙族啊……万一……”
阿莎德隆无法否认，穆亚城如今需要的是稳定，自由与包容的思想在这里埋下了种子，想要看到那个参天的未来，需要的是漫长的时间。
他留了下来。
阿莎德隆开始逐步放开对穆亚城的管理，阿尔瓦就是在那之间被他抓住，然后扔进穆亚城里工作的。
圣殿的管理者一轮轮更替，阿莎德隆在那个名为扎里亚的司祭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穆亚城需要的是变革。”圣殿的答辩会上，年轻的司祭站在台下，身上是朴素的没有任何品级花纹的长袍。
“你们难道打算永远依靠阿莎德隆大人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全场陷入了寂静，愤怒的大司祭们拍着桌子，“慎言！扎里亚！你这是不敬！”
厚厚的一沓论文被人从高处扔下，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砸在扎里亚的身上。
扎里亚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拾起精心拓印的文章，抱在怀中，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阿莎德隆还是听阿尔瓦讲起的这件事情。
阿尔瓦吊儿郎当地来到他面前：“您不生气？好吧，我承认和这群人类没什么好计较的，但这个年轻的家伙未免有一些太自大了，还很没有礼貌。”
阿莎德隆并未阻止扎里亚通过各种手段成为圣殿大长老。
事实上来看，扎里亚的许多变革措施，的确让穆亚城变得更加有序和繁华。
只是他也未曾想到，扎里亚会变得如此极端，还会与龙族有所合作。
梅芙：“还真是……很长的故事。”
她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
天空的亮度开始越来越高，梅芙正打算问问阿莎德隆要不要和她一起离开，就看到阿莎德隆的身形突然一晃。
第一缕阳光从海平线下逃出，刺破云层，阿莎德隆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熟悉的刺痛再次从心脏向全身蔓延。
这次的反应比前两次更加猛烈。
在梅芙错愕的目光之中，阿莎德隆脱力地向后倒去。
在失去最后的视野之前，阿莎德隆感受到梅芙一下子将他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